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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在帅帐里,在众将面前讨论公事,宋晟没有与夏浔称兄道弟,而是按照军伍中的阶级说话:“国公带来的骑兵,本帅可以派人引着,从现在开始就加强训练,并熟悉西凉地理。本帅以为,贴木儿劳师远征,我们一则以逸待劳,二则占据地利,正当扬我所长,以守为主。”
夏浔欣然道:“宋帅所言,正合我意!御敌于边墙之外,却不一定要迎头痛击,以硬碰硬。咱们有坚固的边防,为何弃而不用呢?他贴木儿既敢来侵,咱们正好利用多年营养的边防工事,以最小的伤亡,予敌最大的创伤!呵呵,宋帅昔年生擒蒙古国公、围困哈密王,都是兵出险着,深入敌后,直捣其黄龙,我还担心宋帅老而弥坚,这一次又要重施故技呢。”
听夏浔提起自己当年最得意的两战,宋晟也不禁莞尔,摆手道:“嗳,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何况这贴木儿可不是把都刺赤、兀纳什里之辈可以相比的。”
来犯之敌与守城兵马作战,攻城一方的牺牲必定比守城一方更多,自己有坚固的堡垒,就应该善加利用。夏浔和宋晟的脑袋又没有让驴踢了,非跟人家玩什么骑士风度,两个人的主张可谓是不谋而合了。
两人又议了一番军事,听取各卫所将领的汇报之后,就退帐到了后衙。其实这次升帐,主要就是让夏浔这位监军跟各兵团的将领们见个面,彼此认识认识,也没有其它的目的。到了后衙书房之后,夏浔问道:“大哥,别失八里和哈密诸地,亦隶属我大明,却在嘉峪关外,这些地方现在的具体情形到底如何?”
宋晟听了,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叹息一声道:“不太好啊,为兄经略西凉二十余载,也只是稍稍恢复了我汉家元气!嘉峪关外,远不及关内的控制”
宋晟请夏浔坐下,向他详细介绍了一番西域的情况。西域在汉人手中几得几失,以明朝接手时情况最为严峻。
汉时开拓西域,到了唐时更进一步,大唐兵威最盛时,势力达于中亚,可惜这只是昙花一现,没多久就退了回去,紧接着安史之乱,唐朝元气大伤,势力进一步萎缩,连西域基本上也丢了,于是吐蕃和回纥两个地主开始争夺西域霸权。
吐蕃是佛国,回纥是回教,后来吐蕃瓦解,回教势力便大肆扩张起来。
后来,张议潮在沙洲建立归义军,势力最强时也曾一度统治丝绸之路河西走廊这一段,然而好景不长,当时的大唐已是日薄西山,无法给予任何援助,历经五代十国,宋朝建立时,羌人也在西域建立了西夏国,一统河西走廊,至此,西域佛国于阗与中原的联系就彻底中断了。
这时,信奉回教的黑汗汗国发动圣战,灭了于阗,于阗亡国后,整个西域便全盘***化了,并一直延伸到河西走廊。宋晟经略西域时,西域已经没有汉人的基础,这里的领土都是徐达大将军用武力强行打下来的,当地的居民一片片的尽是在徐达大将军武力之下被迫归服的蒙古人、羌人、吐蕃人,而且大部分信奉回教。
在这片已经失去数百年之久的土地上,宋晟苦心经营二十多年,也只是把甘肃牢牢地抓在了手中而已,嘉峪关外的哈密、蒙古斯坦、别失八里等地,只能恩威并用,利用当地的畏兀儿人、蒙古人,半独立的控制在大明手中。、
夏浔听了,沉吟道:“大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贴木儿在西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番东来,对我大明是誓在必得。不错,咱们是以逸待劳,而且占据着地利,咱们大明的兵马也是兵强马壮,可是贴木儿不但兵强马壮,而且以蒙古人的身份、以回教为号召,人和方面,咱们在哈密、蒙古斯坦、别失八里一带并不占优势,所以这一仗只要打起来,纵然是胜了,恐怕也是惨胜。”
宋晟道:“嗯!这一点为兄也有预料!从现在掌握的情报看,这个贴木儿可是个硬骨头,不好啃呐!”
