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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部下,硬是从乱兵的手中夺回了自己的老宅。
整整一个白天过去,宁远城里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宁远城中最有权力的三个人,如今一个个都不在现场,蓟辽督师鹿善继带着辽东总兵满桂去了义州,而辽东镇监军御史陈仁锡,则带着自己的监军标营在辽东边墙之外的营州后屯卫故地设立榷场,与喀喇沁以及东蒙古未归附后金的诸部落进行贸易,并帮着喀喇沁的台吉,即如今的昆都仑汗布尔哈图,笼络营州卫以南的东蒙古诸部。
所以,张正朝、张思顺此事发动兵变,可以说是逮着了一个天赐的良机。
这是他们的幸运,当然也是他们的不幸。
因为不管是鹿善继,还是满桂,或者哪怕是陈仁锡,其中任何一个人身在宁远,张氏二人想要发动兵变,都不可能像如今这样取得成功,他们的罪行也就不会像如今这样严重。
如今取得了成功的张正朝和张思顺,却突然发现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
第一三四章 兵变之三()
与历史上相比,此次宁远兵变的规模要小上许多,总共也就是两个营头参与,一个是振武营,一个是广武营,而且多数都是底层的士卒,官职比张正朝、张思顺高的都没有。
到了入夜之后,大部分抢得盆满钵满的士卒都回到营中,但是仍有少部分素来无赖的士卒,仍在城中游荡,淫掠百姓。
还有一些有点头脑的士卒,对参与兵变感到恐惧,想要逃出城去投奔后金,成群结队地进攻宁远城的北门。
但是一来没有高级军官指挥,二来攻守双方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因此仓促之间却也没有攻得下来。
那个时代也没有路灯照明,到了夜里实在是很难分清敌友,因此入了夜,守城的士卒与攻城的士卒,就这么胶着相持着,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对峙与平衡。
大家都在观望和等待,没有参与兵变,甚至还参与了守卫的一方,则等待着蓟辽督师鹿善继与辽东总兵满桂的归来,等待着朝廷对此事的认定,而参与了变乱的一方,则等待着兵变首领们的商议结果。
七月二十五日夜的宁远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张正朝、张思顺两人为求自保,煽动士卒拒捕,也没有想到事情最终会闹到这么大,看到全城大乱,一时之间也都有点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是好。
此时已过三更,振武营中仍然灯火通明。振武营的参将杨文魁、中军游击杨声远叔侄,早就不见了踪影,左营游击吴国麒、右营游击左良玉,如今在成了振武营的主事之人。
然而这两个人也是一个比一个滑头,虽然在兵变之中没少纵兵抢掠金银财物,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都是一个劲儿地往后躲,不肯出面主持,若不是张正朝派去的乱兵够多,还真就请不动这两人前来呢。
与此同时,兵变告一段落之后,来到振武营中商议如何收场的武官之中,还有一位广武营参将,叫作彭簪古,还有广武营游击王家揖、都司李国辅等人。
这几位武官之中,以彭簪古职位最高,理所当然地被推举为首,彭簪古当然知道风险,但是百般推辞不得,看这架势,要是不从,有可能当场殒命,所以议了半宿,最后终于认命,勉强当了这个首领。
议定了当家首领,看看光景已到了下半夜,连着两宿没睡的张正朝说道:“彭大哥,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兄弟们还是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张思顺也赶紧说道:“是,是,是,正朝哥哥说的对,如今兄弟伙以彭大哥为首,还请彭大哥说说,接下来兄弟伙们应该怎么办。我张思顺没说的,肯定以彭大哥马首是瞻!”
张思顺说完这话,张正朝也马上抱拳说道:“思顺兄弟这话在理,我张正朝今天把话撂到这里,今日议定了以彭大哥为首,要是哪个王八羔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老子跟他没完!”
说完这话,张正朝拿眼看着吴国麒、左良玉。论职务,这两人都比张正朝、张思顺高,但是论功夫、论威望,如今可不如张氏二人。
再说形势比人强,一来现在振武营的乱兵,都已张氏二人为首,二来吴、左两人毕竟颇有心眼,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当头,只要不当头,跟着别人干总归要保险一点。
因此,吴国麒、左良玉也没多犹豫,当即抱拳说道:“兄弟伙既然推举彭大哥为首,咱们自然都听彭大哥招呼!”
振武营的武官都这么说了,剩下的广武营将佐自然更无二话。
王家揖、李国辅等广武营的游击、都司、把总们,当下也都一一表态,为广武营参将彭簪古为首。
被硬赶上架的彭簪古,看看这个架势,知道事已至此,再说别的徒增变数。于是挺了挺胸,坐直了,然后说道:“兄弟们既然信得过我彭某人,推举我来当这个首领,我彭某人也没什么说的。如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祸福与共,有了好处大家得,有了祸事谁也逃不了。”
彭簪古说完这个,环视一周,然后又说道:“以彭某人看来,为今之计,只能是硬着头皮干下去,先制住了宁远城,一口咬定就是因为督师府欠饷三月不发,士卒鼓噪出营,我辈约束不住,方才酿成此乱。唯有如此,我辈方能得保首级。”
彭簪古说完这话,看着张正朝,说道:“正朝兄弟,以为如何?”
