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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友没有这个人啊?你说的是王子斌,王五爷吧?他是源顺镖局的!那真是条好汉啊!北到山海关,南到清江浦,谁提起五爷不挑大拇哥!赞一声好汉子!甲午年,李二鬼子,哦,不,李中堂去东洋议和,娘的,议的是哪门子和嘛!还不就是卖国,“陇上铁汉”御使安晓峰大人参了他,可朝廷里是李二鬼子当家啊,把安大人贬了官,可怜安大人出京,海瑞似的一个清官,两袖清风,连个护送的人都没有,就连回老家的盘缠都没有啊,只有五爷英雄汉,铁臂膀,有担待!不但亲自把安大人送到了张家口,连大人一路上的吃喝花销都全包下了!~~~~~~~~听说五爷在北京一直和洋人在干仗呢!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说起王五,李占标一脸的崇敬之色,复又转了担忧。
自己好象在哪本书上看到大刀王五是会友镖局的?难道自己搞错了?庄虎臣有是习惯的挠头。
“当家的,有马队!”一个趟子手在城墙上高声叫喊。
“慌什么,是哪的合字?”李占标问道。
“不是线上的,象是柳叶生!有人带着翅子顶罗!好象还有背小黑驴的!”
“有多少?”
“看不清楚,老多了,起码有汪百!”
“招子都给老子放亮点,要是剪镖的,喷子、黑驴照七寸子打!”李占标着急忙慌的上了城墙。
庄虎臣听的一头雾水:“赵叔?他们说的是哪国话?什么叫汪百?”
“走镖的行话,好象有一队兵过来了,三百多人,镖局子说三就是汪,还带着洋枪,他们走江湖的黑话多了~~”
“走,看看去!”庄虎臣一阵紧张,现在兵可比土匪可怕多了。这鸡鸣驿不就是例子吗?乱兵可不认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
“线上的朋友,报个山门,再往前喷子不认人了!”
马队毫不理会,继续往城门前冲,丝毫没有减速的意识。
“大当家的,是个空子!好象听不懂切口”
镖局的趟子手和庄虎臣的庄丁都端起了洋枪、鸟铳,谨慎的瞄着飞奔来的马队。
马队为首的是个一脸横肉的胖子,敞着个怀,辫子咬在嘴里,一手举着个松油火把,一手控着缰绳。
“你们是哪里的官兵,再不停住,开枪了!”赵驭德扯着嗓子喊叫。
马队还是不理睬,继续前进,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哒哒声一片响。
“砰、砰”两声枪响,就听见马队里有人声嘶力竭的叫喊:“老子的辫子啊!”
庄虎臣定神仔细往城下看,“希律律”的马嘶声响过,马队齐刷刷的停了下来,一百米处几个火把围着那个骑枣红马的胖子,他手里的火把被拦腰打断,手里握着半截辫子傻楞楞的发呆。
他回过头来看,只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精壮汉子傲然的吹着柯尔特左轮冒出的白烟。
庄虎臣倒吸口凉气~~~~~好厉害的枪法,此人难道就是刚才李镖头说的那个神枪王天纵?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身穿锦鸡补服,头上红宝石的顶子,绿莹莹的翡翠翎管里插着双眼花翎,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到走到马队的最前面,几个亲兵葛什哈手里端着洋枪如临大敌,枪口都冲着城头,这个人是文官打扮,手里却提着一把大刀,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我是甘肃按察使!城上的是什么人?”
“我是记名总兵淮军铭字营指挥同知赵驭德,臬台大人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
“特来护卫皇太后和皇上!两宫銮驾是不是在这里?”
“你有什么证明?”庄虎臣还是有点担心。
“军机赵展如大人也来了,两宫如果在这里,一看便知!”
赵展如是谁?这古代人真麻烦,又是名又是字还有什么号,一个人多少个名字,谁记得清楚?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二半夜的怎么放开了枪?”李莲英扣袢子都没系好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老叔,下面来了一起子兵,说是甘肃的按察使,还说什么军机赵展如也来了!”
