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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笑傲行-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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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不群方才处置令狐冲时,举重若轻,全不当一回事。可此时,却是面色凝重,额头上汗水涔涔而出,一时之间,也不只该如何答复。

    这封信乃是朝廷派在陕西收矿税的矿税监连德禄所书,下面还落着他的款,又盖了私章,以示重视。这连公公在陕西,也是个出了名的刺头,不怎么好对付。虽然官绅一体纳粮、全部交税这些事没能顺利的推动下去,但在万历的变通下,矿税监已经派到各地,积极开展工作。这些太监虽然是叫矿税监,实际上,他们的工作内容除了探察矿藏、收取矿税外,还兼着收商税的重担。

    这帮人不像文官,身后站着工商业集团,或者世家巨室,也就少了许多顾忌。他们的目标明确,都知道自己该为谁效力,因此收起税来便也给外用心,这也导致了地方上官府对他们深恶痛绝。甚至不少地方的官府纵容、怂恿工商业者、地痞无赖等等去向矿税监们动用暴力,为的就是保护自家的利益。

    连德禄虽然也在内书房读过书,但却没被文官洗脑。完全知道自己的屁股该坐到哪边,他人算不上聪明,又有点一根筋,认准了替皇家收税的事,便怎么也改不了。在自我定位上,他的脑子清醒的很,不会靠拢到那些文官阵营里。自己到陕西,就是为天家弄钱的,这活办的好,便是出了多少纰漏也是功劳,若是办的不好,便是再怎么受好评,也是办事不利。因此他到地方上以后,士绅、巨室们皆称天高三尺,大呼肉痛。

    连德禄生平最信鬼神,又好读小说。结果就上了那位死鬼小道士的恶当,拿陈伯年当了有道法的真仙,还想将他引荐到宫里,去见万岁做法。陈伯年求到他面上的事,他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手书了一封八行,勒令岳不群等人不得继续霸占道家庙产,限时离开华山,否则绝不肯饶。

    他一个矿税监按说从管辖权上倒是管不到华山派地产争讼这种民事案上,可他是矿税监,还负担着为朝廷找矿的工作。若是他成心为难,只要来华山正气堂这转几圈,然后说这有金矿,岳不群他们立刻就得滚蛋,丝毫不能多待。他肯先来一封书信,已经算是先礼后兵,给足了岳掌门面子。

    宁中则一旁接过信来观看,越看脸色越是难看。她爹是御史出身,后来又做陕西巡按,乃是个讲风骨,夸气节的人物,几时把连公公这种阉奴放在眼里?更别说宁中则自来受宠,入门后又被各方照顾,脾气秉性极为刚强,见这道士几次三番打上门来,早就有气。今日见这道人居然勾结了阉奴,如何还忍的住?不由拍案道:“陈道长,你也不要欺人太甚!难道我们华山派就怕了这连公公?”

    陈伯年皮笑肉不笑道:“久闻华山派男主内,女主外。大事须看无双女,小事才问岳先生。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宁女侠,我们男人说话,你个妇道人家,还是少多口的好。再说我们说的是大事,你在这胡言乱语,你男人也不好做人不是?还是你华山派的事,掌门说了不算,太上掌门说了才算?”

    宁中则没想到一时大意,被这老道抓了痛脚,不由气的粉面发白,一旁令狐冲道:“师娘,您且休息。”他又对那陈伯年道:“陈道长,你今日来我华山正气堂搅闹,莫非不把我华山派放在眼里?”

    陈伯年不屑道:“怎么?你华山派很了不起么?要知,这华山上真正能叫华山派的,得是我们。不信你去看看,如今华山几个峰头的道人聚集起来,不下五、六千人,比起贵派这些精锐门徒,怕是要能打一些。难道令狐公子,执意要刀兵相见,分个高下?贫道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不知君子剑是否有胆接招?”

