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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婆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摇摇头,又点点头,韩通判一阵苦笑,李推官已经道:“大人您看,此女这不自己都认了吗?”
冬儿实在忍耐不住,大声道:“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家夫人不过是和她商量赔钱的事,怎么就成了贿赂官员?!”说到她时指了指孙氏,就是不称她为李夫人。
李推官正色道:“姑娘这话就不对了”
“恩,李大人稍安勿躁,本官自有定夺。”韩通判急忙拦住李推官话头,他和李推官还算有几分交情,打断他的话也是回护之意,贵王可就在屏风之后坐着呢,若是李推官说出什么话惹得贵王火起,那李推官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推官正想卖弄口舌,被韩通判打断,不满的看了他几眼,悻悻退到一旁。
孙氏却是看不清眉眼高低,大声道:“大人,你看她主仆二人有多嚣张,大人是不是该杀杀她俩的威风?”说着一指冬儿道:“这黄毛丫头就该先掌嘴!”
韩通判一下沉了脸,看了李推官和孙氏几眼,心中老大不快,不说阎婆惜或者贵王这些瓜葛,就算对面是普通人吧,哪有苦主在大堂指手画脚该如何如何处置被告的?
其实这也不怪孙氏,说起来却是怨李推官,此人虽然精明强干,在外为人处世也甚是圆滑,但毕竟大族子弟,总是有几分浮华本性,在孙氏面前,李推官就会露出骨子里的那股骄狂,开始大吹法螺,话里话外除去贵王,大名府一众官员以他为尊,说起来他宠爱孙氏,也因为每当此时孙氏都会凑趣说上几句,把李推官恭维的云里雾里。若是在家里正妻面前,那定是劝他“修身养性”之类的话语,李推官又如何能喜。
至于孙氏自然把李推官的话信以为真,更加平日见到那些和李推官同阶甚至比李推官官阶高上一些的官员无不对李推官甚是恭敬,孙氏更加以为真如李推官所言,大名府里,贵王老大他老二,是以孙氏对韩通判都不怎么看在眼里。
李推官见孙氏这般样子,却是吓了一跳,韩通判可不同于那些判官,推官之类,通判乃是磨砺职位,一般任职三年,若无大的差池,是必定会知州府的,而韩通判任期将满,听闻贵王很看重他,定是会委以大的州府,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这可不是能随便得罪的人物。
李推官急忙把孙氏拉到一旁,对韩通判笑道:“小妾无礼,大人莫见怪。”
韩通判微微点头:“李大人,若尊夫人没有什么大碍,此事还是算了吧。”说着对李推官使个眼色。方才韩通判见被告是阎婆惜,李推官讼状中又要唤人家男人到堂,心急之下也没有多想就急急去报了贵王,此时坐回堂上,却猛的回过神来,自己这不是害了李推官吗?没办法,错已铸成,只有使眼色暗示李推官。
李推官见了韩通判眼神却是会错了意,以为韩通判是暗示自己方才截断自己话语和沉脸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叫自己放心呢。当下心中大定,笑道:“确实是小事一桩,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大人只需传唤武家当家到堂就是。”
韩通判还未说话,冬儿已经怒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伤了你,咱家夫人赔钱就是!为何定要叫我家老爷前来呢!欺负人也没这等欺负的!”
孙氏冷笑几声:“为何不能叫你家老爷前来?莫非他见不得人?还是什么野汉子,上不得台面?”
孙氏抢话极快,等韩通判想说话时这厮已经连珠介说完,韩通判心一下沉到了谷底,看了李推官和孙氏几眼,叹息一声,这不能怪我啊!向椅背上一靠,再不言语。
阎婆惜虽然怕坏了老爷生意,却听不得别人污蔑武植,一直低头垂泪的她忽然仰起头,对孙氏道:“李夫人!我家老爷可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容你这等轻侮!”说这话时一扫方才任人欺负的可怜模样,脸上全是骄傲。
李推官见阎婆惜提到她男人时那骄傲的神情,心中莫名火起,冷笑道:“既然你家老爷这般英雄,为何你就是推三阻四,不肯叫他出来见人?”
阎婆惜此时已经豁出去了,淡淡道:“婆惜无话好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着话盈盈拜倒在大堂,再不说话。
孙氏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样就找不到你那野汉子了吗?哼,我告诉你!在大名府还没有我家老爷找不到的人!”
李推官更是恨声道:“武夫人,等见到你家老爷我可要好好见识下他是怎样一条好汉了!”
阎婆惜心里一颤,是啊,自己就算不怕拷打,不怕受刑,可是李推官势力那般大,终究还是会知道自己与老爷的瓜葛的,再听李推官话里显然已经把老爷记恨上了,这,这可如何是好?老爷,我终究还是害了你,难道婆惜真是那看相人所说的命薄之人,注定不能和老爷在一起么?
李推官见阎婆惜脸上终又露出惧色,心中得意一笑,转头对韩通判道:“大人不若如此,此等小事本也不应闹上公堂,小人愚见,不如让小人带这阎婆惜回府,等武家老爷去我府里时当面把话说开,也免得说咱官家欺人!”
韩通判心思早不在这里了,一直在提心吊胆听后堂动静,也没听李推官说了什么,嘴里随便应道:“好好,成”
孙氏面色一变,她又如何不知道李推官心思,不过终于还是没敢说话。
阎婆惜听得韩通判答应,面色立时惨白,抬头看,却见李推官正笑着上下打量自己,阎婆惜没有说话,手却偷偷握紧了袖中的“五珠护凤”,她担心遗失,从不戴在头上的。
感受着钗尾那微微刺痛的感觉,阎婆惜心中一笑,虽然自己身子不再清白,但自己发过誓言,以后再不会叫第二人碰自己的身子,今日,有死而已。只是,你还会记得我吗?