沉默片刻,他又把浓眉一扬,凛然道:“管它呢!大丈夫戍于边野,马革裹尸,正是死得其所!朝廷养兵千日,不就是为得这一天么,怕他何来!”
夏浔微笑道:“怕,自然是不怕的。不过,贴木儿卷土而来,是一路坦途,还是泥绰处处,那可是大不一样的,他路途上多消耗一分力气,咱们就多省一分力气,他路上多死一个士兵,咱们就能多保全一个战士。大哥,你带兵多年,应该懂得,战场上瞬息万变,可能就因为一个微小的差距,整个战局的胜负就因此决定!”
宋晟微微眯起了眼睛:“兄弟,你是说”
夏浔沉声道:“这些地方,若是忠于我大明,那就是贴木儿马前的一片荆棘,若是他们倒向贴木儿,那就是贴木儿的桥头堡。趁着贴木儿未到,我想去关外走一遭!”
雪原之上,绵亘连片的营寨,沿着山坡蔓延开去,无边无际。
旌旗在寒风中猎猎飞扬,箭楼耸立,刁斗森严。
风中,金鼓号角之声隐隐传来!
朔风呼啸,帐中却很暖和。
丘福负手站在一幅悬挂在帐壁上的地图前,端详着上面的山川河流,以及探马回报后,加以标注的鞑靼主力可能隐藏的一些地方,浓眉紧锁。
一名校尉进帐递上一封公函,靖安侯王忠展开看罢,走到丘福身边,恭敬地道:“大将军,辽东张俊送来消息,可遣开原侯丁宇率辽东精骑三千、兀良哈精骑两千,合计五千精兵,协助大将军。”
丘福充耳不闻,依旧负手盯着地图,王忠还待再说,一旁武城侯王聪扯了扯他的衣袖,冷哼道:“算了吧!张俊、丁宇是什么人?那是辅国公杨旭的人,帮咱们征讨本雅失里?哼!派五千兵,顶个鸟用,不过是想分咱们的功劳罢了!甭理他们!”
同安侯火真烤着火笑道:“嗳,人家总是一番好意嘛,也不好置之不理。就回复他们说,多谢好意,叫他们整军备战,俟有消息,需要增兵时,再叫他们协助围剿就是了!”
王忠回头看看丘福,见丘福沉着一张老脸不说话,只好答应下来,匆匆回到案边书写回函。
丘福心里很急,这次出兵,是他再次出山、重返中枢的好机会,他非常在意,尤其是接到朱高煦的书信之后,更深知打上一场大胜仗的意义何等重大。可是他率领十万大军在塞外转悠了一个多月了,粮草没少耗费,士兵还有不少冻伤的,却连鞑靼人的影子都没看着。
茫茫草原,大雪弥漫,若是有心隐藏避而不战,百万人马撒进去也能立刻消失不见,上哪儿找去?如今辽东张俊又假惺惺地说要派兵相助,丘福一听心里就更冒火了,他正憋足了劲儿要跟杨旭别别苗头,看看谁更善于打仗呢,不要说他手握十万雄兵,根本无须相助,就算需要帮忙,他也不会借辽东一兵一卒,不和夏浔沾一点关系!
丘福愈想愈是焦燥,忽地回身说道:“雪积盈尺,大军行动不便,敌酋逃窜自如,始终难以交战。本帅决定,火真、王忠率大军与辎重随后缓行,王聪、李远,与本帅各率精骑千人,相互呼应,搜索前进,遇有小股敌酋即战,遇有大股敌酋则立召援军呼应,否则势必受敌愚弄,难寻其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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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8章 斩获()
朔风呼啸,大雪飘飘,一支千余人的骑兵猫着腰、低着头,顶着能把人吹得举步难行的凛冽寒风,在大雪中艰难地跋涉。他们的脸上也蒙着厚厚的毡巾以御风雪,只露出一双眼睛,呵气让眉毛和帽沿儿都沾上了一层白霜。
“前面到了哪里?”