张正朝的情况自然与彭簪古不同,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是说道:“彭大哥所说有理,只是如此做的话,那个鸟通判和鸟推官,却是不能再留。”
张思顺知道张正朝心中的担忧,于是说道:“正朝哥哥,那通判和推官,被乱兵绑住围殴,如今恐怕已经七魂丢了六魄,活不长了。这一点,哥哥且放宽心。”
这时,吴国麒说道:“众位哥哥,朝廷督饷郎中白养粹处,起获了一大笔银子,这个白养粹如今恐怕也不能留了。”
这笔银子,总共两万两,是吴国麒和左良玉的亲兵抢掠而来的,如今两人在分赃时都占了绝对的大头,要是放了白养粹,将来算起旧账,这个事情可就不好办了,而若是要他们吐出银子,那比杀了他们都更难受。
彭簪古看了看吴国麒和左良玉,说道:“那是你们振武营干下的买卖,怎么收尾,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彭某人可没看见什么朝廷的银子。咱们如今就是要议一议天亮了之后怎么办。”
吴国麒、左良玉看彭簪古如此说,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几个人议论到了天亮,最后定下了这么几条:第一,以索饷为名,扣押朝廷派驻辽东的督饷郎中白养粹和辽东兵备副使郭广,迫使朝廷出面招抚给个说法。
第二,收拢乱兵回营,尽快恢复宁远城内的安定局面,避免这次的闹饷哗变,最终发展成为叛乱,逼得朝廷出兵平叛,最后断了自己弟兄们的后路。
第三,各个营中都要揪出一批替罪羊来,到时候朝廷问罪,交出去为大家背这个黑锅。
第四,就是尽快托人居中联络,并向督师、总兵和监军请罪,说明自己无意发起兵变,如今的情况实属被乱兵裹挟,等等。
这几个人想到的这些,无非就是想把责任推卸出去,希望朝廷息事宁人,不予追究。这也是过去士卒闹饷哗变之后,普遍的解决办法。
因为参与的人太多,朝廷往往也是诛除其中的极少数,而且倒霉的还多是监军或者领兵的文官,而参加哗变的大多数,还是继续当兵吃粮,毕竟朝廷欠饷在先,而且还需要这些士卒继续卖命打仗。
朝廷以往采取的惯常做法,如今成了彭簪古、张正朝等人的最后指望,但是他们却对此很有信心,因为他们中的不少人曾经就参与过闹饷哗变,却从未受到过什么严厉的惩处。
几个人议定了对策,于是纷纷派出心腹士卒,出营收拢乱兵,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宁远城中就又恢复了安宁,只有那些仍在起火冒烟的街市,向天地生民昭示着这座城里发生过一场可怕的兵变。
第一三五章 兵变之四()
如今的辽东义州,也就是后世的辽宁锦州的义县,位于锦州城的西北方向八十里处,往西就是大明与东蒙古诸部的边墙,北面是大凌河,东面是医巫闾山,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如果说大凌河城,是宁锦防线的东部屏障的话,那么义州就是锦州城的西北屏障,甚至可以说,不管建虏从哪个方向围攻锦州城,只要义州还在明军的手上,那么建虏的后路就没有保障。
当然了,如果说广宁城始终在明军手上的话,也能够发挥这个战略策应和牵制的作用,可以与大凌河城互为犄角,一个作为宁锦防线的北部前哨,一个作为宁锦防线的东部前哨。
明朝最初在辽东的战略布局,就是这样的,顶在宁锦防线最前面的,一个是距离锦州二百里,朝着东北方向前出的广宁,一个是距离锦州四十里,在大凌河西岸筑起来的大凌河城。
明朝的广宁城,就是后世的辽宁北镇,而大凌河城就是后世的辽宁凌海。
若是搁在萨尔浒战役之前,广宁城的位置,自然是从军事上控制辽东的最佳选择,而当时的辽东镇,也的确就是设置在广宁城中。
可是到了如今,辽东的铁岭、开原、沈阳、抚顺,乃至辽阳等城池都沦陷了,广宁城已经成为辽东镇与建虏接壤的最前线,辽东镇的治所都因此而不得不南迁到宁远,这些已经足够说明,广宁城的存在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一块鸡肋。
放弃了吧,面子上说不过去,毕竟一座城池的放弃,意味着方圆几百里的土地落入敌手。
可是不放弃吧,孤零零的一座城,挺在与建虏接壤的最前线,钱粮物资全靠宁远长途转运,常常供应不上,而且建虏动不动就来围城。
建虏一围城,辽东镇的军队就不得不长途跋涉北上解围,又因为广宁距离锦州太远,而同时又距离建虏太近,因此明军每一回的北上救援,都会给建虏创造出无数个围城打援的机会。
就这样,到了崇祯年间的时候,广宁城虽然掌握在明军的手中,但实际上最终却成为了建虏不断给明军放血的一个伤口。
而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广宁城明明顶在宁锦防线的最北面,但却一直并没有被后金军队夺取的原因。不是后金军队夺不下来,而是后金刻意不去夺取,利用围城打援的战术,不断地吸引明军北上,在野战之中歼灭北上的明朝援军。而这个战术居然也是屡试不爽。
那么广宁城的存在,在明末辽东战争史上究竟有没有发挥过什么积极的作用呢?可以说几乎没有。
因为广宁城距离锦州较远,军用物资转运困难,所以驻军向来不多,因而每次锦州被围,或者宁远被围,广宁驻军除了望洋兴叹,根本不敢出城追击,或者南下救援。
而建虏军队每次都是直攻锦州,甚至绕过锦州,直攻宁远。因此,若说大凌河城因为挡在建虏往西攻打锦州的战略要道之上,还能起到一定的预警作用的话,那么广宁城在辽东镇整个战略中心南移的情况下,实在是一块食之无味而又弃之可惜的大鸡肋了。
历史上耗费了无数钱粮,反复重修的广宁城,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