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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苦笑道:“师太莫怪,杨旭此番往山东来,虽是为了求得彭家谅解,接回梓祺,可也是还兼着公务的。当时不巧,济南出了大事,杨旭只得匆匆赶回去。师太,梓祺如今怎么样了?”
绝情女尼的脸上浮起一片阴霾,她轻轻摇摇头,叹道:“杨旭,你若上次走了不再回来,其实也就罢了,唉!你今番回来也没甚么用,你和梓祺恐怕是很难结合了。”
夏浔心中一沉,连忙问道:“师太,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绝情女尼叹道:“没有出什么事,只是贫尼和梓祺原来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时间久了,彭家的长辈们能回心转意,可是,我们什么办法都用过了,根本没有用,彭家的主事长辈,是绝对不肯把梓祺嫁给你的,哪怕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贫尼也不瞒你,如今彭家长辈已经开始琢磨给梓祺说一门亲,将她远远嫁走了。”
“什么?”
夏浔大惊,忍不住道:“师太,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杨某以往不堪的名声?”
绝情师太轻轻摇了摇头,双手合什道:“男人那点风流罪过,彭家的长辈们又岂会放在心上?”
夏浔急道:“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彭家的长辈们,为何坚决不肯要我与她在一起?”
绝情女尼轻轻垂下眼帘,沉默不语。她知道理由,可她能说么?
夏浔急得顿足道:“师太,可否请你帮杨旭一个忙?我想我想见一见彭庄主,当面和他谈谈,师太能代为引见么?”
绝情师太嘴角慢慢逸出一抹苦笑:“没用的,纵见了他,又能如何?贫尼那俗家大哥是一家之长,他要为整个家族负责,岂会在意儿女私情?你就是跪死在他面前,也休想他应承了你。
杨旭,我听梓祺说过你的一些事,我知道你很有办法,可是人力有时尽,想要胜天,不过是说说罢了,贫尼当年心高气傲,也觉得天下间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可是实际上”
夏浔疑心大起,说道:“师太!我喜欢梓祺,与整个彭氏家族有甚么关系,怎么还扯上为整个家族负责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彭庄主才阻止我们在一起?”
绝情师太心中一惊,暗悔失言,只得说道:“仕途险恶,我彭家一直以来,男不娶官宦之女,女不嫁宦官之子,避居乡野,已成家规,岂能为你打破?”
夏浔怒道:“这是什么臭规矩?罢了,那我辞官不做,这总可以了吧?”
绝情师太凝视着他道:“一入军籍,子孙不易,代代相继。做不做官,是你说了算的么?”
“这”夏浔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劳工法,他想辞职,也得朱元璋那老头儿点头同意才行的,否则哪能让你随便摞挑子,脑袋不想要了?
绝情师太轻宣一声佛号,转身行去,脚步沉重。
夏浔急叫:“师太!”
绝情师太一脚庵里,一脚庵外,站定了身子,却没有回头。
夏浔沉声问道:“如果彭家真要梓祺另嫁,她会答应么?”
“她不会!”
夏浔刚刚一喜,绝情师太又淡淡地道:“但她不只有你,还有父母、有兄弟,爱是情,亲也是情,抛舍得哪一边?也许,贫尼今日的归宿,就是梓祺明天的结局了。”
夏浔一呆,眼见那庵门儿掩上,忽然大声吼道:“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接回梓祺,彭庄主阻止不了我,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我!”
绝情师太没有回答,她轻轻走进门去,庵门轻轻地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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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二闯彭家庄()
蹲坑守候在凌破天舅舅家左右的捕快们已经守了好几天,始终没什么收获。蹲坑守候逃犯的亲戚家,本是捉拿逃犯的常见手段,但是成功率并不是很高,犯了重罪的人一旦逃逸,也会想到官府会调查他的亲属,很少去自投罗网,除非他确实走投无路,需要亲眷的帮助。可凌破天是济南白莲教的八方巡阅使,交游广阔,陷入这样境地的可能不是很大。
于是,夏浔找到了黄真和易嘉逸,向他们提出,应该发动青州官府的力量,在城乡各地搞一次治安大清查,只要凌破天确实在青州一带,这种打草惊蛇的方式就很容易促使其暴露。黄真和易嘉逸两位大人整天闷在馆驿里边下棋,早就无聊透了,一听这话自然满口答应,三人便联袂去了一趟青州府衙。
有京官和省城司法衙门的官员出面,青州知府自无不应之理,于是,等他们再出来时,青州府便开始了一场力度前所未有的严打行动。
青州的城狐社鼠,地痞无赖是重点打击对象,而车船店脚牙这些行当则是重点排查的部门,这些人、这些行当,实际上都控制在西城彭家手里。控制着这些行当这些人的人,想要没有一星半点违法乱纪的勾当,可能吗?
杨旭就是想要揪彭家的小辫子了,错他已经认了,被大舅子小舅子揍了一顿,他也没说啥,现在还想把他老婆嫁给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瓜熟了,偏偏那瓜蔓还要从中作梗?好,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夏浔在探明彭家态度之后,决心以强硬姿态,逼老丈人就范了。
各种资料陆续送到了知府衙门,夏浔每天到衙门坐班,专门整理与彭家有关的罪证。令他惊奇的是,有关彭家的罪证很少,没有窝藏逃犯,没有走私贩禁,没有坑蒙拐骗,顶多有些聚众斗殴、欺压良善的痞行,这大大出乎夏浔的意料之外。从事这些行当竟然清白一至于斯,这才太不可思议了吧?
