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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刘綎在众武官面前展示他那把镔铁大刀,重百二十斤,并当场上马演示,当真是抡动大刀如飞,极尽彪悍之名。此次抵达宽甸,刘綎带着儿子刘结、刘佐及义子刘招孙,家丁约七百三十六名,随行的川兵约两千多人合计三千,并带有佛郎机、百子排号、乌铳、火炮等器械,展示出来,煞是威风凛凛。而分由刘綎指挥的其他武将所部,也都在宽甸堡露面。所带兵马以浙江兵为多,其余山东兵,南京兵,各以三千为营,武官也是征调而来的浙江人居多。算起来,也只有管宽甸游击事都司祖天定,叆阳守备徐九思,算是熟悉辽东的武官。并且,这二月出征的御寒衣物,显然是准备不足,又或是这些南方来的兵不习惯如此二月天气,毕竟在南方此时依然春意盎然。当苏翎等人听说那些浙江兵冻得都在哆嗦时,千山堡的骑兵正稳稳站在风雪之中,象一片松林,傲雪而立。
刘綎的人马最先出现在视野中,看到前置骑兵在距大队一里处游弋,苏翎略微点头。这刘綎虽说算不上谋略之将,这份行军的样子,还是可以赞许的。随后是大队的骑兵,因相距较远,看不清谁是刘綎,军中旗帜在风中缠在一起,也看不到旗号。刘綎的骑兵可与千山堡不同,到像是步兵的代步,队伍中无数辆大车,用骡马拖着,在崎岖不平的河谷边缘缓慢前行。那便是刘綎所带的佛郎机等火器,这些川兵火器配备占了多半,除了几十杆长枪,没看见其它任何兵器。
苏翎等人隐在山顶,身披白色斗篷使得众人与积雪连成一片,远远望去,谁也无法知道那片白雪处隐有近千的战士。刘綎的人马过后,便是随后的浙江兵,南京兵,这些都清一色的是火器占优装备的营兵。算下来,这还要追溯到戚继光总兵练兵流传下来的。但在这宽甸群山之中,这些打哆嗦的火器营兵,不知是否还有当年戚总兵时代的威力。最后则是一部分辽东本地的旗军营兵,这看服饰便能分得清楚。这放在最后,是个双方满意的结果。刘綎嫌这些人无用,放在后面免得碍事,而这些本地兵马,正不想走在前面送死,乐得在后压阵,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有个准备时间。
默默无声地观察到刘綎大队过去,尾队是大量的辎重。赵毅成仔细数着那些运送粮食马料的大车,心中算计这些兵马所需。
“大哥,刘綎的粮草还算充足。”赵毅成禀报道。
苏翎点头,眼光却仍看向刘綎大队消失的方向。据报朝鲜兵马滞后一天,这时还看不到朝鲜人。苏翎算计着这两拨人马既然不在宽甸堡汇集齐了再走,那么必然是在太平哨一带集结,也唯有那里可以容下近三万人的队伍。苏翎当即下令,留下一个小队留心朝鲜人,余下的,全都尾随刘綎大队而去。
宽甸出边墙向北,群山之中是无数大小河流,形成无数平坦的河谷,这既是北上行走唯一的选择,也是那些逃出边墙谋生的人们聚居的唯一落脚处,也只有这样的地势才可能垦荒种田,养活家中人口。
第一个村子出现在刘綎大队前面,河谷中的道路就在村子那几十座屋舍便穿过。刘綎的前哨骑兵一见,立即停下,有游骑迅疾回奔回报。不多时,只见后面三千多川兵一阵急奔,全都赶至河谷处。不多时,这三千多人一阵呐喊,便蜂拥向村子扑去,同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枪炮声。村子实在太小,根本容不下这数千人的冲击,转眼间村子便被人群淹没。那些骑在马上的川兵纷纷下马,抽出腰刀,逢门便闯,遇屋便进,真正是搞出一幅鸡飞狗跳的场面来。很快,那些收刮一番的兵们便又回到大路上,村里没人,让这些兵们有些遗憾,或许是想杀些人头立个小功,但显然村里的人得到消息,赶在大队之前跑掉。只是带不走的东西,能拿能搬的,都被顺手牵羊,完后,一把火将所有的屋子点燃,滚滚浓烟很快便在白雪掩映下越过山顶,飘向远方。