“唉呦,我的皇天啊!赵舒翘来了?”李莲英面露喜色。
“上面的是李总管吗?我是赵舒翘啊!庆王爷和其他的王爷、贝勒还有荣中堂他们在后面了,说话也就到了!”一个满脸愁云的半老头子骑着匹骡子来到城下叫道。
“这可不就是赵中堂嘛!快开城门!皇上和老佛爷都在这儿呢!这哪说理去,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李莲英道。
城门“吱呀呀”打开了,那个穿着锦鸡补子手提大刀的汉子飞马冲进城门,粗豪的嗓音高叫道:“臣甘肃按察使岑春煊护驾来了!”
声音震的树上的宿鸟噗噜噜的惊飞,“这厮倒是会卖好啊!”庄虎臣心道。
第十六章 议和议得议不得(上)()
上海的七月热的让人心焦,阴云压的天都低了,可就是不下雨,坐着不动那也是汗出如浆。
海格路的一所西洋式样的花园在周围一片低矮破旧的棚户旁边赫然矗立,显得突兀和张扬,园子里到处种满了香气四溢的丁香花。里面并排三座欧洲式样的小楼,最里面一栋房子二楼紧里间的屋子里,美利坚的霍伊拉电风扇“嗡嗡”的叫着送出潮热的风。花厅的中间一个人工的小喷泉倒是多少带出点凉气。
李鸿章一身淡灰色的夏凉布长衫,靠坐在一把白色西洋椅子上,长衫的下摆撩起搁在椅靠上,清癯的面庞上皱纹满布,两道冲天的扫帚眉尾端直拧拧的撅着,左眼半睁半闭,右眼却不自然的节律性抽动。此刻他两只脚泡在水盆里,水温应该是不低了,屋子里那么闷热,还能看见白烟在冒。一个十六、七的侍女低着头正在用一个巴洛克风格的银壶给红木脚盆里倒着牛奶,倒完了,又仔细的用手试着水温。
“杏荪啊,你也尝尝,这个爪哇来的咖啡不错啊!”李鸿章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在旁边的茶几上端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盛宣怀一袭青衫,浆洗得没有半分褶皱,个子有五尺八、九,瘦削而匀称的身体,白皙的面颊,细长的眼睛带着点女人的那种妩媚的感觉,薄薄的嘴唇,下颌刮的干净,看不到半点胡茬,给人一种有点中性美的感觉,也算得丰神如玉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了,可是此刻鳖着嘴,苦着脸的样子真是破坏形象。他拿着电报纸用手在上面戳点着道:“中堂,朝廷又来电报催了~~”
“我啊,跟着老师曾文正公别的没学会,这个泡脚的嗜好倒是养成了,几十年了,改不了啊!食粥、泡脚是我老师的养生之道,年轻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现在老了老了,才知道其中的妙处~~~~~~这泡脚的水里添点牛奶是最好的,脚不痒,不长老茧,这个奶啊,不能用当天新鲜的,一定要放过两三天以后的才合用,洋人也说我这个办法好,他们说隔夜的牛奶里有什么,到底什么来着,又忘记了,老了,记性差了,哦,对了,叫什么乳酸菌来着;反正我也搞不明白,总归是好东西”李鸿章好象根本就没听见盛宣怀说什么,只顾兴致勃勃的讲着养生之道。
盛宣怀耐着性子听着这位大学士、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足疗经。
“当年我老师有癣疾,脚痒的难熬,就是靠用醋泡来解痒,到了我呢,又改进了些,用这放酸了的牛奶泡,功大有长进,这也算是,算是维新了吧!~~~~~~~~謦儿,再添点热水!”
侍女謦儿笑着拿铜勺又舀了一勺滚水:“大人,已经够烫了,小心把脚烫起了泡!”
