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人正在僵持之际,暖春阁里却传出一道温柔细微的声音。
“芸儿……快进来……”
芸香听见这声音便流下两行清泪来。
她五六岁时候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与皇后娘娘的感情最深,比那流莺还深些,若非如此,只怕皇后也是不放心把她安排在太子殿下身边的。
芸香抹了一把眼睛,面上勉强带笑地走进暖春阁,见皇后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便赶紧替她找了个软靠来暖背。
皇后面色发白,头上直冒虚汗,眼里却是一派温柔,拉住芸香的手便笑着唠叨起来:“你别怨她了!双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已经伺候我好几日未合眼睛了,让她下去歇歇吧。”
芸香愤愤地瞪了双福几眼,见她依言傲娇地退了下去,这才埋怨起来:“娘娘,您就是人太好。”
皇后的眼睛里几点晶莹闪烁,她叹了口气,笑得有几分苍凉:“什么好不好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娘娘,奴婢不许您说这样的话!您可是凤凰命格,必然能长命百岁的!”芸香责怪一般地辩解起来。
皇后无力地摇摇头,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凤凰命格?呵,我若真是凤凰命格,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
“那是陛下他……”薄情寡义这四个字芸香还未说出口,一直站在门口观望的岑西锦便“啪”一声儿拉下了毡帘。
皇后一派欣赏的目光看着岑西锦,嘴上却与芸香说笑起来:“芸儿,你瞧这个锦丫头如何?”
芸香知道皇后看重这丫头,便也没有往日那般嫌恶她,只是淡淡扫了岑西锦一眼,有板有眼严肃古板地答道:“此女尚可。”
尚可?
岑西锦闻言就噗嗤了一下,看芸香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儿,这尚可二字的评价恐怕是有些言不对心吧?
皇后也笑了,她拉过芸香的手,温柔地笑了起来:“那,你觉得,把太子托付给她,是否稳妥?”
芸香心中百感交集,皇后此言便是存了托孤之意!
这是大事。
于是她俯首答道:“蜂儿喜做好人,性子却颇为自私,蝶儿倒是忠心耿耿,却是个爆炭脾气,容易受人唆使欺骗,蛾儿聪明爽利,可惜心却软了些,容易为人动摇,蜻儿温柔贤惠,只是心思颇重,城府也太过。眼下,也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这话岑西锦乍一听不是滋味儿,可细细咀嚼,却得了一番道理。
芸香是个公道人,知道皇后托孤是大事,便也不一味贬损于她,只是淡淡地说起了那几个二等宫女的性情脾气来。
这言下之意,说的却是岑西锦在综合素质的评分上已然强过蜂蝶蛾蜻四人了。
岑西锦心下暗笑,但细细想来,不对啊,此刻自己被她们看重,当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双福之前的话虽放肆了点儿,倒是说的直话。
这搁在以前,还真是天大的福气,可若搁在现在,却是天大的晦气了!
“对了,那个王湘呢?”一一细想她亲手安排在承乾宫的宫人,皇后这才想起同岑西锦一道进太子宫的那个德妃的外甥女,“她如今怎么样了呢?”
芸香直把脸色一板,阴阳怪气地说道:“回禀娘娘,那个湘玉已经被德妃要去了永春宫服侍。”
闻言,皇后只余一声叹息。
她卧病的这些日子,德妃,连一面都没来见她,真真叫人心寒。
“锦丫头机敏睿智,以后太子,怕是要你多多照顾了。”皇后软着身子感叹了会儿,这才哀求地看向岑西锦,见她有点儿不为所动的意思,皇后便作势要起身下拜。
“娘娘可是折煞奴婢了!”岑西锦硬着头皮往地上一跪,心里那叫一个苦啊,这皇后都快玩儿完了还跟她一个小丫头耍心眼儿,何苦来呢!