    全真教的道士为了保护自己的田地,防止佃户抗租,也是习武的。当然这五六千人乃是虚数,可是华山派气宗的人加起来不到四十也是事实,讲武力终究是弱了全真不止一筹。陈伯年又有连德禄的书信在手,论文论武,都自觉不落下风,因此态度越发傲慢,几乎恨不得让岳不群现在就搬家。

    郑国宝见宁中则急的俏脸泛红,手已摸向剑柄,大概是要做那拼死一搏,效法上古大贤,荆轲、豫让,把这道士击毙当场。这若是一动手,不管胜负,华山气宗怕是再没有立足之地,郑国宝一想到这皎洁如月的女子,即将流离失所,浪迹江湖。终于按捺不住,轻咳一声,“陈道长,且慢。我有话说。”

第63章 华山之争(三)() 
陈伯年也听人说了,岳不群不知如何交上了狗运,居然和国舅成了朋友。当然也有人说,是他把自己的亲生闺女舍出去,换了这天大的富贵回来。但无论如何,国舅自入陕西与他形影不离是真的,有了国舅的庇护,自己便不好对他过于无礼也是事实。因此他急于前来正气堂催促搬家,也是防着时间一长,国舅彻底坐到华山气宗这边。

    听国舅发话,他急忙换了副面孔道:“国舅,您有何吩咐?您请放心,您来华山游山逛景,找贫道就是找对了人。贫道别的不敢说,好歹也在华山活了大半辈子,这里一草一木,我无不熟悉。而且贫道观里,还有珍藏几十年的好酒,现打的野味,另外还有几个最好的鼎炉,与国舅共参那阴阳大道,保证随您心意。”

    郑国宝道:“道长有心了。不过您先听我说几句,我是个外人,于贵两派之间的争斗不甚了了。但是大明是个有法度的地方,实在不成,你们可以议于有司,交官处置啊。连德禄是收税的中官,干涉地方上的事,可是僭越了,失了他的本分,等我见到他的面,也要好好说他几句。”

    那陈伯年一听话风,便知不对劲,急忙道:“国舅容禀。连公公也是一片好心,怕我们两下争斗起来,死伤人命,那便不好了。要知,贫道观里,有些年轻的道士,正在血气方刚之年,加上入门未久,道心不坚。比不得那积年修炼的老修士,又听说祖宗基业被占,满腔义愤。早就想集合起来,寻岳兄的晦气。这还是贫道拼命压制,才让他们暂时不敢妄为,我只怕天长日久,官司没有个分晓,那些人不服管教,竟来找岳兄撕打,到那时,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郑国宝冷笑一声,“哦?有这等事?我在京师探得消息,有那魔教妖邪,为了躲避官府缉拿,便隐身入三宝门下或是三清门中。今日听道长说起,看来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此好勇斗狠之徒,若说他们不是魔教,那谁人才是魔教?看来贵派的问题很大啊,要好好查上一查。又听道长说,这华山上有五六千人马,这可是个大事,说不好,只能调三边大军前来,以防不测了。”

    他这几句话轻描淡写,那边陈伯年却几乎要含血喷天了。没想到这国舅爷,居然如此偏帮岳不群,这架拉的不能再偏了。自己刚威胁讲打,那边已经把一顶魔教的大帽子扣下来。如今这时候,谁敢跟魔教沾边?

    万历天子信道是不假,但是他陈伯年只是在陕西境内招摇撞骗的本事,距离骗进大内,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而且这可是国舅,不是白丁,人家妹子在宫内受宠,如今距离皇后宝座,也仅差半步之遥,说不定他的亲外甥还是未来大明的天子。皇帝会为了信道,而就舍了亲戚,向着自己?

