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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柳国镇一同前往的一千金锁关将士,个个握刀持盾,身背弓箭,不言不语,很快就消失在静谧的夜色之中。
丑时三刻,同样的场景在金锁关内再一次上演,王国梁的心腹副将王世选率领着麾下两千人,牵马带炮,如同一条暗淡的长龙,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向着二十多里外的黄芦岭进发。
虽然从金锁关到黄芦岭下,路程并不遥远,但是山路崎岖狭窄,即使白天行军都有着莫大的风险,更别说只是在淡淡的月光之中带领军队行进了。
这也是黄芦岭易守难攻的重要原因,任你有多少大军,在这个狭窄曲折的山道上根本施展不开,虽然到了黄芦岭前的地势突然变得开阔,但是黄芦岭前的那一段长达数里、蜿蜒上行的之字形翻山上坡路,可是另外一道鬼门关。
四月二十七日的凌晨,柳国镇和王世选一前一后相继出发,等到柳国镇麾下人马,顺利抵达黄芦岭下那片开阔地的时候,东方的天色已然微明了。
这片开阔地的前面是一条早已干涸的小河,不知建于何时的石墩木桥早已朽烂在了干涸的河床上。
小河虽然干涸淤塞已久,但是河水曾经蜿蜒流经的地方,还是形成了一道沟谷。
这干涸的沟谷既不深,也不宽,但却被王嘉胤麾下的“整世王”吴延贵充分利用了一下,就在沟谷的黄芦岭那一侧,贼军修筑了土墙栅栏,立下了无数鹿砦拒马和望楼,派麾下头目“一盏灯”张有义在此立营,算是把攻取黄芦岭的唯一一条道路来了个拦腰截断。
柳国镇等待自己所率的前队一千人,全部到达之后,眼看着王世选所率的后队正逶迤前来,知道不宜再等,于是趁着天色微微明但却没有大亮的时机,立刻发起了强攻。
前面数百人在各自把总、队正、什长的带领下猛然冲向那道干涸的河床,而后面的数百人张弓搭箭准备掩护。
柳国镇派出的前锋队伍,虽然没有发出呼喝呐喊,但是数百人一起冲向两百步外的河床,脚步山无法遮盖,很快就惊动了望楼之上警觉的贼军哨兵,一时间对面贼营之中金鼓之声大作!
驻守在此的贼军头目“一盏灯”张有义很快反应过来,知是官军又来偷袭,马上驱使大批贼军喽啰前来防御。
很快,官军前锋就冲过了河床,冲上了沟谷对岸,靠近了土墙栅栏,与栅栏内的贼军交上了手。
突袭的突然性既然丧失,那么接下里就只能硬攻了。
一部分官军前锋刚把套索套在贼军营盘的栅栏上,就被贼军涌上来的弓箭手射死在栅栏之外。
侥幸未被贼军弓箭射死的官军则一边持盾遮挡,一边继续投掷套索,套上栅栏。
河床对岸直到贼军营盘的一段缓坡之上顿时乱作一团。
柳国镇见状,立刻喝令麾下张弓搭箭的数百弓箭手,立刻大踏步上前,挺进数十步,算算射程,开始朝着贼军营中抛射箭雨。
一瞬间,官军箭雨射入贼军营中,栅栏后的贼军顿时倒下一片,引发一阵后退和骚乱。
而持盾硬顶在栅栏外的官军,趁着贼军弓弩被压制的时机,在栅栏上套下手中绳索,然后纷纷后退,退到铺满了乱石沙土的河床上,奋力拉扯套索,企图拉倒栅栏。
在贼军营中一座往楼上观战指挥的“一盏灯”张有义,是临洮镇逃卒出身,一见官军这打法,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立刻传令左右,在营中聚拢了一批贼军精锐,只待栅栏一倒,就抢先杀出。
果然,一刻钟之中,在官军数百弓箭手轮番抛射的箭雨掩护下,退往河床之上的官军前锋队伍,很快分成数股,每股数十人,一起奋力拖拽套在栅栏上的绳索。
在他们奋力拖拽的过程中,一根又一根绳索被贼军砍断,但是终究还是有两处相邻的套索发挥了作用,一段栅栏从土墙之上被拽倒,轰然倒落在了河床旁边。
柳国镇心下一阵激动,回头看看自军的后队已经在望,就要喝令手下冲上,占据这个营盘的缺口。
然而他刚刚抽出腰刀,正待高声喝令手下出击,却看见被艰难拉倒的栅栏背后,突然涌出一大股流贼出来。
当下,已经冲到了柳国镇嘴边的冲锋命令,也临时变成了“顶住”。
“顶住!弟兄们给我顶住!我们的主力马上就到!”