皇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心情一好,精神上自然好了些,原本惨白的脸色也多了团红晕,看着如少女般娇艳鲜丽,仿佛是那春日里粉融融的桃花。
眼见着皇后似乎恢复了精神,芸香心里却更为悲痛,这样的神色,她也在老太爷弥留之际见过!
只怕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了。
芸香长吁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回头吩咐道:“锦姑娘,去请太子殿下过来吧。”
第四十八章 :人生如梦()
爱是什么?
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爱上?
这个课题,皇后研究了一生,也没有得到答案。
让芸香与岑西锦送走了太子之后,皇后便吩咐双福给她安排了一大桌子民间的菜肴。
她虽然“疯”了,可陛下早就命雍和宫上下好生照顾于她,总不至于在吃喝上头怠慢了她。
臭豆腐,一定要酥炸得金黄金黄的,外头咬起来焦焦脆脆的,里头却细腻滑嫩,闻起来越臭才越香,蘸上特制的酱汁儿以后,吃起来更是汗流浃背回味无穷。
冰糖葫芦,山里红、海棠果、麻山药,各色都来上一串,外头包裹着凉丝丝甜滋滋脆生生的冰糖,一咬牙酸死了,但若是哪天不吃,却也颇为想念。
糖蒸酥酪才好呢,买来上好的牛乳,再把牛乳加上糖熬成膏状,凉透了便成了酪,然后便往乳酪上撒一些葡萄干儿山楂果儿,便成了盛夏时节大街小巷都叫卖的糖蒸酥酪了,日头越大,吃上一碗在井水里浸过的,就越是透心凉。
馓子也是她喜欢的一样小食。只是她吃到的总是家里的丫鬟做的,并非是外边儿买的,不过这种油炸而成的环钏形细面条子,无论是府里自己做,还是在街上去吃,都是一样的香甜酥脆。这个时候,若有一碗熬好的米糊糊,和着馓子、酥黄豆,加上盐和葱花还有胡椒油,吃起来那叫一个麻辣咸香呢!
至于和味龙,却是她与芸儿偷跑出去吃的,府里其他人还一概不知。谁能想到呢,她这个名扬京城的顾家嫡女——大历朝的未来太子妃,居然也有和丫鬟女扮男装上街四处穿花绕柳的时候,而且还在和味龙虱的小摊儿上,娴熟地剥下龙虱翅膀大嚼特嚼!
皇后百感交集地拈起一串和味龙,细心地剥下龙虱的两双翅膀,又熟练地拖出龙虱内脏并将之丢掉,再狠狠地往龙虱肥美的身子上咬一口,嗯,接下来……开嚼!
“娘娘,您还是不要吃这个了吧,奴婢已经让小厨房炖了血燕。”双福光站在那儿看都觉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啧啧啧,恶心死了。
皇后轻叹着放下手里的和味龙,用衣袖擦过眼眶里的泪,盈盈地笑了起来:“我已经好多年都没吃过这个了,如今尝起来,就跟回到许多年前似的。”
“娘娘……”双福缩了缩肩膀,垂下目光。面对一个落魄的皇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后喜欢吃这些稀奇古怪的街边小食,可是陛下却未必会喜欢。
“哎,没什么,双福啊,你去拿几壶上好的梨花烧来,今儿咱们好好儿说说话!”其实她的酒品并不好,一旦喝多了还会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地发起酒疯来,可是此刻,她心里唯一想的,便是能一醉解千愁。
双福站在那儿磨蹭了会儿,可是见皇后这样了,她还是跑到雍和宫的小厨房里要了几壶梨花烧来,道:“娘娘,您还是少喝些吧。喝多了伤身。”
伤身?她如今这身子,还有什么可伤的?
皇后对双福笑了会儿,突然酒鬼一般从她手上抢过梨花烧,甚至连酒杯也没用,便直接仰着脖子喝了起来。
她要敬酒——
敬这融化的薄雪!
敬这幽香的梅花!
敬这广袤的天地!