一个百户勒马站在高处,四下打量一番,拉下面巾向旁边一个斥候询问。因为风太大,一张嘴狂风就往嘴里猛灌,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赶紧侧了身子,勉强才把这句话说完。
“大人,咱们这是”
那个斥候仔细打量一番,雪舞银蛇,原驰蜡象,风雪咆哮,天地一片茫茫,他费了半天劲儿,也没看出这是到了哪里,还没来得及回答,忽又发现远处有一抹黑影出现,黑影是从一片矮山坡后绕出来的,正向西边缓缓移动,不由叫道:“大人,快看!那里有人!”
北征的明军十万人在雪原上游逛了一个半月了,除了一些猫冬的小部落,几乎无甚斩获,陡听有人,那百户不由精神大振,他定睛仔细看看,确认乃是一伙行人,远远目测,人数约在两三千人上下,便立即命令道:“速速接近、查明底细,我去禀报大将军!”
“遵命!”
几个斥侯相互打个手势,便迅速向远处那片黑影奔去,他们的军服上都外罩着御寒的白色衣衫,马也都是选的浅灰色、白色,在这风雪迷茫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保护色,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一些蒙古人在雪原中坚难地跋涉着,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有牛羊和车帐,这明显是一个正在迁徙的部落。草原上的部落,早在初秋就开始储备过冬的一切,盐茶、牧草,一切所需。当朔风吹起的时候,有些部落还会很聪明地利用杂草和雪筑起一道防风墙,以确保整个部落都安全过冬。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才发现驻牧之地有什么缺陷、或者过冬的准备有什么不足而被迫迁徙到其它地方的,这种迁徙过程会把部落中许多老人、孩子和他们赖以生存的牛羊送冻死。而这个部落偏偏是在寒冬腊月迁徙,而且今天的天气这么糟糕他们都不肯寻个背风之地稍歇,就更加可疑了。
消息送到丘福那里,丘福听说只是一个三千多人的部落,不由心中大动,马上决定予以歼灭。同时为了避免这些部落中人利用地域广阔、风雪又大的险恶环境突围逃走,又派人迅速通知左右巡弋的另外两支先锋人马,然后不等他们赶到,便在押后半个时辰之后,果断发动了进攻。
一个三千人的部落能够抽调出来的战士是有限的,未必比丘福手中的一千精骑更多,而且他们护拥着整个部落的老弱妇孺和财产,队形非常分散,当明军纷纷掀掉白色的罩衣,向他们发动迅猛攻击的时候,这些蒙古人措手不及,立即被明军切割成了三块。
年事已高的丘福威风不减当年,手执斩马刀冲在前面,他的身先士卒感染了三军将军,那些骁勇善战的边军将卒一个个嗷嗷叫着扑了上去。战斗结束的很快,这个部落的兵力本就有限,又根本没有想到明军来得这么快、而且在这样的风雪之中也不驻营休息,甫一交战便形成了全面溃败的局面。
雪辗如泥,“桃花”凌落。死尸处处,牛羊四散,战斗基本进入收尾队段,一部分士兵仍在追遂着四散逃逸的部落战士,大部分士兵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聚拢牛羊和妇孺等战利品时,丘福就命人把一些衣着打扮明显是在部落中拥有较高身份的鞑靼人提到面前开始审问起来。
这一询问,丘福大喜,他这一路之上,也撞到过一些鞑靼部落顺手歼灭,只是对方在鞑靼都不是什么重要的部落,部落酋长也只是在鞑靼朝廷中挂个小官儿的虚职,可这一次却大大不同。经过审询丘福得知,这支部落竟是鞑靼可汗本部的一部分,他们的族长在鞑靼朝廷位居尚书,叫做兀良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