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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因为有功没有得到应有的封赏,口出怨言,与奢崇明的宝贝儿子奢寅有了嫌隙,遭到奢寅的鞭打羞辱,怨恨之下,遂生反心。
永宁宣抚司的奢家是彝人土司,而且辖内则是彝苗汉土混杂在一起的地区。
奢家这个彝人领袖造反之后,将境内汉人屠杀干净,而苗人和土家人也受到排挤。
罗乾象虽然跟着奢家一起造了反,但是在奢家的造反集团里,没有什么地位。
而罗乾象这个穿青苗出身的苗人土司,虽然已经尽量地彝人化了,但是还是进入不了奢家的核心圈子。
彝族人尚黑尚青,衣着服饰大多都是黑色,而所谓的穿青苗,就是穿青色服饰的苗人。
罗乾象这样的穿青苗,在奢家彝兵里地位低下,同时又受到奢寅的欺辱,于是就在跟着奢家父子围成都的时候,秘密遣人与朱燮元联络,表示愿为内应。
而时任四川巡抚的朱燮元,对他极为重视,为了表示足够诚意,以巡抚之尊单人匹马出城与其会面,算是收服奢家父子麾下的这一员猛将。
随后,罗乾象返回奢军营地,按照约定举火为号,发动了叛乱,朱燮元则趁机率军出城,将奢家父子打得大败而逃,成都之围遂解。
从此之后,罗乾象与奢家父子结下了死仇,同时也成为了朱燮元麾下的一员干将。
这次朱燮元被朝廷起复之后,自然又把他调来麾下,令其部众两千为中军,并任之为督标副将。
这一次,年过四十、身为副将的罗乾象,亲自披甲上阵,手持西南军中盛行的藤牌砍刀,稳稳地蹲坐在一架竹排的前端,他的身边则都是早已换装了朝廷官军衣甲的罗氏穿青苗土兵。
二十架大竹排,乘着鸭池河上的浓雾,缓缓向对岸划去,竹排上一片沉寂,除了撑杆入水带起的哗哗水声,整个河面上再没有一点声响。
很快最前面的一架竹排就撞在了对面的河岸上,随后传来了一阵惊呼惨叫之声。
“有敌人!汉人的官军过河了!汉人的官军过河了!”
惊慌失措的尖叫之声,在寂静城门的河面上传出老远。
紧接着,罗乾象左手紧握的藤牌上“哚”的一声钉入了一支竹箭,而透过了藤牌一寸有余的铁质箭镞上,闪着幽蓝的暗光。
罗乾象见状大叫:“举盾!举盾!箭上有毒!这是毒箭!”
罗乾象的话音未落,附近的竹排之上就数人惨叫着翻落河中。
同样的险情而发生在距离罗乾象及其麾下数里外的下游渡河处。
许成名的麾下副将王国祯如同罗乾象一向,亲自披甲上阵,手持巨盾,乘坐竹排,向着对岸进发。
远处传来的惊呼和惨叫,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王国祯知道对面的彝兵已经发现了渡河的官军,因此也再刻意掩藏行踪,大声下令道:“加速!加速!冲上对岸!冲上对岸就是胜利!”
鸭池河对岸山上的水西叛军营寨,不过是千余彝兵的规模。
这个情况,当然瞒不住早就来到了鸭池河整修渡口道路的史永安与罗乾象等人。
这也正是许成名、王国祯率军到了鸭池驿之后,很快就请求渡河进攻的原因。
王国祯在数里外大喊“加速”的时候,罗乾象已经手持藤牌砍刀跳到了鸭池河对岸的浅滩之中,正与闻讯赶来的水西彝兵挥刀对砍。
彝族山民的凶悍,自然非比寻常,但是不管他们多么凶悍,双拳总是难敌四手,何况是罗乾象麾下这一支久经战阵的穿青苗土兵。
随着一架架竹排冲上河滩,罗乾象麾下的土兵们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就将鸭池河对岸的水西彝族土兵们分割包围了起来。
彝族山民悍不畏死的战法,这些穿青苗土兵们十分熟悉。
与此同时,这些归附了官军的穿青苗士兵们,还得到了远比他们的对手彝族山民们好得多的寄养和装备,而且还学到了朝廷官军擅长的小群多路、分割包围的阵战之法。
一个人再怎么悍勇,也敌不过三五成群进行围攻的对手。
等到王国祯率领一千官军士卒靠上了鸭池河的对岸之时,前来拦截的水西彝族土兵远没有前去拦截罗乾象的人多,不过三百余人。
王国祯手持巨盾,冒着岸上射来的有毒的箭雨,一马当先地冲到了岸上,挥舞手中新得的戚刀,将手持简易弓箭拦在自己面前的黑瘦彝兵一刀砍翻在地。
鸭池河上的大雾,直到当日上午的辰时,方才散去。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鸭池河的西岸上,也照射在那一具具黑衣黑裤头裹黑布的尸体上。
一具具水西彝族土兵的尸体中间,间或有着一两具身披藤甲、皮甲或者铁甲的官军尸体。
贵州的官军之中,身披藤甲的都是普通士卒,身披皮甲的则是伙长、什长,而有资格身披铁甲的,则至少都是队长、把总之类的头目了。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滩头血战,罗乾象和王国祯各带所部攻上了鸭池河的河岸,攻入了距离河岸一里多地的那座水西彝兵营寨,将其中所有来不及逃走而又死战不降的彝兵全数格杀,以四百多人的死伤,换来了斩首一千一百余级的战果。
驻守鸭池河西岸驿道路口的水西彝族土兵,除了少部分人逃走以外,绝大多数选择了死战不退。
这是这个时代西南土司军队的一个普遍现象,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彝族土兵对于土司头人都有着很强的人身依附关系,这些土兵及其家人多数都是土司头人们的家产,没有独立的人格,也没有独立自主的意思。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时代西南土司王国中残酷刑罚,土司头人若是战死了,你跟着战死了,你的家人继续活命,若是你逃回去了,不光是你自己,就连你的家人,也是要被一起处死的。
