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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管家一下面色惨白,方才他只顾气愤,却未深思这些宋人动机,听王进这般一说,不由打了个寒噤。色厉内荏道:“王进!莫非你以后不想再和咱家交易不成?!”
王进微笑:“萧管家还是不明白,还是请管家自己思量一下吧。”
萧管家道:“我不明白?不明白什么?啊!”他忽然惊叫一声,“你是宋国朝廷中人?”
王进不置可否,看着他微笑不语。
萧管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半响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道:“就算你那几千人到了上京,不过送死而已,用几千性命换我家王爷前途,怕不是你们的目的吧?”
王进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错,说起来兰陵郡王祸害贵国朝纲,他的存在对我大宋只有好处,我等又何苦用几千性命坏他前途?”
萧管家被王进说的脸色阵青阵白,却也无话反驳,随口道:“那你又是何意?”。
“和萧管家明言吧,此次不过挑起些小事端,不会大动干戈,若萧管家肯合作,咱们自不会坏郡王前程,或许还能帮郡王把对头萧德里底除去!”
此时的萧管家再无刚来时之傲气,只觉得自己就仿佛一只木偶,而王进就仿佛那牵线之人,自己完全落在下风,只有随他话语应答,脑海里一片混沌,为摆脱这种局面,奋力摇摇头:“我不会和你合作的!”
王进皱眉道:“怎么管家还未明白?说起来,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萧管家抬起头,不明白王进的意思。
王进道:“萧管家只想到你家王爷前程,就未想想你自己么?就算你不和我等合作,而我等又饶了你性命,你回上京禀告郡王实情,那又于事何补?今日你若不合作,我等也无办法,只有打了郡王旗号在贵国闹上一闹,而郡王得你禀告,或许亡羊补牢,保自身无碍,不过萧管家你的下场?”王进笑着摇摇头,看着萧管家的眼神里满是怜悯。
萧管家汗如雨下,哆哆嗦嗦从怀里拿出手帕擦拭了几下,半天后才缓缓道:“要我怎生与你合作?”说完这句话,长吁口气,靠在椅背上。
王进满意的笑笑:“当断则断大丈夫,萧管家请放心,此事断不会泄露出分毫,管家的那些部下只是被打晕而已,我也不会要他等性命,只是要请他们回南边暂居,管家以为如何?”
萧管家苦笑,真是一环套一环,有这些人证在手,自己却也不好反悔,其实自己又怎能反悔,就如王进所言,自己就算去禀告了郡王,最后也难免落个被灭口的结局。郡王的性子自己可是清清楚楚,疑心太重了,几千宋人潜入辽国,闹出事端,可是天大的事情,而祸根却是兰陵郡王,自己这知情人绝对难逃一死。
王进道:“明日晚间管家可带人手把此船所载丝绸带回,我等行事也断不会露出和郡王的干系。”
萧管家松口气,既然真有丝绸自己回去也好交差。琢磨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不知道要我做些什么?”
王进微笑道:“只要管家不把今日事情泄露就是帮了我等大忙,还有以后和郡王的生意还请管家多多美言几句,如今的价钱似乎低了些!”
萧管家忙应了下来,心说原来是不想断了这条发财的路子。
王进忽然似乎又想起一事,随口道:“另外还有件小事情,贵国境内的女真部落甚是野蛮,曾屡次得罪我家主人,请萧管家想办法教训一番才好!”
萧管家心中一笑,这也太简单了吧,不过是教训那些女真蛮子。此时的女真人在大多数辽人心中只是小小的野人部落,自然不放在眼里,平日辽国贵族对女真人也是生杀予夺,奴隶般对待。当下萧管家连连点头答应,只是心里暗暗奇怪,原来王进还有主人,不知道他主人是何等人物?
王进又笑道:“如此就无事了!萧管家请回吧!”
萧管家站起身,犹豫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莫非你等真要去上京闹上一番?”
王进笑道:“我等不过进贵国办些小事情,萧管家但请放心就是。”
萧管家叹了口气,知道对方必不会明言,不过想来大宋也不敢和辽国大动干戈,两国实力半斤八两,谁也讨不了好,两三千宋人又能掀起多大风浪,随他们折腾好了,只要不连累到自己就好。
幽州,据宋境不过百多里,为辽国军事重镇,数年前更升为辽国陪都,改为南京析津府,乃是辽国五京之一,设留守,总督幽云诸州军事。如今的南京留守是皇叔魏国王耶律淳。幽州城共有万余城守军士,而离幽州三十里处,有一辽军大营,驻扎有五万精兵。
此时已近年关,幽州来来往往的客商,行旅不在少数,虽然感觉比往年多上许多,但人人具有通关文书,籍贯也均清清楚楚,有的守城军士不免心下嘀咕,莫不是幽州的生意比往年好做?倒要知会亲友一声,也来这里做些生意才好。
南京析津府留守司衙门。
耶律淳笑眯眯的喝着茶水,他就像一团肉球堆在椅子里,华贵的衣饰皱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可笑。
萧天成恭敬的坐在下首,大气都不敢喘,他可是知道这位按辈分自己该称为娘舅的人物有多可怕,多少辽国政坛老手都被他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笑容骗过,却不知道他实在是位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说起来真定大捷也过去月余了,这次你升迁的事情,你家那边怎么还没动静?”耶律淳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沫子,慢条斯理的问道。
萧天成斟酌着用词,“外甥实在不知,大概是兰陵郡王萧奉先又在其中作梗吧。”
耶律淳嘴里“啧啧”几声,脸上表情明显不以为然:“上京的事也不是萧奉先就能说了算的。”说着叹口气,“就怕是圣上的意思,看来你们家可就要被萧奉先那族比下去了。”
萧天成不敢接这样的话头,只有低头不语。一年前武家庄一役萧天成逃回辽营,一时间被传的街知巷闻,萧天成这曾经的少年天才也成了大大的笑话。萧天成家族虽然明知道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是萧奉先所为,却也只有吃下这个哑巴亏。而萧天成也在抑郁中沉默了近一年,直到前些日子皇叔耶律淳被任命为南京留守,萧天成父亲颇费周折的打通了耶律淳的关系,这才有了真定一役,攻打武家庄的急先锋就是萧天成,虽然武家庄未被攻破,可是无心插柳,反而歼灭宋军千余人,倒比打破一座小小的宋人村庄威风多了。只是战功报进上京,到今日还未有回复,不免令萧天成有些灰心。
耶律淳看萧天成很有些垂头丧气,笑道:“你也不必摆出一副窝囊样子,过些日子再立些战功就是。”
萧天成愕然:“若再兴兵怕是会挑起两国战事。”
耶律淳笑道:“挑起战事又如何?”
