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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又对万世域和丁宇等布政司、都指挥使司的官员们道:“军屯分开,不要搞一刀切,要因时因地进行微调。各卫所的战兵,实际上只有五成,另外五成担负着其他各式各样的事务,其中主要就是屯夫。我们总的原则是四分六。四成卫所官兵转为民籍。卫所屯夫的比例是两成,实际上超过三成不止,这样,屯夫全部归为民籍,另外将一部分老弱病残,失去战兵资格,却还占着位置充数的老兵、伤兵也都撤下来。
卫所的屯田依旧是朝廷所有,不能无偿划给他们。改为民籍的屯夫和伤弱老兵一概以承包的形式拥有土地,就是使用权暂时归他们,事先核定好每年上交的粮赋,但有所余,俱归他们个人所有。这些官田依照官价,可以赎买,他们现在有钱,可以买走,以后攒足了钱,还是可以买走。土地是老百姓的命根子,你最终不把这地契写了他的名字,他终究是不放心的。”
夏浔说一句,相关的官员便应一声,夏浔道:“募兵的事,现在可以放出风去。张熙童,利用各处府学多有各部族首领、长老子弟的便利,多做些宣传。等到军屯改革成功,再正式开始募兵。”
张熙童也连忙答应下来。
夏浔又对丁宇道:“屯夫们本来日子就不太好过,叫他们改为民籍,相信大多数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土地暂时只是承包租赁,而非无偿划给他们,也难免有些目光短浅者,担心丢了铁饭碗,这新的饭碗又不瓷实。包括一些伤老的兵卒,陡然由军改民,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侍弄好土地,难免也要有意见,这方面的事你们要注意。”
丁宇现如今是侯爷,连张俊都让他三分,说话当真是粗声大气,忙拍着胸脯道:“部堂放心,哪个兔崽子敢挑刺儿,就算他是块滚刀肉,我也把他剁了馅包饺子!”
夏浔瞪他一眼道:“胡闹!谁叫你打打杀杀的了?要跟人家说理,如果你的父兄在被裁之列,发几句牢骚,你就喊打喊杀的?这其中的道道儿,咱们明白,可他们还不是很明白。你把话说透了,他还能这么抵触么?”
丁宇连忙陪笑称是。
夏浔又嘱咐他道:“你可不要以为把这些人丢出去就算完事大吉。现在军屯改革,在明年秋天粮食打下来之前,这些人的吃喝拉撒,你们还是要管的。他们真的能自立时,你们才可以撒手,懂么?”
“是是是!”
夏浔又对万世域嘱咐道:“铧犁、耕牛、粮种,这些物事都可以把卫所中现有的生产工具,按照每户承包的田亩数、人口数划分下去,你们布政司刚刚成立,人、才、物样样都短缺,这就可以大大减轻你们的负担。不过可有一样,这些生产工具,你们要从张都司那里接收,登记造册,公开发放,发放名单张榜公布,接受所有军改民的士卒家庭监督,如果有人营私舞弊,黄御使那里和陈总理那里一旦收了状子,我唯你是问!”
总理和当时的总兵、总督、巡抚、提督、经历差不多,是明廷的一种临时性职务,陈寿就是辽东总理衙门的官长,所以叫他一声陈总理,也只有夏浔这从后世来的人,心里才觉得有些怪异,当时的人是不觉有甚希罕的。陈寿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后面四大金刚却是七嘴八舌,连声表态,一致声明坚决执行杨旭总督的命令,监督好辽东军政各界事务,避免贪污腐化事件的发生。
这四大金刚是李夜天、吴擎宇、王译、阎超,四人是因为夏浔慧眼识神棍,才有幸让皇帝开了金口,踏上仕途的,自然以夏浔的门人自居,陈寿到了辽东之后,在人屋檐下,态度已大为改观,纵然他不改观,手下四大金刚全是夏浔的人,他也得被架在半空,动弹不得。
万世域挺胸道:“部堂放心,下官亲自抓这件事,绝不为此惹起民怨沸腾。只是,现在已是深秋,要安置这么多人户,划地皮盖房子不是个容易的事儿,辽东人口少,想找那么多人修盖房舍也来不及。这些军户,还得暂时住在原来的营房里,要不然这个严冬可不好捱。”
夏浔道:“那是自然,募兵怎么也得明春才能进行,在此之前,这些改民籍的老兵,依旧住在原处。等到明年开春,和张都司联系一下,调兵帮着盖房子,就当练练他们那膀子气力好了。”
万世域大喜,连声道谢不止。
夏浔一路走,一路安排着,当真是雷厉风行,霹雳火一般。
手下的官吏们也是亦步亦趋,各领职司,内中只有一人,如徐庶进曹营一般,面噙冷笑,一言不发。
这人不用问,自然就是辽东都司的同知唐杰。唐杰和丁宇一样,并列为指挥同知,论级别不相上下,只不过人家唐宇还有个侯爷的身份,无形中就比他高了一阶。这个,他眼气也没用,谁让他虽也立功颇多,偏就没有一个达鲁花赤、一个鞑靼太师的儿子呢。
不过他那张冷眼,夏浔根本懒得看,只当他是空气。唐杰也把自己当了空气,一路都是那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臭德性
镇西堡河东边,有一个小村庄,二三十户人家的规模,住得比较松散,房屋建筑也是参差错落,不甚整齐。
村东头是一片林子,此刻正有一个汉子,站在那儿东张西望。
远远的,有几个披着羊皮袄的汉子摸进了树林,一个个俱都神情彪悍,腰间插着无鞘的钢刀,刀柄就在手边,易于拔出。几人一进了林子,就分散开来,十几步隔一人,相互照应着向前摸去,他们一手按刀,猫着腰探下去,并不见什么埋伏,其中一人便直起腰来,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其他几人则四下藏进了林中,或傍依着大树,或干脆攀上了树顶,藏身枝杈之间,悄然不动了。
林中央站着的那人正探头探脑地四下看着,身后已然闪出一条大汉,身体粗壮魁梧,脚下却像狸猫般轻盈,到了他跟前儿,伸手一拍他的肩膀。
那人吓了一跳,猛一回身看见来人,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哎哟,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哼了一声道:“老子咋不能来?你咋约咱到这么背静的地方?”
