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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开得极艳的桃花匆匆枝头落下,浮在水面上,和无数盏花灯顺着河水从他眼前漂过,鬼使神差般地,荒夜抬起头来顺着花灯来处转头望去,一下子就在人影稀少的岸边,灯火阑珊之处看到了那张仿佛隔了半生才能再次看到的面孔。
捧着一盏花灯的青年没了年幼时的稚嫩,如画的眉目,精致的容颜,他今日没有穿紫衫,而是换了层朱红的纱罩,与站在他身边的那人同阶而立,恰似一对新婚的璧人。
荒夜愣愣地看着他,看着无数粉瓣自他身边纷纷而落,随着微凉的夜风蹭过发丝末梢,也有几片掉在他的鬓间。
站在他身边那人见此,伸手拨落了那几片桃花瓣,于是他便抬起头,对着那人笑了一下――他眼中有无数团莹莹的光雾,柔柔地凝望着那人。
那人就是他的小徒弟,似乎是叫烛渊,得尽了他所有的爱意。
他牵着烛渊的手,抬着头嘴唇动着,像是在和烛渊说话。
没一会,烛渊便低头在他唇角吻了一下,趁青年还没回过神来夺过他手中花灯,随手一抛扔到水里去了。
青年瞠目结舌的望着他,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那人拉着手跑开了。
恍惚间,荒夜似乎看到了当初被光滑亮丽,柔软精致的绸缎细细裹成的襁褓中,困听在彩色精致的花灯里哭得惨兮兮的小孩。
他看着他从只会吮着他指尖讨食吃的婴孩,逐渐成长为艳丽无双的少年。
但荒夜眨了眨眼,那些灯影月辉,万顷寒光在他阖目间便都暗了,再次睁眼时,远处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是了
他的圆圆,不是早就长大了,早就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圆圆圆圆”荒夜低喊着从桥上下来,追着那似乎遥不可及的背影追去。
“太子?”鬼月见太子神色怔然从桥上下来,连忙跑到他身边,却被荒夜狠狠推开。
荒夜走到他们刚刚放花灯的地方,从长了些青苔的石砖地上,如若珍宝的捡起那人发间拨落的几瓣桃花。
“太子。”鬼月再次跟到荒夜身边,半蹲下身体小心翼翼地问他,“您在找什么,要不要属下帮忙?”
荒夜喉头滑动了几下,说出口的却是轻轻淡淡的三个字:“不用了。”那三个字咬得极轻,像是在风雪肆虐的地上留下的脚印,倏然便被落下白雪掩埋了,不剩半点踪迹。
鬼月对他笑了笑,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掏出两个面具,一个递给荒夜,一个自己带上:“每以正月望月,人戴兽面,男为女服”说到后一句时,鬼月的声音明显矮了下来。
荒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鬼月递过来的那个面具是用木头做的,做工粗糙,五官雕得狰狞骇人,双颊及额上用鲜艳的彩漆刷着怪异又喜庆的图腾,在靠近耳部的地方打出两个洞,用捏粗的红绳穿起。
荒夜颠了颠手里这个颇轻的面具,嗤笑一声道:“父皇喜欢这个,我可不喜欢。”不仅他和圆圆在元宵相遇,他的父亲――荒夜和缚华芸,也是在这热闹至极的上元节相遇的。
缚华芸当时就是带着这样的一个兽面面具,在如流的人群里回头,那些凡人看不清她模糊在光雾下容颜,但站在桃花树下的荒仲却可以。
他就在她取下面具回眸笑了的一瞬起,万劫不复。
鬼月听到荒夜这么说,只得耸耸肩,把手收了回来。
“等等。”荒夜忽然喊住她,从她手中接过面具套在了头上,缓缓站起身,“走吧。”
一本正经的太子忽然戴上了这样一个面具,鬼月呆了半晌,而后才赶紧起身追上他:“太子!太子!您又要去哪?”
