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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嬴瞥他一眼,继续说道:“舅舅在京日久,怕是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猜忌,王珏,你替我走一趟,托一声口信。”
见王珏依旧眼睛通红,他语气缓了缓,也不顾牵动伤口锥心之痛,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切放心,有我在,齐家定然安然无恙。”
江嬴和定国公之间往来是从不用书信的,书信便是把柄,即便送信之人十足可靠,但中途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从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别人的手里。
王珏听了口信,面露惊讶之意,江嬴却冷静的闭了闭眼睛,道:“照我说的做,舅舅会明白的。”
王珏领命而去,江嬴躺回床上,低低的咳了好几声,端起太医送来的药,一饮而尽。
余光瞥见枕头边的小狐狸还在安睡,江嬴的眉眼里多了几分柔和,他轻轻的摸了摸姚浅的尾巴,“呵,做人还不如做只狐狸。”
回应他的,是一声一声轻微的呼吸。
江嬴笑了笑,陡然一阵咳嗽,一连咳了好几声,鲜血顿时在帕子上氤氲开来,江嬴的脸色难看许多,终究握紧了帕子,眸中阴鸷一闪而过。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终究会有个尽头,他能走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外一条,是通天大道!
夜间的时候姚浅悠悠的醒了过来,江嬴也在睡觉,姚浅有些饿了,见不远处的小桌上摆着几样荤食点心,顿时高兴了,刚要溜下床去填饱肚子,冷不防一只大手死死的握住了她的前爪。
江嬴睁开眼睛的一瞬,乌黑的眸子里不见一丝朦胧,过了好一会儿,才泛上些许迷茫之色来,姚浅被他死死的握着爪子,疼得吱吱叫了起来。
江嬴这才发觉,连忙松开她,轻声道:“你从中午睡到现在,怕是饿了,我让人给你准备吃食。”顺手摸了摸那蓬松柔软的狐狸毛。
姚浅舔了舔爪子,目光朝着不远处的几碟点心看去,吱吱叫了两声,她是真饿了,也不想半夜里折腾人。
江嬴看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理她,那些东西是狩猎前就摆在那里的,他不在,王淑妃宫里的人压根就不会替他收拾,不知道放了多久,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没过一会儿,江嬴的侍女就端了一个托盘的荤食来,她们照顾了姚浅两天,知道她不喜欢生食,特意做的。
这和另外一拨拿白眼看人的侍女太监完全不一样!姚浅幸福了吃下半只烤鸡,吃得肚子滚圆,才恋恋不舍的回到枕头边,江嬴用自己的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擦狐狸嘴巴。
侍女们很快就收拾了东西退下了,面上没有半分抱怨之色,姚浅还朝她们每个人都作了个揖,一副感激的模样。
江嬴笑了笑,点了点她的头:“小机灵,还会认人。”白天的时候对着王淑妃派来的侍从,可没见它这么讨喜。
说来江嬴在这小小的芳兰宫里也着实收拢了一大批宫女太监,毕竟他是皇子,王淑妃只是个无子的妃嫔,他那名义上的妹妹性子跋扈,更不得宫人爱戴,不知不觉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了。
雪白的小狐狸带着一身烤鸡的香味蹭了蹭他的脖颈,幸福的闭上了眼睛,江嬴失笑,摸了摸狐狸耳朵,也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朗星稀,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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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休假甜章()
自那日猎场出事起,已经过了整整五天,章宁那边却没有半点消息再传回来,江嬴也不意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已经很不错了,想要传达后续哪有那么容易?
江嬴一开始怀疑的人其实是李贵妃,以她的狠心程度,大概不会介意让三皇子受点伤去陷害劲敌,但是三皇子是她唯一的倚仗,为了陷害二皇子和齐家而废去他的手臂未免本末倒置,这里面置身事外的几个皇子虽然有嫌疑,但是都不大,反而是他那二哥,腰腹之伤有轻有重,重者断子绝孙,轻者伤不过皮肉,只看如何斟酌。
这些他能想到的事情,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但是想到归想到,他那父皇真的会为了一个手臂已然残废,再继承不得大统的儿子,向一个拥有强大母族的优秀皇子发难么?而且说不得他只是将计就计。
江嬴不再去想这些,他半丝根基也无,齐家武将出身,前些年还能算是战功赫赫,但最近这几年,舅舅伤病频发,不得已在京修养,大表兄虽然优秀,但是年纪尚轻,在边关独木难支,齐昀还只是个毛头小子,根本撑不起家业来,齐家也只有慢慢没落下去。
这次的事情,是危机也是机遇,只要一切如他所预料,他终有一天能一争大统。
猎场那边终于有消息再度传来,却是天子御驾归宫,对于各位皇子的处置只字未提,就连随身侍卫出了乱子的五皇子也没有任何惩罚,江嬴知道,不惩罚并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而是代表着一场更大的风浪。
左右他受着伤,在事情发生之初已然洗清了嫌疑,如果舅舅肯听他的话,这次的事情必然不会落在齐家的头上。
江嬴是松了一口气,但这宫中的氛围却是一天比一天紧张。
自然紧张!
