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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恨那几个搬弄是非的奸佞,也想给皇上一点颜色看看,可是朝廷势大啊,与朝廷为敌,九死一生。不过我若是负隅顽抗,朝廷想动我,那也要付出巨大代价。因此,经过四哥这件事,我想朝廷也会接受教训改弦易张,不会把诸王再逼上绝路吧。你要兵权,我给了,容我在大宁做个太平王爷,这个可能,总比跟着四哥起兵对付朝廷而且还能成功的可能,要大上百倍吧?”
沙宁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神情很是失望。
朱权睨了她一眼,摇头失笑道:“宁儿,这是军国大事,你不懂。这不是你们部落里的一场那达慕大会,赛赛马、射射箭、摔摔跤,胜出者就能成为所有男人钦佩、女人仰慕的巴图鲁,这是在赌命,丢掉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时候,夏浔和塞哈智已经站到了宁王府门前,塞哈智对夏浔纳罕地道:“大人,你不是说,到了大宁之后,且观望声色,了解宁王详细情形之后,再求见于他么,怎么直接就来了?”
夏浔道:“今日城门前的一幕,你也看到了,宁王正在激怒之中,此时与他接洽,岂非最是妥当?咱们得像蜘蛛一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机会,稍纵即逝!”
太他娘的有哲理了,压根就没读过书的塞哈智听了非常崇拜地道:“大人英明!”
朱权变色道:“谁要见我?”
王府管事又说了一遍,朱权吃惊地道:“四哥的人?不见!不见!赶快把他们轰走!”
“慢着!”
沙宁止住管事,对朱权道:“殿下何妨见见,听听燕王来使说些甚么?”
朱权道:“还用问么,定是朝廷发兵五十万,四哥自知难敌,要劝我一同起兵。就算我肯应和,如何对抗朝廷五十万大军?若是见了他,再被朝廷耳目察觉,本王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见,不能见!”
沙宁蛾眉一挑,淡淡地道:“依臣妾之见,殿下应该见一见。”
“哦?”朱权知道,他这位侧妃依着中原习惯自称臣妾的时候,就是有点发怒了,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问道:“为何要见?”
沙宁道:“殿下将筹码全押在朝廷必胜的一方?燕王能打败朝廷十三万大军,也未必就没有再打败他五十万大军的可能,如果万一让燕王胜了,殿下今日丝毫不讲兄弟情面,那时将何以自处呢?一万只羊,也不是一只狼的对手,我倒不以为,现在就可以断定燕王必败,殿下只是见见他们又有何妨,何必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不管怎么说,燕王的存在,对殿下您总是有利的吧?”
宁王在书房中缓缓地踱起步来,沉吟半晌,方勉强点头道:“好吧,带他们进来,到存心殿等候本王。”
沙宁道:“殿下,待我换身衣裳,同殿下一起去,看看他们说些甚么。”
沙宁是草原上的女子,入宫才两年多,自幼在草原上野大了的孩子,不大拘泥于中原礼教,朱权也习惯了她的作风,因此不以为忤,只是点头答应下来。
塞哈智对沙宁全无印象,这世上有些人是路盲,有些人却是认人的记性奇差,塞哈智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见过一次没留下啥印象的女子,只要换套衣服、换个发型,隔天再撞见,他就不知道曾经见过了。何况在刘家口外沙宁的容颜只如惊鸿一瞥,他的注意力又全放在了那个颇有武人风范的刘奎身上,所以根本没有记住。
夏浔却不然,今日在城门口他已经确定那位宁王侧妃沙宁,就是他在刘家口外山坡上所见过的那个女子,当时曾经打了个照面,说不定这位王妃也还记得他的样子,但是对此他毫不担心,普通人家尚且不以女眷见外客,何况是堂堂宁王?
所以,夏浔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优哉游哉地便进了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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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难缠的敌人()
宁王府内按功能划分为四块区哉,中轴线自南而北是祭祀区,宫殿区、园林区、以及王府官署区。王府正殿统一都叫承运殿,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银安殿,夏浔和塞哈智不是可以正大光明接见的客人,所以不能在承运殿被接见,他们被引到了存心殿。
这是一处偏殿,跨过高高的门槛儿,迎面便是一道鹤鹿同春的画屏,绕过画屏,水磨石砖铺地,便是存心殿的正堂,蟠龙柱、红木栏目杆,落地的青铜灯柱,吐着檀香的铜鹤,幔帘卷起,后边是背倚屏风的书案,夏浔和塞哈智被引进殿中,在客座坐了一会儿,宁王和侧妃沙宁才慢慢走进来。
“臣夏浔、塞哈智,见过殿下”
夏浔目光落在沙宁身上,不由得一呆。她穿的仍然是一袭白色的衣裙,这是大明皇室贵胄最流习的颜色,只是款式有所不同,这是宫装,雍容大方,外边套一件葱白色绣银色丝线花纹的背子,只在黑亮润泽的桃心髻上插了一支碧玉簪子,此外再无装饰,整个人却晶莹剔透的仿佛一轮明月。
塞哈智这个粗人压根没认出沙宁王妃来,一见她伴在宁王身后半步,衣着打扮绝非宫婢,立即又跟了一句:“见过殿下、见过王妃。”
夏浔这才惊醒过来,忙也说道:“见过王妃!”
宁王只道他是被自己王妃的风采所慑,倒是未做他想,沙宁眸中却明显闪过一丝惊骇和慌乱。她一进大殿,就发现眼前这两个人极为熟悉了,可不熟悉么,他俩连衣服都没有换。塞哈智那副模样,分明是没有认出她的身份,可是夏浔看到她时眼神的变化和神情的反应,则清楚地表明:他已认出了自己!