此时天上原本明亮的圆月,不知被何处飘来的几朵灰云遮了半边,叫那原本皎洁如水的月辉朦朦胧胧了下来,更衬得这满街灯火明亮如昼。
荒夜晃晃怔怔地盲目走着,似乎他已经知道方才在那河边的一面,只是惊鸿一瞥,从此再难相见。
直到重破开云雾倾泻而下的月色,荡漾着送来一股甜腻的酒香,荒夜这才停步。
顺着酒香稍稍侧头,那一抹红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眼帘,让他只能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枝头颤落的桃花跟着灯影纷散而落,划过那人的眼角,像是心有灵犀般的,那人抬眸看了他一眼。
荒夜慌乱地转过身,望着朝他远远追来的鬼月平复呼吸。
“你逃什么呢”荒夜笑着对自己说道。
“太子。”追过来的鬼月在他面前站定,探头瞧了他身后一眼,小心问道,“太子,您要吃元宵吗?”她记得,太子和陛下都很喜欢吃元宵,连送礼都要送元宵。
荒夜回头,这才发现他居然停在了一家元宵铺子前。
“嗯。”荒夜轻轻应了一声,走到而方才青年在的那桌前坐下。
桌上还有半盅香茶,余温浅浅。
印证着故人刚走不久。
他没用青年用过的茶杯,而是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拎起壶茶在两个陶杯里各倒了半盏茶。
鬼月捧起那杯茶:“谢太子赐茶。”
荒夜:“”
“这不是给你倒的。”荒夜从茶盘上取下一个倒扣的茶杯,放到鬼月面前,“要喝自己倒。”
鬼月闻言也只能放下茶杯,悻悻地给自己重新倒茶。
元宵铺子的老板匆匆赶来,堆笑赔礼道:“哎哟客官,这茶都凉了”
荒夜放下茶杯:“无碍。”
“老板,来两碗元宵。”鬼月抬手对老板说道。
她话音一落,荒夜立即道:“三碗。”
鬼月和老板同时看向他,荒夜垂下眼帘:“算了,还是两碗。”
“诶好好好,马上就来。”老板笑着离开。
“太子”鬼月小心道。
荒夜看向她,她便继续说道:“您若是不够吃,待会可以再要一碗,元宵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饿。”
“我”荒夜皱着眉,沉默片刻才将那话说出口,“其实不喜欢吃元宵。”
鬼月闻言十分惊讶,太子若是不喜欢吃元宵,那为何在紫宫时每逢人间佳节,他都要吃上一碗热元宵呢?
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荒夜抬起头来望着天上的圆月轻笑一声,双鬓如雪,满目寂寥:“吃了元宵,才能团团圆圆啊”
鬼月恍然:“元宵元宵,团团圆圆。”
“二位客官,元宵来嘞――”老板吆喝着,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元宵上桌。
那些个团如玉粒的元宵被浸子啊煮得稀烂的红豆羹里,顶上多了一层黄亮的花蜜,而蜜上又撒着几朵桂花,远闻酒香四溢,近看甜糯可口,叫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鬼月先勺了一口送进嘴,赞叹道:“老板,您这手艺真好。”
“那可不是,我这手艺是祖上传来的!”老板听到这话,笑得几乎都看不见眼仁了,“老祖宗以前的店是开在东街那边的,不过现在那街巷都没了,成了一座湖。”
荒夜闻言,举勺的手指颤了颤。
老板走远后,荒夜忽然问鬼月道:“鬼月。吃了元宵,真的会团圆吗?”
