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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听的头皮发麻,随口应道:“你现在住在表姑家里?”
“是啊!”
孙妙弋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文轩哥哥,你吩咐我看着黎叔和庚薪的,因为我刚一回府,就被娘打发到了表姑家里,所以也没做成。现在那个入赘我家的废物又住到了府上,娘说是为了给我风风光光的操办婚事,让我坐一回婚轿,披一回嫁裳。可人家人家宁愿与文轩哥哥在那四下无人的寺庙天井里幽会,也不愿意要与那呆头鹅的风光。”
“妙弋”
夏浔对这位痴情的姑娘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说少了她难免伤心,说多了岂不是让她越陷越深,还没想好得体的说辞,孙妙弋的表姑走到车前,见她与一位公子聊了半天,已经引起路人侧目,忍不住扬声唤她:“妙弋,该走啦。”
“哦!”
妙弋答应一声,又复看向夏浔,一语双关地道:“文轩哥哥,我走了,你要自己小心,妙弋等着哥哥还我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的那一天,那时你我你我”
她红着脸瞟了夏浔一眼,返身奔去。
夏浔凝视着她的背影,心中忖道:“这件事和庚薪恐怕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孙府正在筹办婚事,他想对付我,现在也走不开,孙府上下正在到处清扫布署,下人们来来往往,平日里只有过年才能清扫到的地方这时也必常去,不可能用以藏人,庚薪如果想对付我,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下手吧?可要不是庚薪,还有谁要对我不利?尤其是,他为什么不对我下手,却对我的贴身丫头动手,那是想知道什么?”
夏浔对自己的判断动摇起来,他解下马缰,扳鞍上镫策马驰出不远,一阵风来,卷来一枚纸钱,也不知是谁家办丧事撒在街头的。夏浔侧身避过,看着那纸钱翻飞着远去,一踹马镫,便要去府衙问问消息,刚刚驰出丈余远,身子忽地一震,一把勒住了缰绳。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双飘忽不定的眼睛,随即一张面孔渐渐地清晰起来,看着是那么老实憨厚的一副面孔:“刘旭,刘旭!会是他么?”
小荻被反绑在柱上,衣衫凌乱,遍体血污,鲜血已在她身上干涸成了浅黑色。
她的头终于垂了下来,她没有屈服,自始至终都咬紧牙关,经受住了惨烈的折磨,她已昏迷过去。
刘旭严刑拷问了她半宿,也不知使尽了多少手段,累得他筋疲力尽,现在已在旁边的铺上睡下,小荻因此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她还在晕迷之中,身体绑在那儿,仿佛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只有偶尔发出的几下抽搐和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显示着她曾受过怎么样的折磨,已至在昏迷中,身体也会不自觉地做出反应。
夏浔忧急如焚,一出城门便打马如飞,使出了以他的骑术能驾驭的最快速度。
他不是主宰人间善恶的神祗,也不是高风亮节的道德君子,他本来与这小女孩毫无休戚相关的责任,理智的做法,他应该对小荻的失踪无动于衷,顶多做做姿态,安抚一下忠仆肖敬堂的心情。小荻不可能知道他的任何秘密,就算她肯招供,也不可能对人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他无需担心什么,如果掳走她的人真是刘旭,他越是漠不关心,越能证明他的无辜和清白。
可他还是来了,他既不知道刘旭是否另有帮手,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他来了,没有任何理由,没想任何后患,没计较任何得失,完全是出自于一种本能,一种对自己想要维护保卫的人本能的关心。
在这个时空,那种焦急忧虑的心情,之前只有在胡大叔病重期间他才有过。胡大叔过世后,他辗转来到青州,因为他冒充了杨旭,所以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潜在的敌人,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敢走进任何人心里,也不敢让任何人走进自己心里。
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早已有人不知不觉就已住进了他的心里。那个可爱的小侍女,那个像妹子一样时常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小丫头,那个亲人一般细心照料他起居饮食的小姑娘。
不知不觉间,他已习惯了小荻的存在,习惯了一回到府中就看到她那欢喜的笑靥。
现在,他只想要小荻好好地活着,不计利害!,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66章 我来了!()
刘旭不在小酒馆。
老远看见门前旗杆上没有茶旗酒幡的时候,夏浔并没有多想,反而萌生了希望。如果真是刘旭掳走了小荻,他今天的确不可能再开张的。
可是等他赶到那家小酒馆,却见一道铁将军把门,夏浔下了马前前后后搜索一番,最后撬开窗子钻入室内搜了个底朝天,却根本不见一个人影儿,他能确定,这里是不存在秘室地窟一类的东西的。
冯西辉已经死了,张十三也死了,在四个人中,刘旭几乎可以说是地位最低的一个人,他不可能返回应天府,如果他想走,早在冯西辉死掉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走掉了。那么他能去哪儿?小荻的失踪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夏浔绕着那座小酒店转了许久,开始暴燥起来。
“他妈的,到底去哪了?”
夏浔狠狠一拳捶在墙上,手上传来的痛楚让他的头脑猛地清醒过来。他在原地慢慢转了两圈,缓缓在台阶上坐下,轻轻搓着自己的脸,喃喃地道:“不能急,好好想一想,刘旭能去哪儿,他为什么恰于此时离开了?此事与他是否真有关联?”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夏浔心中一动,又换了一个思路:“刘旭被安排在这儿,作用是什么?”
他马上顺着这个思路分析下去:“张十三做杨文轩的伴当,是为了就近监视他,也是为了方便行事;冯西辉呢,显然是利用官方身分,尽可能地为他们的任务提供便利和保护;安立桐那个胖子,本来是他们最初选择用以和齐王拉关系的人,可惜此人实在不堪造就,便顺势成了杨文轩在生意场上的伙伴,配合他行事。刘旭呢?刘旭在这南阳河畔开一家小店,对他们的任务能有什么帮助?”