天子虽有二十八子,但真正看进眼里的有几个?除了三皇子,只有二皇子并六皇子!现在看重的儿子三个里有两个都躺在那里,连御医都说,三皇子的手臂肯定是废了,初秋尚有余热,会不会感染而死都未可知。二皇子则是小腹中箭,离那要紧之处只有寸许,险些不能人道,便是如此,那箭插的位置要紧,怎么拔还是问题,一个不慎伤了肾脏,只怕太医院就要陪葬。
初秋的皇宫,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传来定国公病重的消息,齐老国公强撑病体入宫,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言只想在临终之前一家团聚,希望陛下能准许长子在他病榻前尽孝。
齐老国公一共生二子一女,女儿尚未出阁,幼子齐昀在宫中做伴读,而长子齐晖则在边关领兵,战功彪炳,年前封远安侯,正任西北大将军麾下副帅,可谓举足轻重。
元诏帝的目光在齐老国公身上深深的定格许久,才道:“准远安侯回京侍疾。”
齐老国公老泪纵横,连连叩谢皇恩,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离开了。
齐老国公走后,元诏帝思虑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他齐家不想蹚这趟浑水,倒也狠得下心来,既然如此,就让老十就藩去吧。”
言语间,很有几分气恼,他在这些老臣的眼中就是这么不顾是非的人?这件事情压根不关老十的事情,难道他看不出,这样急切的想要逃离,可是觉得他老眼昏花么?
太监总管仿佛不屑道:“陛下,齐老国公真的是老啦,要是远安侯也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倒不如让他走人呢。”
元诏帝敲了敲太监总管的头,轻飘飘的斥责:“你这个老东西,倒敢对朕的朝臣挑三拣四起来了。”
太监总管哭丧着脸道:“老奴再也不敢了,陛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有了这一个插曲,殿中气氛没有那么紧张了,元诏帝眯了眯眼睛,终究心情好了些,挪开手底下的奏折,点了点御桌上铺陈开的江山全舆图,用朱笔在一处画了个圈。
太监总管眼神微微变动一下,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来。
齐老国公原本每次进宫都是要来芳兰宫看望一下自家侄儿的,反正江嬴住在外殿,和王淑妃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这遭他是带病来的,就不便再去了,江嬴让人把他抬到宫门口,去送齐老国公一程。
姚浅不好窝进江嬴的怀里,他身上带伤。只得靠在躺椅上,窝在江嬴的脖颈边,她的尾巴长长的,轻轻圈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条白狐围脖,如今初秋早晚凉,倒也不显突兀。
江嬴原本没有打算带着这只狐狸去见舅舅,没想到刚走出去没几步,他就一阵心慌意乱,回头去看那孤零零坐在床前,仿佛在等待着他归来的小狐狸,他忽然就有些不忍心起来。
不忍心的后果就是他多了一条活的白狐围脖,摇摇晃晃的挂在脖颈上,脖颈被尾巴毛扫的痒痒的。
江嬴无奈的拍了拍自家狐狸的头,低声道:“别闹腾,一会儿就喂你。”
姚浅吱吱的叫,用脸颊蹭了蹭江嬴的脸颊,一副乖巧的模样。
齐老国公很快就来了,他年纪其实并不大,只有四十出头一些,但军中催人老,常年被边关的阳光照射,加上黄沙经年累月的吹打,他的皮肤糙得和乡下的农夫没什么区别,他看上去就像是五六十岁。
看到江嬴,齐老国公的眼眶微微红了,原本他还觉得自家侄儿这么小的年纪心里就有这么多的成算,委实有些骇怕人,但是见了自家侄儿这苍白瘦削的模样,却只剩下了心疼。
即便是对自己要求十分高的大儿子,在侄儿的这个年纪,他也不过是比同龄人多学了些武艺,呼朋引伴,马踏青苗,嬉闹章台,那些臭小子什么混账事没做过?而他的侄儿,却只能在深宫里咬牙保护自己。
“嬴儿,受苦了。”
齐老国公低低的叹息了一句,抬手摸了摸江嬴的头,就在靠近的一刻,他低声而迅速的说道:“成了,莫担心。”
江嬴眸子微微闪了一下,几不可见的对齐老国公点点头,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泪光,张了张唇:“舅舅……”
话音未落,两行泪已落,病弱的少年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眸子里带着无尽的委屈。
齐老国公则像每一个皇亲国戚那样,无力而苍白的安慰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开,仿佛不敢面对那双盛满了委屈的眸子。
一直到齐老国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江嬴才哑声道:“走吧。”
他微微的垂下眸子,抬手摸了摸姚浅的尾巴,若不是人多眼杂,他几乎想要放声大笑起来。
以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今日他权衡过后,定然会让他去就藩,彻底了断他的念想,不拘是岭南还是江南,他终究可以离开皇宫,去外面经营自己的势力。
他和其他皇子不同,生母早逝以及那个糟糕的批命早已让他失去了奉承帝心的资格,勉强留在京城也不会得到重用,倒不如就藩,成为一地藩王,大宁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藩的皇子默认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但是规矩是人定的,与其无权无势的去争夺那渺茫的希望,倒不如先把能抓到手里的抓到手里,拉起一批势力来,再筹谋其他。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抱着这样的念头,就连舅舅也只是以为他厌了皇宫,想要出宫去。
江嬴摸了摸姚浅的头,低低的叹道:“希望,不要太偏远吧。”
姚浅只听了他们只言片语,江嬴说什么她也不太明白,轻轻的蹭了蹭他的手,然而到了晚间,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封圣旨,仿佛一道惊雷,当头劈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