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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之信我重我,以西南五省之军务钱粮委我,此亘古未之有也!奢安之乱一日不平,即是我朱燮元一日之耻也!”
说完这话,朱燮元再一次挨个看过去,见人人肃容,正襟危坐,便又说道:“朱燮元愿与诸位一起尽雪前耻,诸位可愿助我?!”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却传进了堂中每个人的耳朵。
话音刚落,堂上坐在朱燮元右手一边的众将,贵州总兵官许成名、都指挥使黄运清,副将王国祯、参将刘养坤、游击方国安,广西土司狼兵将领莫可及、韦昂,以及前一日从遵义赶来与会的石柱土司首领女将秦良玉、保靖土司首领彭朝柱,全都离开座位,单膝跪地,抱拳,高声说道:“敢不效命!”
本来跟在皇帝身边早就见惯了大场面的刘肇基,看见堂中武将全数离座跪地,也立刻从朱燮元的身后,上前两步,走到堂中,学着众将,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敢不效命!”
大堂中的武将全都单膝跪地,在座的文官,南京兵部侍郎武之望、员外郎陈子壮,贵州布政使邵捷春、按察使史永安、参政郑朝栋,贵阳知府李仙品,还有奉调协助转运粮草远道而来的都匀知府陈熙韶等人,也都齐齐起身说道:“敢不效命!”
远道而来的南京兵部侍郎武之望则说道:“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辈身为当今陛下之臣子,尽忠效命,乃是我辈臣子之本分也。
“失此本分者,即令文臣如巡抚,武臣如总兵者,部院大人亦可请尚方剑斩之以报陛下,此部院大人之特权也,自不消说!”
第五四五章 渐次荡涤()
已经六十三岁的朱燮元,虽然须发都已花白,不过精力却仍然旺盛,此时见堂中文官武将皆已表态效命,而南京兵部侍郎武之望也当众点明了违令者斩的这层意思,当下捋须点头,说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此,一为申明号令,二为议定方略。
“自古号令不明者,无以为军,无以进兵。我大明军法之重,众将老于行伍,自无不知,不需本部院多言。
“本部院在这里只讲一条,不论文官武将,但凡有令不行,畏敌不进,友军遇险而不救者,皆杀无赦!”
朱燮元没说秋毫无犯,不可杀良冒功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做不到。
水西彝人没有常备军,而没有常备军则意味着只要能够拿刀上阵的成年男子都可能是兵。
而且水西安氏所辖四十八洞土目头人奉命出战的时候,都是自备军械,自带粮草。
麾下的彝兵也没有制式的武器装备或者军服,所以看起来,与普通的彝人百姓是一样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
真要说什么勿伤水西百姓彝人,那就是自缚手脚,迂腐可笑。
这一点,朱燮元知道,其麾下的众将也都知道。
朱燮元这个人绝对是个异类。
他是进士出身,浙江绍兴人,但是身材相貌却一点也没有江南水乡文弱书生的样子。
相反,他身高八尺,腹大十围,食量尤其惊人,一顿饭能赶上二十个普通人的饭量,简直就是一个虎背熊腰的西北壮汉。
这要是搁在后世,那就是一个身高两米有余、体重三百多斤的胖大汉子,所以,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文弱书生的相貌。
然而他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绍兴书生。
朱燮元声若洪钟铿锵有力地说完这个只有一条内容的军令,接着说道:
“今年三月以来,川滇两军捷报频传,如今四川总兵官侯良柱已下永宁、蔺州,云南总兵官林兆鼎已入平夷、沾益,乌撒土知府安重圣束手而降。
“而贵州与广西两军,更奉命铲除水东宋氏,我大军西进,再无后顾之忧。本部院先前四面迭攻之效已经初显。
“如今朝廷大军云集黔西,各部粮饷充足、兵械精良,我大军开进水西,将其渐次荡平的时机已经到来!”
说到这里,朱燮元环视堂上众文官武将,然后说道:“明日起,本部院领贵州兵广西兵移镇龙场坝。
“武大人既然来了贵阳,也不要急着走!就请武大人一行移驻遵义城中,秦将军的石柱兵和彭将军的保靖兵,此战悉归武大人节制!
“一待准备妥当,即可从乌江关逆乌江而上,夺占六广河上的黄沙渡,然后视情西进攻占沙溪坝!”
六广河是乌江上游的一段,黄沙渡则是六广河上的一个南来北往的重要渡口。
至于沙溪坝,位置就更加重要了,位于水西安氏统治核心大方慕俄格山城的东北百余里外,正是后世的贵州金沙县所在地。
此处也是水西安氏必守之地,让武之望坐镇遵义,督率秦良玉的石柱兵和彭朝柱的保靖土兵去进攻沙溪坝,目的正是调动安邦彦的军队北上,然后给贵阳方向的官军主力创造顺利进军的机会。
武之望是南京兵部侍郎,按理说算是朝廷高官,只是朱燮元这个贵州巡抚兼职很多,不仅总督云贵川等五省兵马,而且还兼任着南京兵部尚书。
特别是如今到了贵阳前线,自然要听朱燮元的节制,同时也有一颗建功立业之心的武之望,也很乐意跟着平叛大军立下一些功劳。
此时听了朱燮元的命令,见朱燮元给予自己方面之权,心中也是激动,当下抱拳应诺:“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之前被朱燮元点到的几个人,李逢节、许成名、秦良玉、彭朝柱等人,也都抱拳说道:“部院大人有令,下官岂敢不从!”