    他又是锦衣缇帅,如果上本说自己聚众数千,意图谋反。那三边大军开来平定叛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全真教这点基业,实在禁不起这么个败法啊。

    他只得辩解道:“国舅,误会,误会了!贫道那的弟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最多是基于义愤,想要当面理论,绝没人是魔教妖人,这点贫道可拿性命来保。只是这玉女峰,他们也该给我们让出来,这块地皮,本就是我们的,当初他们暂借存身,难道刘备借荆州一去不回?再说了,这华山派恁的无耻,连镇派绝学,都是偷的我们的。”

    令狐冲敬师父如敬天伦,如何能容忍这般言语,当下手按剑柄:“尊驾虽然是前辈高人,但若是辱我师门,我也只好向您讨教几招,断不能让师门蒙羞。”

    那陈伯年冷声道,“这你问你师父去。你们华山九功,是不是紫霞第一。而我全真华山派,练的几门桩功外,内功便是练的紫霞功。令狐少侠若是不信,可以去华山派几个道观去问,看看我说的是否谎言。还有那玉女剑法,那也是我们全真的,这个更是有典可考。”

    郑国宝见岳不群夫妻都不言语,心知,这话十有八酒是真的。便不在这话题上纠缠,“道长,我又不是你们江湖人,说这些,我可听不懂。我只知,这两份地契,却是岳大侠的地契更有用一些。难道你要说,本朝要承认金朝的地契?那可是鞑子啊,你可要讲个立场啊。再说,若是岳兄的地契错了,难道当初为他们办理地契的官府错了?这陕西的布政使司,一众书办、吏员、照磨、经历全都错了?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啊。再有刚才道长似乎说过,谁反对连公公谁就是反对朝廷?便是连德禄自己在这,他也不敢说这句话!他不过一个阉奴,要是敢出这等不敬言语,我便替我姐夫了结了他,也没什么要紧!”

    陈伯年此时可是彻底没了方才的威风,也知刚才说错了话。怪自己得意忘形,失了稳重,结果留下这么个大把柄给人攥住。自己和连德禄没有深交,最多也无非是个术士身份,若是国舅爷把这话对连公公讲了,怕是不用别人动手,连德禄就得出手灭了自己。

    “国舅,方才是贫道一时失口,还望国舅海量包涵。千万不要跟贫道一般见识,我这等山野村夫,没见识的土人,可是不知该说什么,犯不犯忌讳,不知者不为过啊。”

    郑国宝不置可否,冷笑道“这事,我也不准备跟你一般见识,不过你今后自己说话注意就是。你们出家人,花头多,说的话呢,我未必听的懂。我这人有个毛病,不懂就问。要是我听到什么听不懂的言语,说不定就得写信问问天家,是个什么意思。您今后说话,可得谨慎一些。至于这华山派的事,你回去告诉连德禄,就说本国舅要在华山游山玩水,好好耍上些时光,让他别来打扰我的雅典兴,否则给我仔细他的皮!”

    别看连德禄在陕西呼风唤雨,连巡抚、布政,他都不大放在眼里。可是自来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太监不怕文官,但不代表太监不怕勋贵和宗室外戚啊。毕竟论起来,再遮奢的太监,也只是奴仆,而勋贵外戚,除了主人的朋友就是亲戚,哪有奴仆爬到主人亲戚朋友头上的道理?

    何况郑娘娘又专宠**,连德禄这种人,哪怕郑娘娘打死了他,他又能找谁说理?郑国宝发了这样的话,慢说一封书信,就是连德禄本人来,也是个灰头土脸滚回去的结果。郑国宝又道:“至于这地皮的官司,可以去鸣冤告状,诉讼于有司,有衙门为你们断一个是非曲直。若是有人敢纠集亡命,打私架,那本国舅可是绝对不肯饶恕!”

    陈伯年闻听,只得点头道:“贫道不敢,贫道不敢。”

    郑国宝脸色一缓,“本国舅也是最讲道理的人,你们两边,我是金砖不厚,玉瓦不薄。两面我都不会拉偏手,只是动手打架,伤损和气,这实在是不好。大明朝是有王法的地方,有事找衙门,本国舅定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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