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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的三贝勒莽古尔泰的问题上,多尔衮肯定不会手软。
这样一来,通过八旗旗主共议的办法,也能定了莽古尔泰的罪,那么又何必非要一意孤行,现在就定他的罪呢?
若是开了眼前的这个先河,那么将来是不是一堆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就都可以来议主子们的罪了呢?
这些话,岳托没有说出口,但是明白人一听很快就能想到这里。
也因此,很快,在场的正黄旗大臣拜音图、镶黄旗大臣扬书、镶红旗大臣叶臣等人一干女真高层,纷纷站出来,说了与阿巴泰、岳托大同小异的话,劝谏黄台吉莫在此地坏了手足兄弟之情。
这个时候的黄台吉也再次冷静了下来,听完这些人的话,黄台吉也知道虽然自己身为大汗,但是此时也称心快意不得,
第八二七章 能屈能伸()
就在黄台吉等人仍在为了莽古尔泰的大逆不道之举而议论纷纷的时候,仓皇出城北上的莽古尔泰,也终于带着数十亲信之人,回到了铁岭城的北门外。
莽古尔泰是来请罪的,不过他自己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贸贸然地进入城中,而是派了身边的冷僧机前来为他向黄台吉传话。
莽古尔泰虽然从来不服黄台吉,但是他也知道,在现在这个情况之下,即便是自己想要铤而走险,也还不是恰当的时候。
自己这一行南下攻打明朝,同样损失惨重,如果此时是在广宁城中,那么到了这一步,他也就硬着头皮干了。
因为此时的广宁城中,以及南面的大凌河城中,还有他正蓝旗四十个牛录的精锐军队。
若是这四十个牛录的力量在手,他也就真的豁出去了,大不了成王败寇而已!
可惜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与自己的两个同母亲兄弟,即广宁城内的昂阿拉和大凌河城内的德格类,取得联络。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他现在就是来为自己争取时间的。
莽古尔泰突然率军出城的时候,守门镶红旗牛录不明就里,不敢阻拦,等到正蓝旗数千人出城,才醒悟怕是出了什么事了,赶紧上报。
此时,两个时辰过去,莽古尔泰又率了数十人归来,只停留在北门外观望,也不进城,令得守城的镶红旗牛录更是一头雾水。
而冷僧机作为正蓝旗的大臣,也算是女真人的上层权贵了,此时黄台吉准备处置莽古尔泰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
守城的镶红旗牛录虽然感到今日的形势有点不同寻常,但是面对正蓝旗佐理旗务大臣冷僧机的入城要求,他们除了赶紧上报之外,也不敢横加阻拦。
就这样,三贝勒莽古尔泰在城外派人入城求见的消息,刚刚到黄台吉这里没有多久,冷僧机就带着几个护卫人员,在薄暮时分,重新又来到了黄台吉聚众议事的地方。
冷僧机递话请见,并让率军守在大门外的镶黄旗牛录额真鳌拜帮忙传话。
冷僧机说:“三贝勒今日来此议事之前,曾空腹饮酒四卮,以致御前言行失态,对上狂悖无礼竟不自知,于今酒醒之后幡然悔恨,率众叩首请罪于北门之外,请上治罪!”
莽古尔泰之所以不进城自己请罪,而是让冷僧机前来传话,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试探试探,看你黄台吉究竟要拿我怎么样。
若是黄台吉给他的罪名或者处罚他能接受,那么他就打落牙齿和血吞,先忍下这一遭,等待将来联络了昂阿拉、德格类之后再说。
若是黄台吉给他的子明或者说处罚,他不能接受,那么他就率军北上开原,或者南下广宁,然后拥兵自重,黄台吉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冷僧机将要说的话说完,鳌拜一听之下,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所耽搁,立刻转身进院,前去禀报。
鳌拜见了黄台吉,打千跪地行礼,然后把冷僧机的原话照说了一遍,却听黄台吉当场说道:
“你去传朕的口谕,告诉冷僧机:尔贝勒既已拔刀犯朕,今日复来何为?!
“尔贝勒若不诚心悔过,自来认罪,朕绝不谅之!今日尔辈替尔贝勒前来,是必欲朕兄弟相仇害耶?!”
鳌拜听了这话,得令而出,对冷僧机原话照说了一遍。
黄台吉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你莽古尔泰敢跟我动刀,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如果你要是诚心认罪,那你就自己亲自来。
如果你不亲自来,而是让你的手下这么试探来试探去的,那么我们兄弟之间恩怨,怕是终究不能善了。
黄台吉这话说完,岳托、拜音图、范文程、刚林等人都觉得不妥,若是莽古尔泰还在城内,那么还好说,如今他在城外,随时都可以率军离开,你把他逼急了,从此真不照面,不回沈阳,那么你这个大汗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所以,鳌拜一出去,刚林当即上前跪地说道:“陛下!今三贝勒率军居外,若陛下此刻即坚拒不纳,重罪治之,奴才深恐三贝勒从此北去!
“奴才尝闻,莽古济格格与三贝勒兄妹情深!今哈达乌尔古代额驸已亡故,莽古济格格独领哈达余部居开原,而正蓝旗梅勒额真昂阿拉率二十牛录居广宁!
“再往南去,大凌河城更有正蓝旗固山德格类,率正蓝旗二十牛录驻守城中,而铁岭居南北之间,若陛下索之过迫,奴才诚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请陛下三思!”
刚林这话说完,拜音图、扬书、叶臣、范文程等一起上前跪地,齐声说道:“刚林巴克什所言有理,陛下三思!”
到了这个时候,黄台吉想了想也觉得不妥,遂看向岳托和阿巴泰,对他们两人说道:“汝二人如何说?”