接下来,朱燮元又令贵州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黄运清移镇安顺,征调普安卫、安庄卫、普安卫、安南卫的卫所军队,以及四卫辖内各族安抚司、长官司土兵自备粮饷,向着鸭池河上游的三岔河、阿勒河一线集结,封堵水西南线。
同时,让贵州按察使史永安带副将罗乾象所部为先锋,督率原本征用的大量蛮汉青壮,继续沿着龙场九驿的驿道,渡过鸭池河继续往西打通道路,令其每隔三十里立一营寨,驻兵屯粮,为大军转运粮秣辎重。
龙场九驿自从洪武年间打通之后,一直都是由水西安氏负责维护和保障的,既是沟通云贵和川贵之间的交通主干道,同时也是水西以外的地区进入水西的交通主干道。
别的方向上,也不是完全没有路,只是那些路,要么南辕北辙需要绕道几倍远的距离,要么就是隐藏在深山密林之中的羊肠小道,除了本地土著部族,没人知道怎么走,或者通向哪里。
所以,尽管龙场九驿的驿道,如今被水西安氏刻意破坏掉了,但是这条驿道却依然是从贵阳方向进军水西的必经之路。
好在龙场九驿中的头两个,也就是龙场驿和鸭池驿,都在水外地区,目前在掌握在官军的手里。
所谓的水外地区,原来也是水西安氏的地盘,只是这块地方在鸭池河以东,叫水西不合适,同时它又不属于水东宋氏,所以就叫做水外了。
如今这块孤悬于鸭池河以东,原本属于水西的水外之地,当然落入了官军手里。
从龙场驿到鸭池驿的六十里险峻驿道,现在已经被史永安、罗乾象领着民夫青壮们重新打通了。
水外的龙场驿,在贵阳以北六十里,而鸭池驿则在龙场驿以西六十里。
每个驿站之间平均相隔六十里左右,因此算起来从贵阳到毕节,走龙场九驿的话,总计是五百四十里的路程。
由此可以想见,水西之地约在方圆两千五百里到三千里之间。
已经有了这么大面积的世袭领地,水西安氏为什么不继续选择守着龙场九驿这条南来北往的必经之道闷声发大财,而是选择起兵造反,非要恢复什么罗甸鬼国呢?!一个罗甸国王的称号难道就有那么重要?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一心想要当上罗甸大王的安邦彦,能够回答得了了。
鸭池驿也叫六广驿或者陆广驿,就在鸭池河的东岸。
鸭池河和六广河,只是乌江上游不同河段的不同叫法,其中还有一段叫作三岔河。
虽然名称或者叫法不同,但其实都是乌江上游的主河道。
四月十八日贵阳督抚合署的部院行辕会议一结束,武之望、陈子壮带着从南京护送粮饷军械前来的南京京营官军汪见国部,与秦良玉、彭朝柱一同,携带着一批粮饷,先行北上遵义而去。
五日之后,武之望、秦良玉、彭朝柱等人从乌江关出兵的消息传到了贵阳,四月二十四日上午,朱燮元即在贵阳城中举行誓师大会。
先令贵州布政使邵捷春、都指挥使黄运清、巡按御史王应华及贵阳众官留守贵阳,继续征集调拨粮秣物资,然后亲率贵州总兵许成名麾下贵州兵,以及广西巡抚李逢节麾下莫氏和韦氏狼兵,携带大批辎重粮饷,出城北上龙场驿。
刘肇基所带的一千天策卫将士,自然也是主动请缨,跟随前往,朱燮元也颇为信重地用之为自己的中军,让他跟随总督部院行辕一起行动。
四月二十五日中午,朱燮元的总督行辕抵达龙场驿所在的龙场坝(后世贵州修文县)。
第二天早上,朱燮元即派贵州总兵官许成名、副将王国祯率领所部贵州兵六千人,往鸭池驿而去。
又三天后,朱燮元在龙场驿接到武之望等人派来的信使,得知秦良玉部、彭朝柱部已经抢占六广河上的黄沙渡,武之望与秦良玉屯兵黄沙渡等待粮草辎重,而陈子壮与彭朝柱率领保靖土兵三千,已经轻装前行,向着沙溪坝探索进军了。
六广河是鸭池河下游一个河段的称呼,六广河对岸位于水西一方的黄沙渡被夺占,那么鸭池驿对面的水西守军,也无法立足。
果然,得到黄沙渡被遵义方面的官军出兵夺占的消息之后第二天,贵州总兵许成名即从鸭池驿派来信使,请求出兵攻占鸭池河对岸的渡口。
贵州虽然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貌,但是将水西与水东一分为二的乌江上游鸭池河的两岸,却是难得一见的想对开阔平坦的山谷地带。
尤其是鸭池驿所在的一段河谷,地势平缓,土壤肥沃,本是水西安氏的重要产粮地。
不过,此时鸭池驿附近的彝族苗族村寨,早就被持续数年的战火,烧成了一片白地,十分难得的一大片上好水稻田,也都长满了半人高的青蒿荒草。
一度商贸兴盛的鸭池驿,如今也只剩下断壁残垣,只有那一片片断壁残垣之间林立的帐篷、凉棚,昭示着这个已经荒废了数年之久的驿站,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第五四六章 鸭池河畔()
贵州总兵许成名的请战要求,很快就得到了答复。
五月初一的早上,许成名命令总督行辕副将罗乾象和贵阳总兵府副将王国祯,同时从鸭池驿的上下游,相距数里的两处水流缓慢的河段,各自率军一千,乘坐竹排渡河。
早上卯时前后,鸭池驿的周边,笼罩在一片湿漉漉、雾蒙蒙的水汽之中,而鸭池河的河面之上,更是浓雾弥漫,十步开外,即不见人影。
罗乾象本是永宁宣慰司辖内的穿青苗土官,在奢崇明起兵造反之后,也曾跟着奢崇明父子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什么陷重庆,破泸州,屠内江,围成都,都有他的份儿。
后来因为有功没有得到应有的封赏,口出怨言,与奢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