夏浔却不知道,朝廷刚刚开始在天下各地搜捕白莲教徒的时候,声势还没有搞得这么大,人老成精的彭和尚便嗅出了些不同以往的味道,他一面严令彭家子弟全部回家,停止一切教务活动,同时命令彭家名下的所有店铺停止一切不法犯禁的勾当,送走所有负案在身的江湖朋友,连受治于彭家的那些泼皮无赖也受到了严厉警告,不许他们做任何不法行为,夏浔能查到的实在不多。
不过彭家在青州多年,积年未决的老案还是有几件的,夏浔最后只好以此为依据,再加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件,硬将彭家列为重大怀疑对象,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彭家庄。
“杨旭,你还敢来?”
彭家众肌肉男再度拥出大门,见到夏浔的威风排场,不由暗吃一惊。
夏浔从青州府借了大批的巡检捕快,还有弓手民壮,整整齐齐的队伍,刀枪林立,好像要打仗一般,彭子期不禁怒道:“杨旭,你想干什么?”
“大胆!”
青州府赵推官大喝:“杨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这小民可以呼斥的么?”
彭子期大怒,欲待前冲,被一个老成些的堂兄一把拉住,同时扭头吩咐一个兄弟立即回报庄主。
夏浔向赵推官点点头,客气地道:“赵大人,开始吧。”
赵推官把手一挥,厉声道:“本官怀疑彭家庄藏有不法之徒,立即入庄搜查。”
彭子期踏前一步,摆开架势,怒不可遏地道:“谁敢?”
赵推官森然道:“你敢抗拒官府?”
在他背后,一排弓手立即开弓,利箭直指彭子期,短刀藤牌手以刀击盾,沉声一喝,长枪手、挠钩手将兵器前指,一股杀气冲宵而起,那种军伍的气势,与江湖草莽的气概皆然不同,雄壮如山,威不可撼,彭子期竟不敢再动。
一队队民壮脚步铿锵地走过去,推开大门直入庄院,夏浔翻身下马,掸掸官服,昂然走上前去,摆了摆手,仍然将弓箭利刃指向彭家众兄弟的弓手捕快们立即收回了兵器。
彭子期恨声道:“杨旭,我在金陵放你一马,你今日竟敢仗势欺人?”
夏浔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望着仍在鱼贯而入的巡检、民壮,淡淡地道:“本官听到风声,彭家庄可能藏匿了白莲教匪,今日来此,乃是为了公事。”
彭子期咬牙切齿地道:“杨旭,你这是公报私仇。上一次,我是看在妹妹面上,才饶了你。这一次你不仁在先,可别怪我不义了,就算让妹妹因此恨我,我也不会饶你,等这事了了,我就把你告上朝廷。”
夏浔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大舅哥,你把我和梓祺分开,梓祺便不会恨你了么?你放心,我只是想和老丈人聊聊天,可你这当舅兄的也太凶了些,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等这事了了,我摆酒向舅兄陪罪。”
“你”
彭子期身形刚一上前,便被几柄长枪紧紧逼住,夏浔微微一笑,举步向院中走去。
“杨旭带兵来了?”
彭和尚手中咣当咣当的铁胆一停,脸上露出欣赏之色:“这小子,是个人物,若是三十年前,天下未定,群雄争霸,就算他是朱元璋的人,老夫也想争一争他,给他个闺女,也不算甚么。可惜了”
彭和尚叹了口气:“江山已定,老朱家这江山一坐,怕不得有几百年的天下?咱们是没机会了,可是做个顺民,成吗?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不要了?死心踏地跟着咱们的那些兄弟,都不要了?可朱元璋又容不下咱们,这个杨旭又是朱元璋的人,他会舍了富贵前程跟着咱们混?梓祺是个好孩子,我也一直挺疼她,可是,正因为如此,她不能和杨旭做夫妻,不能!”
彭庄主道:“爷爷,那现在怎么办?”
彭和尚哈哈一笑,说道:“能怎么办?如果他们真的抓住了咱们什么把柄,至少这个杨旭是不会亲自来的,这小子现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摆脱那些小兔崽子,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你去见见他,让他断了这念想,趁早滚蛋。”
彭庄主迟疑道:“那么他不会真的与咱彭家为难吧?如果他真有心为难咱们彭家,虽说咱彭家基业不在本地,可也难保不露什么马脚呀。”
彭和尚道:“屁话,他杨旭就因为咱不答应他的亲事,就能异想天开,把咱彭家往白莲教上想?你别忘了,他可也是有把柄在咱彭家手上的,哼!什么情啊爱的,女人寻死觅活的也就算了,他一个男人,又是做官儿的,明知咱彭家不想结这门亲之后,还会不顾前程死缠烂打?”
彭和尚把手往后一背,手中铁胆又咣咣地转动起来:“你去,他要搜就让他搜,他要查就让他查,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咱彭家这个闺女,就是不给他姓杨的。他抢也好、偷也好,要是他有本事让我老头子把祺祺乖乖奉上,我彭和尚就服了他!”
夏浔垂头丧气地回到馆驿,他本来对彭家的长辈们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们能成全自己和梓祺,从绝情师太那里听说了彭家长辈的态度之后,他又做了另一手准备。彭家是做生意的,车船店脚牙,都是容易藏污纳垢,做些不法勾当的行业,以此相胁,或许会让彭家的态度软化下来。
但是,他失望了。
此去彭家庄,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彭梓祺的父亲彭庄主,好话说尽,彭庄主就是不肯同意他们的亲事。要搜庄子?随你。以后要加强对彭家生意的监管?也随你。夏浔真的没辙了,他总不能真的和彭家反目成仇吧?
夏浔更没有想到,他这次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