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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威取了皇甫峻首级后,又率兵攻打招讨使行辕,袁象先迫不得已之下,奋起反击,将乱兵扑灭,罗绍威也被部下所斩。袁象先还将皇甫峻的人头快马送到了汴州,以示自己的功劳。
对于袁象先的报告,敬翔赶到疑虑重重,按理说袁象先是梁王外甥,这么大的事情绝无欺瞒自己的可能xing,但怎么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合乎自己的认知呢?
魏州生变之后,整个河北的局势发生了很大变化,敬翔坐不住了,他需要亲自赶去魏州了解情况。
敬翔是正月初五从汴州出发的,过封丘、灵昌入卫州,一路上看见了许多往北行进的商队。深州互市虽然关闭了,但因为这个时代信息不畅,有滞后效应,所以发往深州的粮食不可能说停就停,还在陆续启运。一开始敬翔没太在意,但商队太多,不禁令他很是疑ho,于是找来蒋玄晖,让蒋玄晖去询问了解。
年前的时候,梁王曾经发来命令,想让蒋玄晖带兵西进,入长安做好迎接天子的准备。梁王想调蒋玄晖出任京畿防御使,把长安牢牢掌控在手中。但这道命令被敬翔驳了,他回信告诉梁王,说现在河北形势非常微妙,需要有大将坐镇腹地,把蒋玄晖调走之后,汴州就彻底空虚了。
于是蒋玄晖没有去成长安,他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改变,在未来的史书中,很有可能逃过“弑君”这么一笔不光彩的记录。
当然,蒋玄晖本人是绝对不会意识到自己被李诚中的蝴蝶翅膀扇歪了人生方向的,他此刻带兵护送着敬翔北上,就在敬翔身边。
蒋玄晖出汴州的时候,也看到了官道上繁忙的商队,其中尤以蒋氏商队最多,剩下的也大都是他的亲朋好友。大粮商袁氏的商队没有走这条路,袁氏在宋州,他们走的是汴河水路,当然也要经过汴州。如果敬翔去汴河上看一看的话,恐怕会被河上连绵不断的袁氏粮船吓一大跳。
蒋玄晖不禁暗暗叫苦,后悔自己怎么没想起这么一出,要是早知道这样,就赶紧让自家的商队这两天改走别的道路了。
蒋玄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冥思苦想了良久,始终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于是干脆告诉敬翔,说他刚才打听清楚了,这些粮食是袁象先征集的。至于袁象先怎么回话,那就让袁象先去动这个脑子。
于是敬翔更加疑虑重重了。
袁象先不知道蒋玄晖摆了自己这么一刀,他听说敬翔已经北上了,慌得六神无主。他急忙和幕僚商议,幕僚也想不出好办法,于是袁象先又连夜快马跑了一趟深州,向韩延徽问计。韩延徽尽心尽力的为袁象先编了一套说辞,并且表示,一定会约束卢龙军各部,全力配合袁象先。
袁象先对韩延徽可谓感ji涕零,他再三表示,将来万一卢龙有变,或者韩延徽在河北无法立足,请他一定要到汴州投奔自己,自己必定竭尽所能予以厚报!
袁象先不敢耽搁,又连夜从深州快马赶奔魏州,一来一回,路上倒毙了十几匹良马,让袁象先心疼不已。回到魏州之后,袁象先立刻整顿招讨使行辕的牙军,拉着从魏州将门抢来的财货南下,干脆放弃了魏州,抢在敬翔之前赶到了卫县。
卫县处于淇水之上,淇水由北向南,将卫州一分为二。淇水东部属魏博辖境,西部则被宣武军占领,卫县内驻有宣武军一部辎重军马,约两千人。
这么一番折腾,可把袁象先累坏了,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袁象先在卫县刚睡了个囫囵觉,敬翔就到了卫县城下。
派来提前联络的骑兵对袁象先说,蒋兵马使让他注意怎么回答粮食问题,似乎敬翔已经看到了很多运粮的商队了。袁象先心里破口大骂,你蒋玄晖就不能替我遮掩遮掩吗?都这个时候了才告诉我,我怎么跟敬翔解释?