苏翎狠狠咬着牙,额头上若不是头盔遮掩,定然能看见跳动的怒气。不过,这还是忍了,只要刘綎过后,人没有损失,便再建一座房子。对方近一万五千的兵马,暂时还不能使苏翎下狠心一战。
离宽甸越远,按说这山便越高,适合居住的河谷也便多起来,而村子便呈星状四散在道路两侧不远处的山谷里。大约是被激起了彪悍本性,刘綎的前队开始分散,每队数百人,带上易于携带的火炮、鸟铳,向两侧的山谷袭去。同样,所有的村子都没有人,只在较远处的村子开始看见急于奔跑的人影。刘綎所部一样是枪炮齐鸣,震得山谷响起巨大的回音,然后便依旧围住村子,开始抢劫放火。浓烟在方圆百里之内腾起,犹如烽火,将战火来临的消息传出很远。
“大哥,这样下去,总会有村子来不及撤走的。”赵毅成开始担心。
这原本算计的是刘綎沿着路走,只要撤离附近的村子便可,但看这架势,倒像是要扫荡一般,分出的小队越来越多,连后面跟上的南方兵马也开始学着依法炮制,向两侧派出数百人的小队,渐渐将大队人马象张开的翅膀一样,扫出宽宽的一片烟火。
苏翎望着腾在半空中被风吹散的黑烟,一时难以决定。他暂时搞不清这刘綎在这里弄这般举止是为何,难道就只是为了劫掠一番?村子里可没什么值得抢的。但犹豫不能太久,按对方如此做法,说不定已经有村子面临刘綎的刀锋。
战?还是不战?
苏翎迅疾召集属下,吩咐一番,然后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大群骑兵吼了声:“走!”
皑皑白雪中,一股怒流四下散开,在群山之中隐去。
第56章 背影如烟()
一万五千人马的东路军在宽甸蜿蜒的山道上爬行,行进极慢。积雪加上本就不适合大车行进的路面,让队伍中的火器大车几乎无法顺利地走出十步,将近半数的士兵不得不手拉肩扛地帮着骡马行进,以至每一营的人马一个时辰走不出十里远。刘綎带着他的家丁以及川兵三千人马走在最前面,若是回头望向队尾,怕是有接近二十里远,对此刘綎也无可奈何。对于身后的这些南方兵,刘綎根本瞧不上眼,慢说不熟悉他们的打法,就连行军列队,刘綎瞧着便是一肚子气。自然那些南方兵并非得罪了刘綎,对这位扬名已久的悍将,多少还是有些敬意的,更别说是东路军的主将。只是这些兵连同带队的武官都是才认识没几日,便一同走在这积雪厚达一尺多深的陌生山野里,刘綎那一口四川口音与浙江、南京软绵绵的方言毫无融合在一起的可能,这传令发号都是费尽口舌,甚是有时不得不拿出纸笔交待清楚。慢说刘綎自宽甸起就不耐烦,这些兵也对眼前的一切满肚子的不满。这些都使得整个大队几个来自不同方向的兵将们各自成队,远看着是连城一线,这中间却隔着不止三里远。刘綎最初还下令后队快速跟进,可这各队的火器配置不一,马匹数量也是不同,再加上这山路雪地的行进都还是头一次走,就算想快也快不了。刘綎怒火爆发,亲自骑马一路呵斥过去,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臭骂,甚至几个浙江兵略微嘟囔了几句,便迎头几鞭子抽去,将那几人抽得是满脸是血。但即便如此,这队伍并不能靠鞭子使劲,那刘綎干脆便不闻不问,自顾带着川兵走在前面,将这些都交给于承恩督促。这下那些浙江兵、南京兵以及山东营里的武官干脆也就故意慢下几步,离刘綎远点,眼不见为净。这队伍之间的缝隙便越来越大,倒是于承恩跑前跑后,将手里的红旗挥舞的是满身是汗。这于承恩是临时由辽阳赶来的,奉经略杨镐之命,前来督战。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守备,才几品的官儿?刘綎当即便没给好脸色看,这是存心羞辱他来的。
