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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义成正想着,就看着海面上的大明战船一艘接着一艘地冒出了火光,紧接着就又听见了“咣”“咣”“咣”“咣”一连串的炮声!
上百艘四百料的福船一字排开,围绕港口一起开炮,每次都是上百颗乃至数百颗弹丸一起打来,有一些射程远的,已经时不时地落在港口内的岸上。
而自己这边金石山城下面的严原港内,之前打得明军战船不敢进港的诸多炮台,却长时间地鸦雀无声,偶尔才会有某个炮台发出一声两声炮响。
不知道实情的,或许会认为这时严原港内的对马藩守军,又在玩弄诱敌进港的伎俩,比如此时身在明军战船上拿着望远镜观战的陈继盛、李性忠等人。
但是站在金石山城上的宗义成以及他从小到大的老师与谋主规伯玄方,却很清楚地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并不是什么诱敌深入,而是没有了弹药。
到了这个时候,宗义成的心中终于有了决定,扭头看着比自己打了将近三十岁的老和尚规伯玄方,语气坚定地说道:
“大师!本守心意已定,宗氏对马守的家业,不能毁在本守的手上!让弥兵卫去见敌军的统领吧!”
宗义成口中的大师,正是此时站在他身边的这个满脸皱纹的干瘦老和尚规伯玄方。
因为德川家康自己是个佛教徒,同时极端排斥天主教,因此建立了德川幕府之后,十分尊崇佛教,日本和尚的地位非常高。
而且,这个时代的日本和尚,还没有像后世的日本和尚那样,烂俗到吃肉喝酒娶妻生子的程度,所以受到各藩大名的供奉,常常以各藩大名的老师或者信使的身份,参与到各项重大决策之中。
这个规伯玄方在宗义智没死的时候,就已经作为谋士侍奉宗义智左右了。
不管是当年对马藩往朝鲜纳贡,还是如今往江户纳贡,都是规伯玄方作为信使去经办。
宗义成更是打小就拜了他为师,因此对他十分尊敬。
“主君既已尽力,则不必愧悔内疚,且看明国统领如何作答!”
规伯玄方双手合十冲着宗义成鞠着躬说道:“以和尚之见,明国水师远道而来,其所谓问罪不过是为其藩国朝鲜所请。其来既远,其留也必不久。
“观其统领前番所送之信,所提种种要求并无灭亡对马宗氏之意。以和尚之见,此不得已之时,未尝不能答应。
“若其必灭宗氏,和尚与主君自是一起奋战到底,若其能存宗氏,主君忍得一时之辱,向其称臣纳贡又有何妨!此明国也,非朝鲜也!”
对马藩藩主宗义成及其家老柳川调兴,以及老和尚规伯玄方,原本以为这一批明国的水师和朝鲜军队,经过两场败退之后,应该撤兵才合常理啊。
就是不撤军,你也可以继续来攻打对马岛啊,只要你敢来,我就继续依托岛上的山城和严原港内的炮台工事跟你干,在火器占优并且占有地利的情况下,我也不怕你。
宗义成等人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巡弋在港外的水师战船并不是来真正强攻,只是封锁了港口,阻断了对马藩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别说粮船、货船什么的进不来,就是自己想派个小船出去送信都送不出去。
一开始,宗义成、柳川调兴还觉得岛外的明国战船与朝鲜军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粮食用尽而撤退,只要自己坚守到了这一天,到时候恢复了岛内与岛外的联系,一切就都好办了。
然而没想到,封锁对马岛的敌船不仅几个月不撤退,而且这几个月内还不断地炮击港口,袭扰海岸,逼得对马藩的守军不停地开炮还击。
直到柳川调兴派人来报告说,城外严原港内诸多炮台的火药和弹丸即将用尽,宗义成方才发觉,自己陷入了困境。
而这个时候,经过了五月开始到八月末三个多月的海上封锁,岛上本就不多的稻米储存也快要见底了。
第八九零章 到底图啥()
数月以来,对马藩上下四五万人的生存,就靠着金石山城、清水山城这两座城池之内的库藏支撑。
对马岛南北上下一共也没有多少平原耕地,而且一直依靠海上贸易立足的对马藩上下,也没有多少稻米出产。
若非如此,当初朝鲜停止贸易之后,对马藩也不会因为从朝鲜购买不到大米而派人去抢了。
几个月封锁下来,岛上不仅弹药缺乏,而且粮食将尽。
一旦粮食耗尽,仍将面临不得不降的结局,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条件恐怕更为苛刻。
与此同时,本以为对方会粮尽退兵,却没料到,对方的弹药、粮食源源不断,三个多月过去了仍旧不退兵,而今天又再度发动进攻,一看就知道对方根本不会有断粮之忧。
一旦对方发现严原港内炮台没了弹药,对方数百条战船上数以万计的人马,恐怕就会立刻涌入港内,冲到上下,到时候对方这么多火炮,一起攻城,最后还不是一样要降?