鬼月道:“会吧”
“骗人”荒夜将那勺凉了的元宵放进嘴里,撑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十分好月,向来不肯照人圆”
135 天煞孤星()
“世间百种凄惨,最惨不过客死他乡。”容颜绝艳的青年背靠在沙漠落败寺庙里的房梁上,黑色的衣摆顺着梁木滑下,在夜里不尽的呼啸声中翻动。
他抬头,穿过没有砖瓦遮盖的那些屋檐破洞惘然的看着外面的夜色,圆如白玉盘的皓月撒下银辉,落在他半透明的身躯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只需顺着这银辉光缎轻轻一扯,便可乘月归去。
“你知道为什么吗?”青年轻轻侧头,深如潭底的双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里头像是沉淀了无数浩渺的年岁和轮回更迭的时光,隐隐带着水光。
玄九明看着他这副难得脆弱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软了声音顺着他的意思继续往下问:“为什么?”
“因为这世间最远的路,便是这回乡的归途。但人一旦死了,前世那些恩怨便跟着一同逝去,即使乡音乡景近在耳侧,历历在目,回家之路却难以勾勒,哪有人能记得回家的路呢”青年说着,声音渐渐低缓了下去,更显得其眼角的水珠摇摇欲坠。
玄九明看着他,原本紧握这桃木剑的右手也缓缓垂了下去。
而梁上的青年定定地凝视了他一会,忽然绽唇一笑:“我骗你的。”
玄九明无奈地叹了口气,举剑接住青年向他袭来的黑色利爪,只听“滋”地一声烤肉声响起,肉香味不随声而至,青年的痛呼声倒是不小。
“你还是不长记性。”玄九明收回桃木剑,在青年涣散的灵体上贴了一道符箓,稳住他要散的身形。
秦卿殃殃地躺倒在地上,满脸生无可恋。
玄九明见他这副模样简直是又气又好笑,若不是亲眼一见,他也难以想象这扰了卞沙洲通商之路几百年的恶鬼,竟是这样一个有些无赖的青年。
瞧他的模样,死去时的年岁不是很大,应该是刚过及冠的年纪;身上的衣袍又不是什么凡俗之物,家世显赫,却死于这样风华正茂的年纪,难怪身上的怨气那么大。
“你想回家?”玄九明挑眉看了地上的青年一言,抬手拽住他衣摆往庙外拖,“那你就跟贫道去枉死城走一遭吧。”
“我不去!”秦卿闻言立即转身死死抱着庙里的大柱,破口大骂,“臭道士!要去你自己去!”
玄九明松手,坐到他身边:“我去了没用。”
秦卿狐疑地抬头看了看他:“为什么?”
玄九明答得极快,又十分肯定:“因为我没有前世。”
秦卿立即抖着肩膀笑了起来,笑到眼角渗泪,忍不住在地上打滚:“你骗谁呢?”
“你就是因为这样疯癫,喜怒无常,才被至亲之人骗到这荒漠中,客死异乡的吗?”玄九明神色不变,声音轻轻的。
秦卿立时敛了笑容,从地上翻身站起,才朝庙外走了几步就被那臭道士勾勾手指召了回去——操!忘了身上还贴着符呢!秦卿不由得暗骂一声。
“你到底想怎样?!”秦卿转身瞪他,瞳底有血光翻滚。
玄九明慢悠悠地踱步到他面前道:“你是天煞孤星之命,注定孤克六亲死八方,你亲人杀你也是迫于无奈。”
秦卿冷笑道:“那照你这么说,我死了是我活该?”
“可你后来杀了他们泄愤,秦氏一族也早已断子绝孙,你又何必再待在此处靠杀人取乐?”
秦卿看着这臭道士悲天悯人的表情,心中越发气愤:“我杀得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匪盗之辈,何错之有?”
玄九明义正言辞道:“杀人就是不对。”
这话说得秦卿无法反驳,又听他继续道:“人生来就是命数天定,几时出世,几时死去,早就是注定好的事。你反复插手,扰乱的是天序,最终受苦的还是你。”
“我就算是投了胎也是天煞孤星之命,做鬼还可独赴黄泉,叫我去投胎,你还不如在这里一剑杀了我!”
玄九明听他这么说,沉默了半晌道:“你真不想去投胎?”
做人哪有做鬼自由?!
秦卿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