早在朝廷调集人马之前,杨镐便不想要关内的兵马入辽,一心想建个奇功给皇上看看,这不是没有先例,这一次他是存心要挽回过去丢的面子。是故杨镐对这关内调集而来的人马统统不放在眼里,等到知道辽东确实战力不足,就算招募都没有多少起色,便对关内兵马征调上了心。偏偏此时正在京城的刘綎要等后续川兵到达之后才肯出关,这不存心拖延杨镐的功绩么?这两人之间便这么叫上劲儿了。当然,武官与文官较劲儿是没什么好比较的,刘綎再有悍将之名,照样得乖乖的听命行事。这别路兵马不派人督战,偏让个小小守备督战东路,你说这还能有别的意思么?这些心思在宽甸堡还未出发便就埋在心里。这时于承恩费尽力气,想展示一下督战官的作用,可惜这一路上哪个武官不必他高几级?于承恩尽管使劲,而那几营兵马嘴里答应,做出奋力状,待于承恩走远,依旧慢慢悠悠地蜗行如故。
刘綎所带川兵作为前置兵马,是一贯的作风,至于烧几个村寨,还是事先便就有的打算。在西南作战时,刘綎便纵容部下烧杀劫掠,鼓舞士气。这回尽管心中不满,但这仗还是要打的。对于后金兵,刘綎没见过,连听说都是一星半点,何况对于他这样的悍将,说天下无敌手还是谦虚,放眼天下还真没几个人让刘綎低头的,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文官系统。看见头一个村子,刘綎便直接下令冲锋,可惜没人,让他略感不快,放火那是家常便饭。而随后在山侧望见的几个村子,刘綎便下令分头围剿。这些村子在刘綎眼里那就是建奴的前哨,杀敌立功理所当然。可是随后的几个村子依旧没见到一个敌人,这嗜血的性子激起来,收回去可就不易了。刘綎便下令分队继续前进,左右延伸。三千多川兵便分做几队,数百人为一队沿着山道两侧的山势各自深入,那刘綎更是带着义子刘招孙以及八百多家丁自成一队,一直向前挺进。从那些被烧毁的村子里搜出的粮食,让其根本不在乎什么粮草问题,最好便这样一直杀到赫图阿拉。刘綎眼中的后金便如眼前这些村子,简直可称是横扫而过,这与在贵州等地剿匪的状况类似,而在那里,刘綎便是这样做的。
刘綎前队如此便也罢了,偏偏那于承恩自作聪明,见刘綎自顾向前搜寻敌踪,便向后队的几营人马鼓动,将刘綎说得是杀敌如砍豆腐,且所获不菲,尤其是后面这部分,说添油加醋怕是有些太过谦虚。那几营明军本也谨慎,可那斩获首级的诱惑还是大于严寒的困阻。经略杨镐在辽阳誓师之后,便颁布军令,不准将士在临敌时争抢敌人首级,只准战事过后,再取首级核算军功。这里要说的是,明朝军功以取敌首级为准,论的便是首级多少多少,然后论功行赏。这武职升迁,只有一途。南京陆兵大营都司姚国辅,山东营都司周文,副总兵江万化,叆阳守备徐九思,浙江兵营备御周冀明这几位武将,虽未聚在一起商议,可在问清刘綎的举动之后,便都动了心思。既然主将都做如此打算,这部将如何不能跟上?既有战功可拿,还说不定能有些别的收获,何乐而不为呢?有那谨慎的,略一犹豫,便被属下武官或是亲信家丁劝说。那些老于军伍的属下,明知此战志在赫图阿拉,而这里距赫图阿拉天远地远的,就算有敌也不会多到哪儿去,况且这里足有一万多人,还有何担心?于是,各营主官纷纷下令,也是各分数队,沿着两侧山势逐步延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