不过好在袁象先身边有幕僚,幕僚帮袁象先想了办法,袁象先才赶紧出城迎接敬翔。
看着迎出来的袁象先,看着袁象先憔悴的脸庞,敬翔心里暗赞:谁说袁某人是个只懂吃穿享受的纨绔?看上去也很敬业嘛。为了王事而不辞辛劳,看,人都累瘦了,甭管事情办得如何,至少这份心是可以取的!
一边入城,敬翔就一边问话,袁象先就一边回答。
袁象先说,卢龙军已经趁魏博内乱之际攻略了贝州、博州和魏州等地,北边的王处直已经向卢龙军投降了。自己虽然联合成德军坚决抵抗,但是无奈成德兵太弱,自己又兵微将寡,不得不撤了下来。为了证明自己在冀州一战中的英勇,他还特地取出韩延徽送给他的证物——成德大将梁公儒的首级,说梁公儒被卢龙猛将斩杀,自己拼死上前,于乱军中好不容易才抢回了梁公儒的首级。
描述完冀州一战的惨烈之后,他红着眼睛几y流泪,动情的说,梁将军战斗中打得很勇敢、死得很壮烈,他请求敬翔能够给予梁将军一个体面的葬礼,否则他对不起这位共同奋战的战友。
敬翔拉着袁象先的手,拍了拍他,安慰他说,自己一定会给梁将军厚葬的,请他不要太过伤感。
问到卢龙军的情况时,袁象先说,卢龙军其实并不甚强,兵力也不多,但其中很有不少关外胡种,骑兵比例很大。他建议敬翔,如果不能调集足够的骑兵抗衡的话,还是尽量避免提前征讨卢龙。
袁象先的建议比较符合敬翔的认知和推测,他对此表示同意。
然后两人又谈到接下来的打算,袁象先表示,自己虽然兵少,但还是愿意留在河北,他已经开始在相州和卫州征兵,等到大军一成,就有了镇守相、卫两州的实力。当然,要想反攻河北,还需要敬翔统筹调度,最好能调动一支骑军,到时候必可一战而克幽州!
敬翔听完后很无奈,要是能有足够的骑兵,宣武军早就攻下河东了。河东方面一直以骑兵为主,宣武步卒在这方面很是吃过苦头,否则也不至于每次都打得那么艰难,始终无法得手。
敬翔又问,路上看到很多运粮的车队,蒋玄晖打听后回报说,是你在征集粮食?
袁象先心头暗笑,瞟了一眼旁边的蒋玄晖,蒋玄晖冲他眨了眨眼睛,那意思:你赶紧把话说圆了。
袁象先便把幕僚想出来的主意倒了出来,回答说确实是自己在征集粮食,因为自己征募了很多士兵,需要很多军粮。
敬翔感叹的说,以前竟然没看出来,想不到在河北历练了一番之后,你袁象先也是一个勇挑重责之人了,我一定把你的事情向梁王禀报,今后给你压更重的担子,你要做好任事的准备。
袁象先松了一口气,心里甚是得意,可这股子欢喜劲还没过去,就听敬翔又追了一句,问袁象先征募的士兵怎么样?训练如何?军营在哪里?他想去看看。
袁象先顿时眼前一黑,好悬没当场栽倒在地。rs!。
第十四章 蒋袁合流 四()
当着敬翔的面,袁象先当然不能把自己刚刚才说的谎话又吞回去,只好回禀说,自己征募的士兵不在卫县,这次是看不到了,恐怕要让敬翔失望了。
敬翔说没关系,远一点也不怕,无非是辛苦一些而已,反正自己已经北上了,再多走点路也不是什么大事。敬翔还说,他要去亲自校阅一下袁象先征募的河北士兵,看看这些河北敢战士的状况,作为自己下一步制定河北战略的参考。
袁象先张着大嘴吭吭哧哧了半天,然后说自己的新兵大营设在黎阳,那里是和卢龙军对峙的地方,属于前线战场,非常危险。
蒋玄晖也看出袁象先表情不太对劲了,他是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一看就知袁象先在说瞎话。他和袁象先踩在同一条船上,当然不能在旁边看笑话,于是也建议敬翔说那地方太危险,相公身负梁王厚望,不可以千金之子立于危墙之下。
敬翔也看出这两个人都不想让自己去黎阳,但他误会了,他认为两人是怕自己出危险,于是温言说,自己去黎阳不仅是为了看新兵征募的状况,而且想顺便看看卢龙军的战力,这样才能制定出符合实际的河北战略。
蒋玄晖还待阻止,敬翔不悦的问,难道蒋兵马使没有这个信心保护自己的安全吗?莫非蒋兵马使畏敌如虎?