宁王淡淡地摆手道:“起来吧,勿须多礼。”说着便向主位走去,沙宁跟在他的身侧,一双结实健美,远比普通女孩更显修长的大腿已经开始突突地打起颤来,她强做镇定,看也不多看夏浔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宁王在案后缓缓坐了,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是奉四皇兄之命所来?你们求见本王,有什么话说?”
刚刚站直了身子的夏浔忙又欠身施礼道:“殿下,皇上无道、朝廷不公、一班文臣舞文弄墨、搬弄是非,蛊惑圣上擅改祖制,更官制、削藩王,致周王流徙于云南,代王拘禁于巴蜀,齐王囚押于凤阳,湘王自焚于荆楚,燕王身为诸王之首,遵皇明祖训,起兵靖难”
接下来夏浔说些甚么,沙宁心神恍惚的全未听到,她只知道如果自己这位善妒的丈夫知道她在外边有个情人,那么不但她的义兄刘奎必定身首异处,她也必将被暴怒的宁王杀死,宁王不会因为她是朵颜卫首领的妹妹就心生顾忌。
她的哥哥也不会因为她的生死而悍然兴兵,蒙古人没有为了女人而一怒发兵的,哪怕她是蒙古王的女人,那是被天下英雄耻笑的行为,就连黄金家族的始祖,伟大的成吉思汗都不会为了他的女人被人掳走而兴兵。蒙古人同汉人的贞操观不同,成吉思汗的女人可以被人抢走两次,甚至怀了别人的孩子回来,仍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成为成吉思汗的皇后,而汉人却是以此为奇耻大辱的,如果被宁王知道
夏浔一边对宁王说着话,偶尔却以若有深意的目光瞟她一眼,沙宁心中更紧张了,那贝齿轻咬着薄唇,线条柔和的唇瓣上粉红的颜色已因紧张恐惧而稀释殆尽。
“皇上是天下之主,整个江山都是他的,他想削藩,本王无话可说。四哥是诸王之长,以皇考的祖训为依据,起兵靖难,我这做兄弟的,同样无从置评。只是,若要我起兵响应,那就好笑了。”
宁王淡淡地道:“首先,做为臣子,对皇上的作为,朱权不该指手划脚。其次,朱权头上还有那么多皇兄,虽说四哥认为当前局势,可依祖训起兵清君侧,可是其余诸位皇兄却都没有动静,我这做小兄弟的,也不知道该不该附从四哥,万一是四哥错了,朱权岂不也跟着错了?”
“殿下,其余诸王有心无力,能清君侧的唯有燕王与殿下,殿下若袖手旁观,一旦燕王兵败,那时候就轮到”
宁王截断夏浔的话道:“本王如今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藩国内八万驻军的兵权,本王已交给都督陈亨了,本王的三护卫兵马,已经交给蓟州总兵刘真了,若说有心无力,本王现在比起其他诸位王爷一般无二,能帮得了四哥什么忙呢?”
“殿下”
“请两位回复四哥,十七弟难呐!”
不等夏浔再说,宁王朱权已经站了起来,守在门口的宁王府管事立即走进来,微微欠身,示意二人跟他出去。
夏浔无奈地住口,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衣如雪、俏然而立的王妃沙宁,向宁王长长一揖
“王妃!”
沙宁在花园里,站在一丛花树旁,手中拈着一朵将要凋零的花儿,正在心神不属,一个侍卫悄悄地走了过来,向她躬身施礼,沙宁一扭头,见是她的贴身护卫曾二,连忙迎上前去,急声问道:“小二,你都探听清楚了?”
这曾二本名依仁台,就是九十的意思,那时节蒙古穷人家的孩子起名也随便的很,起名九十,是寓意长寿,希望他活到九十岁,自陪嫁沙宁到了宁王府,才改了个汉人名字。
曾二道:“打听明白了,他们果然没有马上就走,现在已在城西‘长宁客栈’住下了。”
沙宁冷笑起来:“那个姓夏的已经认出了我,他果然不死心,留宿于大宁城内,必是想打我的主意,籍由我来劝说殿下!”
曾二道:“王妃,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万一被他张扬开来”
沙宁银牙一咬,冷冷地道:“不会的,他们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曾二心领神会,连忙俯身道:“明白了,小的马上去安排!”
“慢着!”
曾二道:“王妃放心,小的只会挑咱们从朵颜卫带过来的亲信,不会让王府侍卫插手其中的。”
沙宁摇头道:“他们来大宁是会唔殿下的,若是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被燕王以为是殿下动的手脚,难免交恶于他。你去弄几套大宁守军的军服和军刀,这个恶名,不能叫殿下担当。”
曾二道:“明白了,小的马上去办。”
关外客栈与关内不大相同,在这里,走亲访友住客栈的很少,也少有走亲访友的,经过这里的人,大多是草原大漠上的行商客旅,动辄几十上百号人,车马驼骡,浩浩荡荡,所以这里的客栈都非常大,而且房间少、院落宽广,为了不同的行商队伍能够分隔开来,免得混淆了车马、遗失财物,所以客房和院落大多是分开的,用半人高的土坯墙分隔开。
夏浔和塞哈智的住处,就是这样的一处院落。三间稻草黄泥坯的房子,一个极为宽大的院落,院落两旁倚墙还各有一长排的马廊,这个院落早上刚有一支驼队离开,也未怎么打扫,地上还有驼粪和散乱的稻草,房间里空空荡荡,一大铺炕硬梆梆的,只有两床肮脏的被子,连褥子都没有,唯有炕铺够大,在上边翻跟头都没问题。
晚餐是在客栈里吃的,夏浔吃了碗汤泡馍,小半块羊腿,食量如牛的塞哈智却把一整条羊腿都啃得干干净净,到最后还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