敬她记忆里花白头发的祖父,敬她记忆里捧书夜读的爹爹,敬她那位出身大家却满手爬满细茧的娘亲!
敬芸儿,敬莺儿,敬双福!
敬真心待她的所有人!
可唯独,她不会敬他。
皇后含着泪,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她伏在案上,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笑道:“双福,再给我拿一盘酥炸蚕蛹来,我好下酒吃!”
“娘娘,您不能再喝了,会醉的!”若是皇后醉了,那她这个小丫头会很麻烦的。
皇后捏紧了梨花烧的酒壶,吸着鼻涕,喃喃道:“我就是,我就是要醉……”
见她这般固执,双福只得一边骂她疯癫一边屁颠屁颠地跑腿,哼,还酥炸蚕蛹呢,这个季节要这样的东西真是好麻烦的!
双福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皇后走到窗前,静静地看着她远去,手里的酒却忽然倾泻而下——
雍和宫里细瘦的烛火妖娆地摇曳着。
正兴帝此时还在孙贵妃的关雎宫里,正拿着块菱粉糕宠溺地逗弄着熙宁公主。
他慈父一般地笑道:“点点,想不想吃父皇手里的糕点啊?”
熙宁公主出神地盯了一会儿菱粉糕,于是撅着小嘴摇了摇头:“点点不爱吃菱粉糕,点点只喜欢吃马蹄糕!”
“呃……那父皇便让宫人给你做马蹄糕吃,好不好?”正兴帝掐了掐熙宁公主热乎乎的小脸儿,作势便要凑上去亲亲。
他素来便喜爱这样娇憨可爱的小女孩儿,比喜欢皇子更甚。
“陛下!”
这时张佑德急忙赶来,眼皮子直跳腾,心里只在阿弥陀佛地保佑着,皇后娘娘那边出事儿了,也不知陛下听见此事会怎样!
他陪伴陛下的时间最长,比后宫上下所有妃嫔都要长,所以他清楚地知道,皇后娘娘对陛下的意义。
孙贵妃别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慌什么,有事好好说便是了。”
张佑德闻言便向她深深行了一礼,道:“老奴见过贵妃娘娘。”
雍和宫那位出了事,那这六宫岂不就成了孙贵妃的天下了?
看来得与孙贵妃多亲近亲近了。
正兴帝抬了抬眼:“说吧。”
“禀告陛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放火自/焚了……”
放火?
自/焚?
正兴帝漆黑如墨的瞳孔猛地一缩。
懿儿……
他扔下熙宁公主三步作两步地往外跑。
那一刻,他似乎忘了孙贵妃,忘了熙宁,忘了正是他废的顾家,正是他死死掐住她的咽喉!
可他,并不想让她死。
他,爱她,最爱她,也只爱她。
在他身后的同心殿,孙贵妃照规矩领着熙宁公主和一众宫人们站在门槛外施礼送行,那忧心忡忡的模样,瞧着只是对皇后的担忧,然而文絮的眼神却颇为不屑。
待奶娘把公主抱走,周围的宫人们都被遣了下去,文絮便压低了在孙贵妃耳旁嚼起了舌根子:“娘娘,陛下这般置您于不顾,当真是绝情。”
孙贵妃摇摇头,笑容恬淡不争:“你懂什么?陛下此刻若不去看皇后,那才叫绝情呢。”
文絮心里微微有些不满,还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以前的事来:“奴婢只是不懂,就在前些日子,咱们的人明明看到了那雍和宫的谢流莺出宫递消息,娘娘为何不派人拦着,咱们好歹还能在陛下跟前儿记一大功呢!”
“呵呵,本宫为何要拦着她?”孙贵妃目光阴冷地站在台阶上,与文絮细细解释起来,“皇后并不是蠢人,那会儿派流莺出宫,八成是猜到了陛下的打算,顾世珩本人就在京中,且牵连甚广,所以流莺找的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