李鸿章慈颜悦色的看着她:“老了,怕冷,热一点不妨事!脚烫红了,晚上好睡!人老了,瞌睡就金贵!”
“中堂大人事事都开风气之先,朝廷里的大人哪个也比不了!”一个穿着大热天还穿着狮子补服的中年男人媚笑道。
“直绳啊!你也别拘着了,穿这么整齐,你不热,我老头子看着都替你觉得热!”
謦儿走到他跟前:“李大人,您请升升冠!”
“这个可不敢劳烦了姑娘,谁不知道中堂大人拿姑娘当亲闺女看,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罢,把头上的珊瑚顶子取下来,挂在旁边的一个西洋式样的衣帽勾上。红儿微微一笑,也由着他了。
“中堂大人,卑职前几日得到线报,说有一伙子康梁的余党在广州各地散步谣言,诋毁中堂大人,卑职一听,气愤的很,当即就把人拿了,现在想请大人的示下,对这些人怎么处置!”
“放了!”李鸿章淡淡的说道。
“放了?”李总兵眼睛瞪大了,半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中堂大人是要放长线,钓大鱼,高明啊!对这些康党就应该斩尽杀绝!”手掌下切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现在老夫已经不是两广总督了,有事情你找德寿,我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鸿章合上眼皮,淡淡地道。
“中堂是国之干城,标下是大人使出来的人,老北洋的底子,自然有事还是要请示中堂大人的”
“直绳,你听恩相的就是,总归没你的亏吃”盛宣怀脸上泛出一丝讥讽的神情。
“杏荪大人说的极是,只是下官看见那些人诽谤中堂,下官就气的狠,前些时日,朝廷上谕,要抓拿康党,毁了康有为的祖宗坟墓,下官觉得真是大快人心,但是一直没中堂大人的示下,标下就没动手,今天标下自愿请缨,杀了这些康梁余孽,把康有为的祖坟扒了,给太后和中堂出气”李总兵说的口沫横飞。
“放屁!老夫就是康党!你李准来拿我好了!”李鸿章勃然大怒,眼睛里精芒四射,刚才那和蔼可亲的表情立时荡然无存。
“卑职该死!卑职办砸了差事!中堂大人恕罪!”李总兵吓的立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李鸿章斜靠在椅子上,银叉子叉起一块蛋糕,慢慢塞进嘴里,看都不看李准。
盛宣怀走过来,拉着一个劲磕头的李准:“李总兵,起来吧!”
李准偷眼看了一下李鸿章,哪里敢爬起来。
“直绳啊,这几年朝廷里的一些人都说中堂是康党,康党又攻击大人,说大人保守,这大清朝懂洋务的,除了去年薨了的六王爷,就只有恩相了,康党说要变法,中堂这些年搞的洋务,桩桩件件,哪个是祖宗的成例?那不就是变法吗~~~~~~~~~戊戌年,中堂大人当着太后的面就说过自己是康党,连太后都没说什么!恩相他老人家一直说康党有人才,早晚朝廷要收来用的~~~~~~~~”盛宣怀搀起了李准娓娓道来。
第十七章 议和议得议不得(下)()
“中堂何必和那个粗坯生气,不值当的!”
“粗坯?杏荪,你是太小看他了!他是见载漪、刚毅他们得势,想邀功请好,只是老夫一直在广州压着,没敢动手而已,现在看老子离开了广州,他又巴巴的赶到上海来,想趁着康有为他们在报纸上骂我,挑起我的火~~~~~~他现在是盯着广东提督的位置,升官的心火炭一样,就想用人血染他的红顶子,他聪明着呢,不过这点子聪明都用在作官上了~~~~~~~朝廷的事情坏在这些不懂做事,只懂作官的人身上!哼,老子一天不死,他就一天别想着这个提督的位置!”李鸿章余怒未消。
中堂还是护短啊,这李准算是个什么东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