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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
刘守有冲刘惟宁旁边的椅子点了点,淡淡道。
刘惟宁直是有些发懵,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全部忘了。
直到刘守有再次提醒,他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只不过仅有小半个屁股沾在椅子上,不敢坐实在了。
“多的话本官也不与你多问了。本官只问你一句话,为何要诋毁天子?”
嘶,好大的一顶帽子啊!
刘惟宁心道这老匹夫果然毒辣,看似和善一出口就如此诛心!
难怪这老匹夫能够简在帝心做到锦衣卫指挥使,原来是个城府极深的笑面虎啊!
诋毁天子,便是杀他十次都不过分。
可问题是刘惟宁说的是事实不是诋毁,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也是一个是非问题。
“指挥使大人此言差矣。”刘惟宁冲刘守有拱了拱手,接道:“学生并未有诋毁君父的行为。”
“哦?”
刘守有冷笑一声:“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呐,把他殿试文章的抄本取来!”
刘惟宁心中咯噔一声,心道这厮真是有备而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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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诏狱(下)第三更()
刘守有从校尉手中接过一张纸,在空中抖了一抖,寒声道:“需要本官给你读一遍吗?”
刘惟宁将脖子梗了一梗道:“陛下出这个题目便是要我们针砭时弊,刘某所写文章也在紧扣这一旨意,有何过错?”
刘守有心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皇帝那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你还真的端不起自己几斤几两?
他将文章念了一遍,就其中几处质问了刘惟宁一番。
刘惟宁却是一直默然不语不与作答。
“怎么不说了,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刘守有戏谑的打量着刘惟宁。
至于怎么处理刘惟宁,刘守有确实没有想好。
天子只是下令锦衣卫逮捕刘惟宁,却并没有说接下来要怎么做。
当然,通常被投入诏狱的人都是皇帝恨得牙痒的人,用用酷刑是没啥问题的。
可这次的事情有些特殊,因为犯事的不是官而是个读书人。
这就有些不同了。
照理说如果不是官身,应该由顺天府审理。即便顺天府不与审理,也应该让刑部大理寺会审。
锦衣卫介入确实有些夸张了。
但这是天子亲旨,刘守有只能遵照执行。
但遵照执行不代表他不注重自己的名声。
虽然锦衣卫的名声素来不怎么好,但刘守有个人名声却还不错。
如果在诏狱中对刘惟宁用了刑,难免会遭到一些读书人的唾沫。虽然不痛不痒但终归恶心。
何况刘守有听说刘惟宁的一名同乡已经集合了不少人在写什么联名书,请求天子赦免刘惟宁。
这个时候站出来背黑锅也太傻了。
对刘守有来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在不用大刑的情况下叫刘惟宁低头认罪。
只要刘惟宁认罪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一来天子有了台阶,不必再揪着此事不放。二来那些读书人也就被堵住了嘴巴不敢再叫嚣了。
所以一切的关键就是叫刘惟宁认罪。
可是这个读书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想让他低头认罪似乎并不容易啊。
对此,刘守有不惜使用一些手段。
“来人呐,把他抬到刑床上绑起来,帮他松松皮子。”
刘守有一声吩咐,那分立两侧的锦衣卫校尉立刻上前一步架起刘惟宁就往铁床走去。
刘惟宁像个小鸡似的被两个壮汉架起,只觉得腿肚子发软,几乎是被拖走的。
见此景象,刘守有更是胸有成竹了。
又是一个外强中干的样子货。这还没“用刑”呢,就怂成了这样。
等到一会“用刑”,他还不乖乖的认罪?
一想到这里刘守有便觉得心情大好,背负双手朝前走去。
很快刘惟宁便被带到了一间相对封闭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并不算暗,但总给人一种阴岑岑的感觉。
刘惟宁环视一周发现这就是一间刑室。刑室内摆着各式各样的刑床、刑架。至于墙上则挂着皮鞭,以及许多他说不上名字的钩子、爪子。
那两名锦衣卫校尉不由分说的把刘惟宁剥了个精光。
刘惟宁一丝不挂的立在那里直是羞愧难当,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还没得及懊悔便觉得膝盖一软直是跪倒在刑床上。
两名锦衣卫校尉冲上前去,三两下便把刘惟宁严严实实的捆在了刑床上。
“刘惟宁,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此刻俯首认罪还可免去皮肉之苦。”
刘惟宁此刻一丝不挂的俯趴在铁床上,手脚更是被捆了个严实,早已是瑟瑟发抖。
可他兀自嘴硬道:“学生无罪可认。”
刘守有心中冷笑一声道:你还玩的过我?
说罢冲一名校尉使了个眼色。
那校尉走到刘守有近前,刘守有冲他耳语一番。吩咐过后,那名校尉便大笑一声道:“刘相公怕是第一次来咱诏狱吧,这刮皮子的刑罚以前没受过吧?这番让某家好好伺候伺候你。”
刘惟宁不过是一个书生,如何知道锦衣卫中的酷刑。
只是他也听说过诏狱的可怖,一想到自己就要受刑,眼泪便汪汪的淌了出来。
哗啦!