阎婆惜目光飘忽,心神仿佛又飞回了阳谷,回到了那日和他初见的日子,那一天,她懂得了开心,那一天,她懂得了伤心,那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心。
第二次见面,初见面的欣喜,小花样被识破的尴尬,终于留下他的得意,服侍他时的满足,那一天,她成了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阎婆惜想着想着,微微笑了起来。
“走吧,武夫人!”李推官的话语打破了阎婆惜的遐想。
阎婆惜摇摇头,转头看向冬儿,眼神里露出一丝决绝,冬儿和她相处日久,敏锐的觉察到不好,急急道:“夫人,你”
“冬儿,你要照顾好自己啊!”阎婆惜含笑道。
冬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一人笑道:“怎么?想赶冬儿出门么?”阎婆惜身子一颤,险些当场晕去,这可不是她想了千遍万遍的声音吗?不敢相信的转过头,就见笑声过,后堂屏风处转出一人,紫袍,玉冠,坚毅的双目,淡定的笑容,可不就是自己那朝思暮想的人儿。
旁边衙役呼啦跪了一地,韩判官和李推官也急忙上去见礼,李推官更是一把将孙氏按倒,低声道:“这是贵王!”
阎婆惜呆呆看着身遭的一切,呆呆看着方才气势汹汹的饿虎都变做了温顺的羊羔,乖乖的拜倒在他脚下,呆呆看着他缓步走上大堂坐下,他永远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很热闹啊!”他笑着道。
通判大人和推官大人立时堆满笑容,在他面前啰嗦着什么。
他又转头看了过来,眼中有一抹笑意。阎婆惜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笑,好温暖,好舒适。
“夫人,原来老爷是贵王!“冬儿在阎婆惜耳边欣喜的道,太过激动,声音都颤抖起来。
阎婆惜猛地从自己的臆想中惊醒,方才从武植出场阎婆惜就陷入了狂喜,只是痴痴看着武植,早把身遭的事忘却,这时才回过神,睁大眼睛看着满堂跪倒的人群,贵王?阎婆惜笑笑,再次看向了武植,他就是皇帝又怎样?他就是他,独一无二的他。
“方才我似乎听到野男人之类的话语,是以出来瞧瞧热闹。”武植笑呵呵的说道。
韩通判悄悄退到一旁,“贵王之笑”?自己还是躲远点,别殃及池鱼啊!
李推官兀自不觉,恭敬道:“是啊,此女把小妾抓伤,下官自要和他夫家理论一番。”
孙氏跪在地上,眼睛偷偷瞟着武植,心中暗暗拿武植和李推官比较一番,这一比较,孙氏心中哀叹一声,天上地下啊!
“哦,是你说他家夫君是野汉子?”武植笑着问孙氏。
孙氏见武植笑容,心中如鹿撞,娇声道:“回王爷话,是贱妾所说。”
武植呵呵一笑,摇头道:“何必呢?”
李推官道:“王爷明察,此女夫家管教无方,纵容恶奴伤人,小妾气愤骂了几句,还请王爷莫怪!”
武植笑笑:“不怪不怪,我一向脾气好,别人骂我从不记在心上!”
李推官一惊,抬头看向武植:“王爷?这您这话?”
武植指了指阎婆惜道:“她是本王的女人。”话音不高,却是满堂皆闻,李推官“啊?”的叫了一声,腿一软,连续退了几步,险些坐倒在地,孙氏更是猛地绷直了身子,眼睛瞪得和鸡蛋一般大,直直看向武植,早忘了上下尊卑。
阎婆惜本来一直笑着看向武植,忽听武植话语,也是瞠目结舌,笑容一下消散,不敢相信的看向武植,看到的是武植微微一笑。
阎婆惜怎么也没想到,把自己扔在一旁瞧也不来瞧一眼的老爷会突然表露身份,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大堂之上,对着满堂官员衙役,指着自己说“她是我的女人”,阎婆惜呆了半晌,眼泪缓缓流出,她却兀自未觉,心中的欢喜已到极致,只觉现在就是死了也再无遗憾,微微一笑,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武植一愕,急忙问道:“她怎么了?”
冬儿早扑在了阎婆惜身上,看她究竟,抬头时笑着摇头:“老爷,夫人没事,想是太开心了”说着话眼泪也大颗落下,看来也是为阎婆惜这么长日子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而欢喜。
武植叹口气:“你先扶夫人回去,请大夫诊治一下,等我处理完杂事再去看她。”
冬儿听得武植会过府,欢喜的不行,笑着连连点头,扶起阎婆惜向堂外走去。
武植转过头,看了看还在发呆的李推官和孙氏,笑笑道:“怎么?你们不是要见我么?怎么见了面却不说话?啊,险些忘记了,本王确实是不怎么会管教自家女人,怎么,李推官想教教本王么?”
李推官如梦方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首道:“王爷!王爷!下官失言!失言啊!都是下官这小妾惹是生非!下官回去一定重重责打她!王爷就饶过下官吧!”
武植哈哈一笑:“那却不必了。”说着话一拍案木:“左右!把他二人推出去与我重打三十大板!”先打了出出气再说,别的事再慢慢炮制。
左右衙役扑上,李推官却是猛地抬起头,怎么也想不到贵王会下令对自己用刑,不敢置信的道:“王爷!下官可是进士出身,又有官职在身”
武植笑笑:“那又怎样?”
李推官道:“刑不上大夫,此乃祖制!”
旁边衙役也顿时迟疑起来,北宋对士大夫极为宽松,文人治国气息浓重,党争再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