想清楚了这些,宗义成下定了决心。
当天下午,严原港外的大明水师战船,在轮番炮击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炮火初歇,那个此前被派回来送信的倭寇头目弥兵卫,打着一面白旗,登上了一艘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的小舟,划着驶向了大明的船队。
李性忠从望远镜里看见严原港内打起的那面白旗,知道对马藩上的宗氏及其臣下坚持不下去,自己的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崇祯皇帝好不容易交给东江水师一个问罪对马岛的任务,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李性忠这边迟迟没有取得大的进展,也没有办法往上交差,因此他的心中十分着急。
此时身在前方指挥炮击港口的李性忠,看见港内有人打着白旗出来,当即派了麾下水师营的将士手持火枪乘坐小船,迎头驶去。
弥兵卫不会说中国话,但是打着的白旗,却是通用的行话。
很快,鼻青脸肿的对马藩士弥兵卫,就被李性忠带着来到了陈继盛和孔有德的坐船之上。
没过多久,李贵、元斗杓等人也都闻讯而来。
弥兵卫不会说中国话,在被李性忠的东江水师麾下拿住带回来的途中自是没少挨揍。
因为前番派了他去送信,结果一去不回,虽然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但是再次回到东江镇明军这边,却是免不了被一再痛殴。
等他到了陈继盛的坐船之上也一样,李贵、元斗杓等高官将帅刚一到来,看见这个五短三粗贼眉数目跪在甲板上的弥兵卫,上来就是一顿猛踹。
朝鲜兵曹判书李贵更是边踹边质问:“你这个该死的倭奴,快说,宗氏派你回来做什么?!”
朝鲜兵曹判书李贵出身于达官贵人世家,大明的官话自是说得非常利索,但是朝鲜民间所说的土话,也就是所谓的朝鲜谚文谚语,却也会说。
这个时代的朝鲜人,官方和上层人士普遍都是学汉文说汉话,并且以此为荣,算得上有教养、有身份的象征。
虽然那个所谓的世宗大王创制朝鲜文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二百年了,但是他所创制的朝鲜文字根本没有流行开来,普通朝鲜人的书面用语与口头用语仍然是分隔开来的。
书面用语是汉文汉字,而民间的口语则是所谓谚文谚语。
这其中的差别,就像是此时大明各地的方言土话与统一书写使用的汉文汉字之间的差别那样。
就是这种朝鲜人自己的方言,朝鲜兵曹判书李贵会说,而被派来带信传话的弥兵卫也会说。
跪伏在福船甲板上的弥兵卫先前因为语言不通挨了不少打,此时听见这话,立刻夹杂着日本话朝鲜话回道:
“哈伊!哈伊!在下正是信使,带来了本家主君献给大明将军阁下的书信!”
弥兵卫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件贴身藏着的白布小包裹出来,跪在地上,双手将之举过头顶。
侍立在李性忠身边的亲兵把总李应元当即上前,一把从弥兵卫的手中取过那白布包裹,三下两下从中取出一封信来,看了下李性忠的眼色,随即上前,将之献给陈继盛。
陈继盛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将之递给孔有德,随后传给李性忠,以及此时站在甲板上的两个朝鲜高官李贵与元斗杓。
信的内容很简单,对马藩的藩主宗义成请求停战和谈,愿意就之前大明水师让弥兵卫带回去的条件,与大明军队进行谈判。
等众人都看了书信,陈继盛先是让李性忠的那个亲兵把总李应元将弥兵卫带到船舱中看管,然后听了李性忠等人当初向对马藩提出的条件,最后说道:
“责令对马岛交出贼人也好,开放港口、赔偿军费也好,都是他宗氏应当应分的事情!
“然而我等众人,率领朝廷大军劳师靡饷在此逗留巡弋数月之久,更有两次登岛进攻之损失,却不能仅仅问其前罪而已!”
说完这话,陈继盛在坐船的甲板上走了几步,转身眺望着远处的对马岛不说话。
蔚蓝色的大海上夕阳正好,对马岛一片山势起伏森林茂盛,遥遥望去隐约可见金石山城最高处的青色楼顶。
陈继盛眼下只知道崇祯皇帝因为对马藩袭扰朝鲜海岸而派了东江水师问罪,至于崇祯皇帝为什么要为朝鲜人出头,为什么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兴师动众,他却不太清楚。
但是费了这么大的劲,如果只是让对马藩开放港口,赔偿了军费就了事,犯的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或许远在京师的皇帝陛下,与自己这些人之前想的一样,以为收拾对马藩易如反掌,根本没有料到会劳师靡饷拖延至今。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光是问罪就实在是有点得不偿失了。
毛维张临行之前,曾经向他交代过崇祯皇帝曾经发给瀛洲镇守府的密旨,大概向他说了皇帝陛下之所以在国内纷乱不已的情形之下,仍然让他们立足海外经营瀛洲镇守府的长远打算。
这个长远打算就是如今与瀛洲镇守府一海之隔的倭国日本。
崇祯皇帝没有向他们中的任何人提起过为了什么目的要打日本国的主意,但是这两年多来,不管是毛维张也好,还是他陈继盛也好,都在不间断地琢磨着这个问题。
虽然皇帝没有明说,但是他们后来见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不断地从南往北而来,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一海之隔的倭国日本,似乎并不是自己这些人印象中的贫瘠岛国。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究竟在那什么东西与前来贸易的荷兰人、葡萄牙人以及据说富得流油的西班牙人贸易?
这些泰西夷人不断地北上倭国,他们图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时陈继盛站在自己坐船的甲板上眺望着对马岛,尔后又走上高高的出船头,眺望着更加遥远的北方。
半晌之后,陈继盛回过头,斟酌着对众人说道:“对马藩的宗氏既然要和谈,那就必然有其不得不和谈的原因,必是我们数月的封锁,让他们断了粮了!
“既然如此,先前的条件可以不变,不过还要加上几条:其一,向我大明皇帝陛下称臣纳贡;其二,割让对马岛北部给我大明,作为我大明瀛洲镇守府水师在对马岛的驻地。”
陈继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