一盆凉水浇在了刘惟宁的背上。
刘惟宁一个激灵,肌肉下意识的痉挛了起来。
可他被绑的严实,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挣脱束缚的。
“这刮皮子是咱锦衣卫内部的独门绝学,刘相公此番可是有福气啦。”
那锦衣卫校尉手持一根铁器走到刘惟宁面前笑道:“先往犯人背上泼上水让皮子松掉,然后再用这铁刷子在背上刷下去。啧啧,这脊背上的皮子便轻松刷下来啦。”
刘惟宁虽然只抬头看了一眼,却将那铁刷子看的分明。
这和一般的刷子很不一样,上面有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钩子,若是刮在皮子上定然可以哗啦一片血口子。
刘惟宁直是面色惨白,紧紧咬着嘴唇。
“刘相公,你想从哪里开始?”
那锦衣卫见刘惟宁默然不语,干笑两声复又走到刘惟宁的身后。
要开始了吗?
刘惟宁此刻后悔万分。
他当初为何鬼使神差的写了那篇讽刺天子的文章?
本来进士功名唾手可得,现在倒好非但进士功名丢了,连性命都要葬送在这黑牢中。
若是给个痛快倒也罢了,偏偏还要受到如此折磨凌辱,生不如死啊!
他又想到自己被剥个精光,赤条条绑缚在这里,更是觉得斯文扫地甚至一度想要咬舌自尽。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放弃了这一想法。
刘守有又冲那校尉递了个眼色,那校尉点了点头,从同僚手中接过一只铁刮子在刘惟宁的腰眼点了点。
刘惟宁一个激灵差点昏死过去。
那校尉狞笑一声道:“刘相公,某家可要开始了。”
他运足气力开始在刘惟宁的脊背上刮来。
只是他手中不过是个刮痧用的铁刮子,边角都是钝的,便是运足气力又能如何?
刘惟宁的脊背上只是多出一片红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变化。
如果刘惟宁稍有见识的话,就该知道锦衣卫刮皮时往背上泼的是热水。可他如何有这等见识?
且之前刘惟宁已经被给了足够的心理暗示,加之铁刮子和铁刷子形状相仿,极具恐惧下刘惟宁情绪崩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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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赦免刘惟宁(上)第四更()
“慢着!”
听得一声高宏的声音,那锦衣卫校尉神色一滞,手中的动作自然也停了下来。
“思云!还好还好,若老夫慢来一步,怕是就酿成大错了。”
刘守有这才听出原来是张居正来了,连忙起身踱步迎了出来。
“哎呀,太岳公大驾光临,刘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无妨。”
张居正轻捋胡须淡淡笑道。
原来宁修对他说过那番话后他便入内宫求见天子,把自己的意见说与了圣天子听。
此时万历皇帝虽然已经对自己恩师有所不满,但总归不敢表现出来,当即表示应该学习唐太宗直言纳谏,赦免刘惟宁的罪过。
张居正得了万历皇帝的旨意自然十分满意。他本以为还需要让宁修集合众士子做做样子,这样皇帝有面子也好就坡下驴。谁曾想万历皇帝竟然直接答应放人了。他出宫之后便前去刘守有的官邸,准备与刘守有说明,将刘惟宁从诏狱之中放出来。
可谁知他去了刘守有府上后门官禀报说自家老爷去锦衣卫诏狱了。
张居正心中大惊。
这刘守有是要亲自提审刘惟宁吗?
锦衣卫的酷刑逼供张居正自然是知道的,为了避免刘惟宁多受皮肉之苦他只得立刻动身前去诏狱。
没想到他刚刚来到诏狱就看到了这等景象,刘惟宁一丝不挂的被绑缚在铁床上,几名锦衣卫校尉正准备用刑。
张居正咳嗽了一声道:“思云啊,老夫刚刚从宫中出来,陛下已经赦免此人冒犯之罪了。”
刘守有心道陛下真是胸怀四海啊,那贡士把陛下骂了个狗血喷头,竟然还能安然无恙。
就连刘守有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额,太岳公此言当真?”
“陛下金口玉言自然当真。”
张居正神情肃然道。
刘守有冲背面拱了拱手,算是对圣天子行了礼。
“陛下仁德爱民,乃我大明之福啊。”
说罢他冲两个锦衣卫校尉摆了摆手:“还不快放了他。”
那两名锦衣卫校尉立刻抱拳领命:“标下遵命!”
刘惟宁这才被放了下来,随便裹了个袍子遮羞。
他虽然并没有被怎么动刑,但毕竟被剥了个精光,斯文扫地。
当他得知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江陵张太岳公时羞愧的别过头去。
张居正从锦衣卫手中救下了刘惟宁自然不愿意再在诏狱中逗留。
这黑牢里面阴气过重,让人一刻也不愿意多逗留。
张居正派人将刘惟宁送回了湖广会馆,自己则在随从的侍奉下坐上轿子回府去也。
黄昏十分,宁修正准备去吃晚饭,看见两个青衣小厮将刘惟宁送了回来直是大感惊讶。
“刘兄!”
“宁贤弟!”
二人隔着几十步就互相叫了出来。
“宁贤弟,多亏了你啊。”
刘惟宁一脸热泪溢出,端是哭了个梨花带雨。
“刘兄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既是同窗也是同乡同年,任是谁出了事情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啊,是啊。”
刘惟宁连声应道,直是唏嘘感慨不已。
“对了,刘兄是怎么从锦衣卫诏狱中出来的?”
“宁贤弟不知道吗?张阁老亲来诏狱,说是陛下降下御旨免了为兄的罪过啊。”
此时刘惟宁已经极为后悔,当初他也是脑子一时发热才写了那篇策论,本以为可以留名千古,谁曾想却是被下了黑牢。
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留名千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