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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通满脸尴尬,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想,周通还是开口道:“太后,大名府来信,五万禁军败了,韩琦向辛十一请降!臣此来,便是想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是否要尽出大军,踏平大名府!”
“嘶!”曹太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五万大军败了,韩琦请降?!
“你先进去将这事告知皇上吧!”微微定了定神,曹太后开口道。
周通缓慢行礼,起身朝着承德殿内走去:“陛下,臣周通有要事启奏!”
“进来!”赵曙的声音很烦躁。
周通缓缓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弯腰,将手中的鸽子恭敬的递上去。
“这是什么?!”赵曙皱眉。
“回陛下,这是大名府来的信。”
“哦?!韩相这么快就建功了?!”赵曙满脸欣喜,迅速的从鸽子脚上抽下一个小铜条,再将小铜条里面的纸条取出。
欣喜僵硬在脸上,赵曙一把将手中的鸽子摔飞出去,胡乱的将手中的纸条撕碎:“混账,混账!韩琦这混账,五万大军也能给朕败了!还请降!!!混账!”
被摔飞出去的鸽子胡乱的飞起来,横冲直撞,鸟毛抖落了一地。
这时候,曹太后缓缓的走了进来:“皇上,为何这般不顾及天家礼仪?!”
三相迅速起身行礼:“臣等参见太后娘娘!”
赵曙回头,脸色有些难看,可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回母后,朕乃是忧心大名府战事,一时失了方寸。”
“大名府战事?!”曹太后装作很惊讶的模样:“莫非,你还真准备把影卫军当叛贼打了?!”
打下了就好了!
赵曙内心默默哀叹:“回母后,影卫军不止造反,还胜了韩琦带去的五万禁军,如今,韩琦更是投降了!”
“糊涂!”曹太后一声怒喝:“韩琦之风骨,岂会请降,当年好水川战败,韩琦降了么?今日之降,想来韩琦也是知道辛羸是被冤枉的,这般投降只是为了少造杀伤罢了!”
说到这儿,曹太后定定的看着赵曙:“莫非,皇帝你还真相信辛家反了?!”
赵曙瞪目结舌。
曹太后接着道:“老身听说京城百官上奏为辛羸平凡,甚至,民间也送上了七八柄万民伞,难道百官都是瞎的,天下黎民都是瞎的?!”
“这……”赵曙想要反驳。
“这什么这,立马下旨,为辛十一平凡!”曹太后不容置疑的开口。
三相见时机成熟,一起下拜:“请陛下下旨,为辛十一平凡!”
枢密使周通也迅速下拜:“请陛下下旨,为辛十一平凡!”
枢密使本来就是武人,对将门被构陷的事,见得多了,好不容易太后和三相都喊着要帮辛羸平凡,他身为武人,自然也要为辛十一平凡才是!
“你们……你你们!”赵曙怒极攻心,陡然喷出一口鲜血,仰倒在椅子上。
承德殿内,一片鸡飞狗跳。
第七十七章 朝会()
次日,天明不久,夏初的晨风带着几分清爽,席卷过整个大庆殿。
此时正是朝会时间,赵曙端坐在大庆殿上方的龙椅上,曹太后则坐在皇帝右边稍微矮一点的位置上。
堂下,以三相、三司、枢密使为首,百官按照自己的位置,严肃站立着。
赵曙脸色有些苍白,很是失望的看着下方的百官,他第一次痛恨起太祖赵匡胤来,为何非要定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宗家法,以至于,当个皇帝处处受到掣肘。
当年仁宗皇帝提议将张贵妃的伯父张尧佐任命为三司使时,便是被当时的龙图阁学士、开封府府尹喷得满脸口水,而不得不打消了任命张尧佐为三司使的念头。
当时尚且年幼的赵曙,听了之后还会觉得好笑,还会觉得有包拯这般正直不阿的官员,乃是大宋之幸。
可等到现在,等到他坐上了皇帝这个位置之后,他才知道,先帝真的不容易,因为,登基以来,自从顺顺利利的办了三件事之后,赵曙也开始受到了百官的掣肘,随意提议个什么东西,都有官员跳出来给他指出弊端,他要想执行那件事,那就非得把百官都给说服了才行。
而辛十一此事,更是不用多说了,这已经不是说服不说服的问题了,在辛十一的一番动作之后,如今的局面,已经彻底变了,变成了,好像他是个昏君,非要杀害辛羸这个为国为民的贤良一般!
可恨啊!
这般朝堂上的权力制约,大宋又如何出得了唐太宗那般英明君主啊?!
没错,有宋一来,几乎历任皇帝都想成为唐太宗那样的人,去征服四夷,做天下的天可汗!
微微一叹,赵曙也渐渐明白,在大宋的朝廷上,远远比契丹的朝廷更麻烦,契丹辽国那边,虽然崇尚中原文化,却基本上还秉持着以前那一套,强者上,弱者下,很简单。
可在大宋的朝廷上,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市井叫卖罢了,皇帝与百官各自说出自己想要的利益,然后,互相砍价,砍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格了,那么,那件事才能真正的做成,否则,赵曙毫不怀疑,会有第二个包拯一般的家伙跳出来喷他满脸的唾沫!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有些心灰意冷的赵曙,淡然开口,甚至是有些默然和麻木,因为,今日朝会的内容不用多想,必定是百官都为辛十一请正名的事儿。
想来想去,赵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或许,辛十一比他更适合当皇帝?!