柳国镇喊罢了这番话,一边继续大声为前军鼓劲,一边在后面挥刀压阵,指挥弓箭手继续朝着从营盘之中冲出的贼军抛射出一轮轮箭雨!
第四二五章 冲进敌营()
营盘之中冲出来的贼军虽然大量中箭倒地,滚落到河床之上,但是仍有大批人马冲了出来,就在河床之上与柳国镇麾下前军战成了一团。
到了这时,柳国镇麾下的弓箭手已经不能再大面积抛射箭雨,河床之上剩下的三百多明军,也立刻陷入了苦战。
眼看着冲出来的贼军越来越多,柳国镇一咬牙,喝令麾下弓箭手换弓箭为刀盾,然后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一起冲了过去,与营中冲出来的贼军你来我往,相互砍杀起来。
这不是柳国镇莽撞,而是他不得不如此,不光是贼军营盘被拉倒的栅栏缺口需要守住,面对冲出来的贼军,他还要为已经赶到的王世选赢得站住阵脚的时间。
王世选率领两千人马,一路拖拽着大大小小二十门火炮前来,走的不仅是山路,而且还是后半夜月色之下的山路,又不能打起火把,所以走的甚是辛苦,速度也难以快得起来。
不过,在柳国镇率领剩余数百前军冲上去,与贼军战在一起的同时,王世选终于带着后军人马赶到了。
柳国镇的率军出击不仅为他赢得了立营架炮的时间,也为他腾出了临阵立营架炮的地方。
走出了蜿蜒的山道,来到黄芦岭前这一片半月形的开阔地,王世选没敢耽误一点时间,立刻指挥人马让出通道,让一门门火炮抢先通过,架设在此前柳国镇设立箭阵的后方,既在贼军弓箭射程之外,又在火炮轰击贼军营盘的射程之中。
等到王世选火炮阵地,以及火炮阵地之前的弓箭手、长矛手、刀盾手布置完毕,河床之上的柳国镇所部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贼军营盘边缘被拉倒的那一处栅栏,也被营中的贼军重新树立加固,缺口已经不存在了。
此时此刻,柳国镇所部在河床之上的战斗胜负如何已经没有意义。
王世选布置好了阵地,然后喝令箭阵准备,一边派遣左右亲兵数人冒着贼营之中射来的箭雨,上前传令柳国镇收军回撤。
柳国镇此时已经浑身是血,有自己伤口涌出的,也有贼军喷洒的,回头看见后军已经布阵完毕,又隐约听见传令兵呼喝自军撤回,当即一声大喊“撤退”,奋力挥动长刀,砍倒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名贼军,迅速脱离战斗,领着剩余麾下人马朝自家阵地奔回。
柳国镇从金锁关出发时所带一千人,此时活着撤回自家这边的只有不到三百人了。
另有近百人陷在贼军重围之中无法脱身,心神大乱之下,很快就被斩杀干净。
而跟在柳国镇所部身后不远追击过来的一群贼军,则被王世选布下的箭阵悉数射翻在地。
见此情景,立于贼营望楼之上的贼头“一盏灯”张有义跺脚大骂之余,也只好传令收兵。
只是贼营之中冲出的贼军,之前出来容易,此时回去却难。
因为贼军知道东面二十多里外的金锁关同样险峻难破,所以占领了黄芦岭之后,整世王吴延贵并无强烈的东进之心,是以此处的营盘以守卫黄芦岭道口为主,朝向东面并未留下营门。
王世选见贼营之中敲锣撤退,但是却有一千多贼军拥挤在贼营栅栏外面的河床之上,争相翻越土墙栅栏,抢着回营,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即喝令箭阵直射滞留在河床之上的贼军。