岳托看了看左右众人,对黄台吉说道:“陛下!三贝勒既然遣人入城请罪,陛下不如且纳之!
“此番我大金军南下,损失不可谓不重,若蓝旗贝勒终究率众居外,此是我大金八旗又一失也!
“然则其战时违令、御前拔刀,终归乃是大不敬也!不治其罪,国法难容!请陛下权衡处置!”
岳托说完,黄台吉叹口气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阿巴泰说道:“饶余贝勒如何说?”
饶余贝勒,就是阿巴泰,饶余这个不伦不类的封号,说明了他这个贝勒的杂牌性质。
后金国此时的贝勒爵位有三种。
第一种是和硕贝勒,也就是大贝勒,比如老奴活着时候封的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黄台吉四个人,就是和硕贝勒。
老奴死后的八旗旗主,也都成了和硕贝勒,不过与四大贝勒比,虽有此号,但地位稍逊一等。
第二种是多罗贝勒,也就是小贝勒,旗主贝勒之外的其他贝勒大多都是这样的。
比如德格类、硕托、萨哈廉,以及归附的蒙古王公等人的贝勒封号,都是多罗贝勒。
第三种就是杂牌子贝勒,不是和硕贝勒,也不是多罗贝勒,而是单独给个封号,就像阿巴泰这个所谓的饶余贝勒就是这样。
除了阿巴泰这个饶余贝勒,这种杂牌子贝勒,在后金国的宗室之中还有。
比如老奴嫡长子褚英,原来的和硕贝勒爵位,被老奴杀死之后,爵位当然也被剥夺,不过在黄台吉继承了汗位之后,黄台吉为收买褚英原本的部众人心,追封他的这个大哥为广略贝勒。
再比如拜音图的父亲巴雅喇,是奴儿哈赤的弟弟之一,封的就是杂牌子刚果贝勒。
这种杂牌子贝勒,与其他贝勒爵位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只是一个终身爵,人死爵除,是不能传给子孙继承的。
巴雅喇死了之后,他的这个刚果贝勒爵位当即取消,拜音图和他的兄弟们都不能继承。
而这一点,也正是阿巴泰始终对黄台吉有所不满的原因。
他也是老奴的亲儿子啊,而且年纪比黄台吉还大,他的那些小侄子们如今都一个个封了正牌子的多罗贝勒乃至和硕贝勒,其中岳托、豪格还都当上旗主了,而他这个做伯父的与侄子们见了面,还得给侄子们行礼,你让他面子往哪里放?
此时,黄台吉问他的看法,阿巴泰当即说道:“我看岳托说得在理!三贝勒有罪,虽然不能不罚,却也不能罚得过重!
“先前大汗欲罚没正蓝旗十个牛录,三贝勒既然坚持不从,不若减半处置,同时降其爵位、罚其金银,如此三贝勒应能接受,从此两边相安无事,国之大幸!”
黄台吉听完了阿巴泰这话,犹豫片刻,最后又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就由饶余贝勒亲去城外一趟,将此番话,说与三贝勒知道!
“就说,这是朕的意思。若其认罚,回沈后,朕交由八旗主共议,然后以此罪定论,从此不再追究!”
黄台吉说完这话,阴沉着脸起身离去,而堂中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唯有黄台吉自己心中仍然耿耿于怀。
鳌拜出去传话之后,冷僧机并没有离开,他不敢离开,黄台吉这话要是说给了莽古尔泰听,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他仍旧守在黄台吉驻地的大门外等着。
幸好他等着了阿巴泰。
当天晚上阿巴泰带着一队护卫跟着冷僧机出得城外,见到了莽古尔泰。
阿巴泰将黄台吉的最后定论说与莽古尔泰知道。
莽古尔泰骑在马上在夜色中思虑良久,心中虽然不满,但最终深思熟虑一番之后还是低头认罪了。
第八二八章 祸福难料()
黄台吉本想在铁岭城中,就将莽古尔泰治罪,从正蓝旗剩余的牛录之中拿掉十个,然后补充给自己损失严重的两黄旗。
他当然知道莽古尔泰素来桀骜不驯,没太把自己放眼里,尤其是这一次一场大败之后,两黄旗受损严重,而自己的威望也随之下降,知道莽古尔泰不会轻易就范。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三贝勒莽古尔泰,居然跋扈到了这个地步,不仅当着这么多旗主贝勒大臣的面,与自己对着干,而且还在自己的面前拔刀出鞘。
对黄台吉来说,不管莽古尔泰是有心还是无心,是冲自己来的,还是被阿哈旦激怒的,莽古尔泰御前拔刀的这个行为本身,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要不然的话,自己的威严何在!?
但是黄台吉身居高位多年,此时既然已经丧失了一举制服莽古尔泰的机会,那么他也就干脆放弃,然后再等其他的时机。
历史上,莽古尔泰在黄台吉的大帐之中拔刀威胁的事情发生之后,黄台吉隐忍了足足两个月才突然发难。
可见,黄台吉这个人实在是能屈能伸。
其实说起来,任何一个不是单靠运气获得成功的人,都有一种十分重要的能力。
这个能力,就是反躬自省或者说自我检讨的能力。
经过此次率军南下征讨明朝的失败,黄台吉知道自己在大金国八旗贵族以及蒙古各部王公之中的威望,必定会有所下降,原本对自己惟命是从服服帖帖的人物,今后怕是会生出别的心思。
他本想趁着如今身边还都是自己亲信的机会,通过治罪三贝勒莽古尔泰,在回到沈阳城之前,震慑住一帮人。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自己的突然发难竟然会适得其反。
也是直到这时,黄台吉方才明白,自己不仅是错估了南边的明朝,错估了明朝的那个冲龄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