想着这儿,赵曙便是微微一颤,辛家严格来说,是太祖与京娘的后人,也就是说,辛家其实也是太祖一脉的皇族子孙……
这念头一浮现出来,赵曙本来沉默下去的杀心,又慢慢的升腾起来。
不对不对,辛家只是与京娘有关系,京娘生的可是个女儿,而且,京娘那一脉的辛家人可从来没有执掌过辛家!
血脉资格被否定,赵曙又松了一口气,短短时间内,他已是无数次情绪起伏,脸色也越发黯淡起来。
“臣有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从百官队列的末尾走到了大殿正中间,他乃是广南东路的潮州知府,持万民书进京的,昨日见了曾公亮,今日便被安排出来点火了。
“臣潮州知府吴都,今日天下盛传辛十一造反之事,然则,广南路百姓尽皆受辛十一产业恩惠,得以前往海外谋取百倍利益,如今得知谣言,百姓纷纷请命,以万民书与臣,特此携万民之心,入京为开国县男、银光禄大夫辛羸辩驳正名。”说着,这吴都迅速拜下行礼,从怀里抽出厚厚的一个本子,恭敬的递上。
这本子便是万民书!
有太监从殿上梯子上走下来,迈着小碎步,不发出半点声音的走到了吴都面前,将万民书取过,又迅速的走到龙椅前,呈递给赵曙。
赵曙打开万民书,随意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放在一边。
也是这个时候,又有两个地方官站出来,再度呈递上万民书。
时机合适,王硅出列:“陛下,辛十一曾说过,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臣深以为然,既然三府百姓都为辛十一平凡,臣以为,辛十一谋反之事,怕是有蹊跷!”
欧阳修也缓缓的走了出来:“臣附议!”
赵曙脸色难看,转头朝着曾公亮看过去,只要有一个人反对,那就够了!
曾公亮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微微一叹,只能上前:“臣也觉得,事有蹊跷!”
赵曙脸色黑了下去。
文官之首的三相都附议了,武官若是按照以往的朝会惯例,是肯定要跟文官对着干一把的,至少找找存在感,但这次,武官们也没了声音,枢密使刘芳,枢密副使周通,两人齐齐上前,毫无存在感的跟着喊道:“臣附议!”
于是,满朝文武,齐齐弯腰拜礼,同时高吼:“臣附议!”
赵曙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真是可恨啊!
不对,还有御史台,御史言官从来都是皇帝的耳目!
想到这儿,赵曙转头,朝着殿下的张健看过去,如今,张健的脸还有些红肿,实在是苏东坡那两鞋子太凶残了。
张健无语,官家这个时候看过来是什么意思?御史言官只负责弹劾,而没有议政权利的,这个时候出去弹劾?
弹劾谁?!弹劾任何一个人都等同于跟百官作对啊,真要敢弹劾,怕是下一刻立马就会来个大反转,他张健就会在瞬间被百官一起给弹劾了!
百官一起弹劾他的话,官家可保不住他的!
想着这里,张健紧紧的低下了头,装作没看见赵曙的目光,可他心里也跟着就担心起来,御史言官本来就是官家的狗腿子,这次不听官家的,回头,怕是官家就会让自己主动滚了!
所以,必须得想一个补救的办法出来。
既然是辛十一恶了官家,那就弹劾辛十一的亲朋好友,例如,苏东坡,例如欧阳修!
“请陛下下旨,安抚辛羸!”欧阳修开口,直视着赵曙。
百官齐齐跟着喊起来:“请陛下下旨,安抚辛羸!”
赵曙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在他犹豫着想要反击的时候,身边传来曹太后的声音:“陛下,请下旨吧!”
赵曙心底苦笑,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在连自己的权力和皇位都还没彻底巩固好,就去动影卫军,可问题又来了,动影卫军,本来就是为了巩固他的权力和皇位的……
果然,大宋根本就不允许就乾纲独断的皇帝出现啊!
微微一叹,赵曙强撑着天旋地转的感觉,开口道:“着开封府查辛羸造反一案,同时,中书省起草发旨,安抚辛羸,让其安分守己!”
说到这儿,赵曙再也扛不住脑海里面那股晕眩晃晃悠悠的起身:“朕累了,退朝!”
旁边的太监扶着赵曙快步离去。
而堂下,张健满脸呆滞,完了完了,他都还没开始补救,就已经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第七十八章 相见()
四月十七,晴,至少,汴梁城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模样。
汴梁城,北边陈桥门下,已经站满了人,却多是一些百姓或者游侠儿。
蔡九斜斜的靠在陈桥门下的大树树干上,满脸无聊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突兀的,他却发现,这陈桥门下,等待这观望辛十一的,都是一些百姓流氓,根本就没有文人或者官员。
奇了怪了,前些日子才听说朝堂上,所有官员都帮着辛十一上奏来着,今日,就算再不该,也得有几个官员或者分量足够的文人出现吧。
尤其听说大苏学士可是与辛十一乃是好友,以大苏学士的豪放,定然会来的,可这城门下,怎的只有他们这些受过十一郎恩惠的小民?!
他这般想着,却突然听见有游侠大吼起来:“他奶奶的,十一郎不从陈桥门走,他从封丘门走,那些文人官员,早封丘门占满了!”
这一声吼之后,整个陈桥门乱了起来,人们急速的转身,朝着城内退去,也有聪明的,直接出城,从护城河外,绕着朝封丘门跑去。
…………
官道上,辛羸一袭白衣,骑着马缓缓的在行走着,远处,那一座如画一般的城池终于显露出轮廓来。
短短十天,却是让他有了一种恍然一梦的感觉。
这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