这个帽子一罩,蒋玄晖就不敢再劝了。
从汴州北上,一路奔bo辛苦,敬翔进了卫县的县衙后就去休息了。袁象先和蒋玄晖也很累,但这哥俩没工夫休息,他们紧急开了个碰头会,商议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你说出一个谎言之后,就必须以更多的谎言来弥补,这是一个死结,没有任何办法。除非袁象先和蒋玄晖耍光棍,现在就不顾一切的向敬翔认错,坦白一切,否则他们就必然得陷入这个死结之中。
蒋玄晖问袁象先,现在和河北局势究竟如何,于是袁象先指着舆图,将各地的实际情况一一道明,蒋玄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埋怨说,怎么到了这步田地?然后又说,你袁象先是不是傻啊,明明黎阳都被卢龙军占了,你非说什么新兵大营设在黎阳?
袁象先说那不是没办法吗?好歹黎阳是北边,属于“交战”区域,本来想用这个理由阻拦敬相,谁知到敬相一个文臣,居然不怕死呢?要是说新兵大营设在卫州南部宣武控制范围内,那敬相岂不是更得去了?
蒋玄晖又问深州互市关闭的具体细节,问自己的粮食拉过来后怎么处置,袁象先就把“欠款协议”掏出来了,说卢龙方面承诺,用这个东西抵充货物。
蒋玄晖瞪着眼睛说袁象先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卢龙军给张白条你就把粮食卖给他们了?这种事情我们蒋氏是坚决不干的!
袁象先说那要不然怎么办?你再让人把送来的粮食拉回去?
宣武的商贾们去深州互市做生意,如果单单是卖粮食的话,挣得钱其实并不算多,因为返回的路上人吃马嚼,消耗不小,空车而回是很不划算的,所以商家们必须从深州拉回一批关外特产,这才能保证足够的赢利。现在深州互市关闭了,关外特产没有了,本身就已经赚得不多,拉过去的粮食再拉回来,这就太亏了,所以这么干肯定不行。
蒋玄晖也是明白人,听袁象先这么一问,不由气沮,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也不想要这些“白条”。
袁象先笑着说,蒋兄要是不要的话,可以把“欠款协议”卖给自己。
蒋玄晖奇怪的说,你就那么信任卢龙?你相信他们会履约?
袁象先说,干了那么长时间的互市,卢龙方面还是很讲信用的,他还对韩延徽赞不绝口,说这个朋友很敞亮,完全值得信任。
蒋玄晖将信将疑的接过“欠款协议”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很敏锐的看到了上面标注着可以直接凭协议兑换食盐的字样,立刻眼前一亮。
袁象先笑呵呵的说,蒋兄这下子明白了么?蒋兄嘿嘿道,明白了,明白了。
袁象先说这桩大利咱哥俩好好把持,千万不能就此中断,只要把敬相糊弄回去,今后仍旧财源滚滚。
蒋玄晖点头表示赞同,但他提出,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应付敬相的“校阅”,你老袁到底有多少兵?
袁象先两手一摊,说跟着自己来河北的宋州兵只有一千,在魏州城内还折损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