贼营之中的弓箭手也不停抛射掩护,然而抛射的射程虽然远于直射,但是速度与力度却终究要逊上一筹。
王世选麾下的军阵不时有人中箭负伤,但是却不影响他们为死在河床之上以及敌军营盘之前的同袍报仇。
更有四门相对比较易于移动的虎蹲炮,终于装填好了火药和散弹,在王世选喝令之下被移于阵前,采用平射模式,点燃药捻,轰然击发。
拥挤在河床之上,滞留在贼军营盘栅栏之外的贼军,惊恐万状,但是逃无可逃,除了部分丢弃武器投降,趴在沟谷之中躲避的贼军,得以存活下来之外,前番从营中冲出来的将近两千贼军,几乎全部殒命于在了营外。
一半死于与柳国镇所部的厮杀,另一半则几乎全部惨死于王世选所部的箭雨和炮击之下。
随着沟谷河床之中的贼军要么死,要么降,贼营之中很快也就不再往外抛射箭雨进行掩护了,而王世选也下令停止射击,方才沸腾的山谷,顿时又恢复了平静,除了伤者的痛呼悲鸣之外,剩下的就只是穿过山谷的呼呼风声了。
此时,清晨的朝阳终于跃出了东面的山峦,金光四射地照射在贼军的营盘之上,远处蜿蜒曲折而又陡峭难行的之字形山道上,正有大批贼军下山增援,而山道顶端林木掩映之中的黄芦关上,更是旗帜飘扬,隐约可见上面写着一个“吴”字!
王世选拿着手中的千里镜,顺着山道往下看,目光最终落在了眼前贼军的营盘之上,贼营中靠近土墙栅栏之处,有一座足有数丈之高的望楼,而望楼之中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锦衣华服,腰悬宝刀,正在手搭凉棚,往自己这边眺望。
凭借从军多年来的经验,王世选断定此人必定是前方贼营之中重要人物,当下指挥左右,将二十门火炮悉数前移,不管是什么虎蹲炮、佛郎机,还是盞口将军炮、大将军炮等等,全部调成仰射模式,一一对准了贼营之中的那座望楼。
看到麾下炮队将领示意准备完毕,王世选狠狠说道:“都给老子瞄准了,打他娘的!”
王世选说完,炮队将领马上传令,各门火炮的炮手立刻将火把凑近各炮的火门,被点燃了的药捻冒着白烟噌噌噌地然绕着,将火花送进炮膛。
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二十门火炮各式各样的火炮齐射,展现出来的声威足以惊天动地!
远处的山林之中群鸟惊飞,扑棱棱地飞过黄芦关。
王世选眼前的白色浓烟还没有消散干净,就看见阵前的己方士卒欢呼雀跃起来。
等到他的耳朵终于从突然而来的轰鸣和失聪之中恢复过来的时候,王世选终于听清楚了身边将士们欢呼的内容。
“打中了!打中那狗日的了!”
“打中了!打中那狗日的了!”
果然,听着麾下士卒反复不断地欢呼着这句话,王世选透过眼前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的烟雾,发现贼营之中的那座望楼消失不见了。
二十门各式火炮齐射,有的射程很短,即便是仰角击发,也只不过是打在了贼军营盘的土墙上、栅栏上,但是毕竟是二十门火炮齐射,终于还是有数门装填了链弹的大将军炮,扫中了望楼的柱子。
四根柱子只要断了两根,这个望楼之上站满了人的敌台就非塌不可。
这个贼军头目不管有没有被佛郎机的弹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