这个胡子乃是反天刀帮中的二当家,绰号风中刀,名叫梁颢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辽东都司通缉榜上有字号的人物。等他那人则是蒲喇都,蒲喇都苦笑道:“阿鲁台太师有些人手被官府抓了,我担心受牵连,就躲起来了。”
“哦!”
反天刀上次收了蒲喇都的钱替他行刺朝鲜使节,就是为鞑靼太师做事,梁颢耀早知他是阿鲁台的人,一听心中了然,便问道:“你躲你的,又急着找咱作甚,不是想入伙儿吧?”
蒲喇都苦笑道:“梁爷您说笑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还禁得起折腾。我说一件事,辽东总督要改革军屯之制,您听说过吗?”
梁颢耀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儿,道:“这关俺屁事?”
蒲喇都道:“这事儿跟您不相干,可钱粮的事儿,总跟您有关吧?”
梁颢耀神色一动,忙道:“此话怎讲?”
蒲喇都道:“卫所中,要有一半的官兵改为民籍,就地为民,以后专事耕种,可眼下都秋天了,他们也得要吃要喝呀。为了安置这些军户,朝廷拨付了大笔钱款和粮食运过来,朝廷也知道辽东这地方不认宝钞,运来的都是这个”
梁颢耀看见他的手势,双眼顿时一亮,脱口道:“银子?”
蒲喇都道:“可不是,这是我在总督府的内线最后送出的一条消息,绝对准确!”
梁颢耀眼中射出贪婪的光,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说仔细些!”
“是!”
蒲喇都忙对他窃窃低语一番,两人在林中站了许久,那梁二当家的便转身离开了,身入林中十几丈后,发出一声呼哨,藏身林中的手下便也纷纷追了上去。
蒲喇都抻着脖子又站了一会儿,才逡巡着折返回去,走出林子,穿村庄而过,到了村西头,一个佩刀的汉子便从一棵老榆树后面闪出身来,却是夏浔的心腹秘谍戴裕谍。蒲喇都连忙迎上去,陪笑道:“戴爷,小人已经按您的吩咐,一字不差地对他说了。”
戴裕彬一拍他的肩膀,呲牙笑道:“嗯,干得好!”
蒲喇都咧咧嘴,笑得好不苦涩!。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34章 军屯改革()
“同知大人,同知大人,皇上不能就这么抛弃俺们呐!太祖高皇帝的时候,就给俺们定的是军户,世世代代,不更不易,怎么朝廷就改了章程,要把俺们赶出去呢?同知大人,小人虽然年老,可再有一年,小人就可以退伍,叫儿子接班的呀,要不然要不然小人提前退了便是了,俺那儿子身体强壮的很,能打仗、他能打仗的呀!”
张俊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剿匪上面,关于军屯改制的细处交给了手下几名大员,丁宇和唐杰并列为指挥同知,地位仅次于他,虽知唐杰与部堂有怨隙,可是也不能把人家晾在一边,那理亏就在你这一方了,是以唐杰也和丁宇一样,时常离开指挥使司衙门,巡视地方各卫所,及时解决问题。
要说改革之难,其实最难的就在于人的思想。
屯夫的生活比佃户都不如,以至于常有屯夫携家带口逃离卫所,可是现在夏浔要给他们另找一个饭碗了,却偏有人觉得天塌了似的惶恐不安起来,虽说屯夫那碗饭吃不饱,可那毕竟是一个铁饭碗,捧在手里头踏实,叫他们承包租赁土地,以后自谋生路,对于这不确定的未来,有些人难免就忐忑起来。
而一些本来是战兵,眼下却已没有条件继续履行战兵义务的老兵闹得更凶,在他们看来,辽东的民户本来就不及关内的民户富裕,何况这土地还不是无偿划给他们,虽然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吏和他们讲得很清楚了,在收成下来以前,卫所照样管他们吃住,并且帮他们认真的分析自己种田所获得的收入,较之吃兵饷只多不好,而且那时脱了兵籍,农闲时节还可以打打短工、做些生意,这些贴补加上种田的收入,比他们做个大头兵要强上百倍。
可是任你说破了天去,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那是明年秋天才知道的事,今天一旦被剥离军户,明天就不是卫所的人了,到时候真有什么不测,谁来保证他们今后的生计?有了这份担心,只要有人诉苦喊冤,就会有一些心态上似可非可的人跟着喊,其实因为屯夫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真正反抗意愿强烈的并不多,只是本能的进行表白,一遍遍地渴望得到安抚和保证而已。
对于这种心态,从一个小吏一步步爬起来的万世域,以及他手下许多从当地提拔起来的官员都心中有数,所以都帮着卫所的将领,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解释、安抚,平息大家的情绪。可唐杰不是这样,唐杰把脸一板,沉声斥道:“喊甚么喊甚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不是?”
一句话镇住了诉苦的兵士,唐杰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几个,是屯夫吧?辽东当地的农户,自家田地产出,足以供一家人度日,可你们呢?当初太祖高皇帝的时候,下大力气,在辽东开辟了大片的良田,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