夏浔苦苦思索着,远处草丛中,循踪追来的彭梓祺弯着腰,像一只猎豹似的伏在草丛中,悄悄地窥视着他的动静。
想了许久,夏浔因为熬夜和焦虑而发红的双眸渐渐亮起来了,他好象想到了什么,猛地跳了起来。
小酒店周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被他转悠遍了,没有再检查的价值。他向后退了退,四下张望着,小店前头不远处是一个小码头,码头右侧有一排垂柳,柳下水面上拴着几艘小船儿。酒馆后面两里多地,就是一个小村庄。河边的沙滩路由此下去,大约五里地外就是一座桥,拐过那座桥就是一条官道,南下的官道。
夏浔眯了眯眼睛,举步就要走向那座小村子,可他发现码头右侧的垂柳树下有一个垂钓者,又改变了主意,向他走了过去。
垂杨柳下,有一截腐朽的树干半躺在水中,一个老汉就坐在那枯干上垂钓,河水轻轻拍打着岸边,浪花儿堪堪吻到他的鞋底。夏浔走过去,在老汉身旁不远处蹲下,拾起一片石子弹到水里,状似无聊地看了片刻,才道:“老丈是这村子里的人么?”
垂钓老者瞟了他一眼,答道:“是啊,公子从哪儿来?”
夏浔道:“哦,我住在城里,出来随便走走。”
老汉笑笑说:“我们这个村子不在官道边上,水路的行商客旅呢,因为马上就进青州城了,也少有在这打尖的,所以有些冷清,难得公子兴致好,跑到这儿来散心。”
夏浔应道:“是啊,我这人好静,到这里随便走走,也不图什么,就是看看水、看看树,看出一个心平气和来也就是了。”
他探头看看老人的鱼篓,又道:“老丈钓了多久了,我瞧你这篓子里才两条巴掌大的小鱼儿呀。”
老头咧开没牙的嘴巴笑起来:“嗨,一样的,这不也是图个清闲嘛,钓得着大鱼是运气,钓不着也就算了,这小鱼儿拿回去让老婆子炖口鲜汤,品个滋味儿也挺不错的。”
“老丈豁达。”
夏浔赞了一声,这才引入正题:“这小村子不大啊,你们都是靠种地过活吗?”
老头觉得这位公子挺对胃口,便咂巴咂巴嘴儿,跟他聊起来:“那可不成,这儿离城太近了,没有地呀。你看见没有,就那边一小片地儿,平时种个菜什么的还成。我们这村子,也就十几户人家,有一户是专门种菜的,其他的,有的在城里挑脚赶车,有的随船跑货,剩下几户儿,都是儿娶媳,媳生孙,孙再娶媳,家里实在住不下,就近搬到这儿来,也好,山清水秀,清闲。”
“看老丈你身子骨还好,现在还做些事吗?”
“呵呵,不做事吃什么呀?我替衙门里养着牲口呢,替官府养马,不易呀,幸好老汉年轻的时候,是骡马行里专门侍弄牲口的,懂得门道,我养的马不说骠肥体壮吧,也是精精神神的。”
夏浔精神一振:“养马?老丈还真是有本事,马要是养得好,也能赚回不少花销,老丈养了几匹马?”
老汉笑道:“就一匹母马,一匹马驹,我这小门小户的,养匹马儿赚点小钱,只要侍弄好了,喂些新鲜草料就能应付,养多了照顾不过来,那得时不时的喂点豆饼儿才行,花费一下子就上去了,养不起呀。不过你还别说,我们村里有个能人,人家养了四匹健马,个个骠肥体壮的。”
夏浔双眼一亮,急忙问道:“哦?那是什么人家呀?”
老丈道:“村西头老李家,老李头又聋又哑,脾气也古怪,不喜与人来往,住得和我们邻居都远,单独圈了挺大一个院子。我瞧人家马养的好,还特意想学学有啥门道,他是哑的,问不来啥,我就跟着看,看了一溜十三遭,嗨,哪有啥门道啊,人家就是有钱,喂的好,天天鲜草料儿外加豆饼子,每天早晚再遛遛马,还能养不好?”
“哦,那倒是的,老丈养马凭的本事,可本事再大也比不得人家用钱砸呀!”
老人顿生知音之感,连声道:“就是,可不说呢。”
夏浔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笑容:“我去别处走走,老丈别急,我相信你一定能钓到大鱼!”
老汉笑起来:“呵呵,那就借你吉言喽。”
夏浔转身,向那小村庄走去,老汉甩钩入水,鱼漂几度沉浮。
一片指甲硬生生地拔了下来,指端血肉模糊,小荻痛苦地蜷曲着手指,鲜红的血和已干涸变黑的血痂让她那本来葱嫩的小手看起来就像一截变形的树根。
她的额头发丝凌乱,豆粒大的汗珠顺着打绺的头发一颗颗地落下来,迅速被她脸颊上的血迹染成了红色,可她已渐渐失去神韵的双眸,却只有倔强和仇恨的目光。
刘旭气极败坏,再用酷刑的话,这个稚弱的小姑娘很可能就没命撑下去了,可她居然仍不肯低头。
刘旭像只困兽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他返身扑到小荻身边,一把揪住她的依领,嘶声吼道:“你不说?你还不说?你这个蠢女人,你以为你维护的是谁?嘿嘿,你真以为他是你家少爷?”
小荻冷冷地看着他,好象看着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