萧天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说挑起战事生灵涂炭?还是说挑起战事会惹圣上震怒?这些事由自己这位精明到可怕的娘舅又岂会不知?此时的萧天成已经不是一年前的萧天成了,武家庄那次刻骨难忘的经历虽然令他蒙羞,却也使他真正的成长起来,再不是以前那种温室里的花朵。
“挑起战事又如何?”萧天成默默思索耶律淳的话里的含义,忽然一醒,惊讶的看向耶律淳。
耶律淳却是叉开话题,“最近南国没有什么异动吧?”
萧天成点点头:“细作回报,一切如常。”
耶律淳道:“宋人也着实懦弱。”说着摇了摇头。
萧天成心里却起了惊涛骇浪,怪不得耶律淳会答应父亲的要求,允自己领兵侵入宋境,原来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看来他一来到幽州就有了挑起边事的念头,可怜自己父子被他做枪用还在感激涕零。至于耶律淳挑起边事,只有一个原因,自然是战事一起,他可以领南院军事,真正牢牢控制住幽云一地重兵。到时他自然权势更盛,甚至能和大王分庭抗礼也未可知。至于辽宋战争这般大事在他手里也不过棋子而已,为了他的政治野心千万条性命又算什么?
萧天成额头微微冒汗,直感自己父子似乎在与虎谋皮,而且似乎再也下不了这条贼船。
武家大院前,光秃秃的垂柳下。
武植坐在小木墩上,手里不知道从哪弄了把羽扇,轻轻摇动,看起来十分悠闲。刘总管在旁边轻声报着这些日子来的帐目。武植看似聆听,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金大坚造假的本事自然一流,想来王进,李逵等人应该陆续混入幽州了吧?只是消息怎么还没传回来呢?不知道李逵会不会乖乖听话,说起来带他混进幽州实在是危险,不过乱军中这小子威力又实在巨大,也只有冒次险了。只希望他别令自己失望。听着刘管家喋喋不休的念着帐目,心中一阵苦笑,自己本来不想听,这武家庄的收益如今在自己的进项里可以忽略不计了,可看到刘总管委屈的眼神,似乎自己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一样,也只有权且听上一听。
这次和辽国的战争也只是希望教训辽国一下,此时可不是伐辽的时候,若真是实打实硬碰,要想分出胜负也不知道要打多少年下去。所以武植走的是诡道,若无差池,可令辽国栽个不大不小的跟斗。虽然在和赵佶献计时把话说的满满的,武植此刻心里还真有些忐忑,毕竟不可知因素太多了,例如怎生把兵器混入幽州,怎生掩饰口音等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令自己功亏一篑。
“姐夫!你怎么在这儿?”七巧从武家大院里跳了出来。
武植皱了皱眉头:“又做什么?”这几天七巧听说了扈三妹的名气,吵着要去扈家庄和她较量一番,搞的武植头痛不已。
七巧一把夺过武植的羽扇,嘟起小嘴道:“姐夫最近对七巧不好!”
武植苦笑:“我怎生对你不好了?”
“那姐夫带我去扈家庄!”七巧道。
武植叹口气:“七巧,你是大人了!要懂事!过几日又有一场大战,还是好生修养几天吧!”
七巧看武植一副循循善诱的长者嘴脸,完全把自己做小孩看待,心中更是不忿,把羽扇扔还武植,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武植笑笑,回头示意刘总管继续。
正月初一,幽州城披红挂绿,张灯结彩,整个析津府都洋溢着节日的欢乐,幽州城一万守军也终于可以轮番痛饮一次,一年也就有这么几天可以大醉的时候。
夜幕降临,魏国王耶律淳大排宴席,宴请南京众官员,喝得酩酊大醉之余,脑子里还在琢磨开春后怎生有借口和宋人大大的打上一仗,不过那也只有过些日子再说了,大过年的可不是琢磨这些兵戈凶险之事的时候。
两更时分,看守南门的几十名军士正自在那里唠叨自己如何倒霉,怎会被轮换到今日把守城门,突然间,大街上迅速的奔来百余条身影,这些军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稀里糊涂掉了脑袋。
不用说,这些人自然是王进和江南群豪了,当初和萧管家说什么几千好汉,不过夸大其词而已,真正潜入幽州的不过千余好汉,毕竟人数太多的话很容易引起辽人怀疑。
众人奋力拉下落门木,“咯吱”一声巨响,幽州南门缓缓打开。城门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