在这种大同小异的残酷刑罚之下,两广和西南地区的土司军队都有着悍不畏死的传统。
这种传统,当年在对抗倭寇和辽东建虏的战争上,曾经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但是用在对抗朝廷官军的战斗上,短时期内能见效,但是长期下来必然给自己造成重大损失。
因为,在对抗倭寇和建虏的时候,他们的武器装备和粮食补给是有保证的,再加上这些人悍不畏死、死战不退的顽强精神,就能取得重大战果。
然而到了此时,人的因素变化虽然不大,但是武器装备和粮食补给却是天壤之别了。
龙场九驿的断绝,以及天启二年水西叛乱以后,云贵川三省官府对水西地区的封锁,使得原本工农业生产就非常落后的水西地区,更加落后了。
本来就紧缺的铁器、盐巴、茶叶、粮食等等物资,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外部来源,只能靠时不时的出兵抢掠这么一个方式获得补给了。
几年封锁下来,水西安氏土司的各级头人们当然依然花天酒地没有问题,可是普通彝族山民中的老弱病残幼则不知道死掉了多少。
所有这些问题,最终都会反映到水西安氏宣慰司辖内四十八洞彝族土兵的战斗力上。
鸭池河畔的战况,在当日中午的时候,就被送到了朱燮元驻节的龙场驿。
当天下午,朱燮元留广西巡抚李逢节督领广西抚标,继续在龙场驿坐镇转运粮草辎重,而自己则当即带着刘肇基、莫可及和韦昂麾下的七千人,赶往鸭池河畔的鸭池驿。
第五四七章 疲于奔命()
朱燮元到了鸭池驿的当天晚上,即命令贵州总兵许成名带着鸭池河东岸的朝廷官军们渡河西进,进驻鸭池河西岸那座水西彝兵留下的庞大彝式营寨。
第二天一早,又令贵州按察使史永安,带着刚刚血战了一场的罗乾象所部,督领着大量的各族青壮民夫,在宽阔平缓的鸭池河上搭建浮桥,确保两岸之间联络通畅。
与此同时,派出许成名麾下的王国祯部,继续西进,往西面六十里的谷里驿方向大量派出哨探。
朱燮元之所以这么小心谨慎,当然是有原因的。
水西之所以称为水西,就是因为其主要的领地,地处鸭池河以西。
所以鸭池河对于水西安氏来说,是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地理分界线。
再加上鸭池河本身又可以算作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按理说,安邦彦肯定是要在鸭池河一线布置重兵进行防御的。
到了五月初三日的晚上,来自黄沙渡方向转送的一封军报,揭开了水西安氏鸭池河防线空虚背后的谜底。
就在朱燮元在贵阳誓师北上的前后几日内,攻占了永宁和蔺州的四川总兵官侯良柱,与招降了乌撒土知府安重圣之后,已经兵驻乌撒府多日的云南总兵官林兆鼎取得了联络。
两个总兵官见水西安氏孤悬于四川境内的府有机可乘,同时又都相继收到了朱燮元催促他们继续进兵的命令,于是派人联络,相约共同进兵。
四月二十五日午时前后,从乌撒府出兵北上的林兆鼎所部滇兵主力四千五百人,与从永宁南下的侯良柱所部川军主力七千人,在镇~雄~府城下胜利会师。
率领土兵五千驻守水西西方门户镇雄府的芒部土司首领陇禄,急忙派人出了镇~雄~城东门,往毕节请求援兵。
这个时候,兵力较小一点的林兆鼎,建议侯良柱将滇兵川军一起,埋伏在城外,对毕节来的水西援军来一个围点打援,减少攻城损失的同时,也可以为下一步进下毕节创造条件。
可惜的是,四川总兵侯良柱还是经不起收复镇~雄~府这个功劳的诱惑,没有听取林兆鼎的这个意见,而是选择当天下午就率先发动了进攻。
林兆鼎见侯良柱率军进攻,也只好一起发动攻势。
四月二十七日傍晚,在连续发动进攻两天之后,驻守镇~雄的芒部土司首领,水西安氏封的所谓元帅陇禄战死城头,川军和滇兵也终于在伤亡三千人后,联手攻入了镇~雄府城。
破城之后,伤亡惨重的川军余部,在恼羞成怒的侯良柱下令之下,对镇~雄府城中的军民展开了报复性的大屠杀。
屠杀和抢掠,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下午方才收兵结束。
而到了二十八日的傍晚,镇~雄府城内的数万各族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光是用来报功请赏的成年男子首级,就砍下了两万三千余级。
所幸府城中的汉民,早在之前的几次城池易手过程中,就已经或逃或死了。
水西军队重新夺回镇~雄府后,一年多来,跟着水西彝兵迁入的,或者说是被水西彝兵强制迁入的,都是当地彝族或者依附水西的苗族百姓。
当然更多的,还是镇~雄府芒部土司首领陇禄麾下土兵的家人亲眷。
原本历史上因为朱燮元下令收取水西周边二百里之粟,而造成的残酷杀戮,这一世以别样的方式在镇~雄府上演了。
不过此时的朱燮元,当然还不知道侯良柱等人纵兵屠城、杀良冒功的真实情况。
他只是从侯良柱转转报送而来的军报上得知,西线官军攻克镇~雄府,川军滇兵累计斩首两万三千余级。
带兵时间长了以后,朱燮元对于麾下总兵们的斩获数量,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其中的虚头和水分也心知肚明但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