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何日归期。
兰棹轻兮,橹声幽;
木楼木楼兮,
美人空泣。
月色如泪,落满了我的衣袖。寂夜的深处,有迷途的鸟,“扑腾”地乱飞。坐在冰凉的白岗石上,仰首天空,满目的星斗堕落,像是玄笈的瞳仁。我渴望离开皇宫,来到一个像涉渚这样美丽的地方,陪着离柘,水天交汇处轻歌曼舞。可是,我不喜欢如现在这般,把我的快乐建构在玄笈的担忧之上。
离柘,送我回去好吗?
树下的男人并不回话,他起身离去,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渚水深处。
日子如同渚水一样缓慢流淌。我开始莫名其妙地做梦。我梦见漫天大火焚烧了整个皇宫,梦见皇上绝望的脸,梦见许多许多熟识的人拼命撕杀,梦见绮薇满面惊恐。常常从梦中哭泣着醒来,看着空寂的四周呆呆落泪。一次次哀求离柘,让他送我回去,得到的答案总是摇头。
那天,离柘狼狈地奔上小楼时,河对岸喧闹起来。黑而坚的箭羽钉在他的右肩,血红艳艳的,染红了半个袍子。我惊恐起来,透过窗户,看见对岸黑压压的一片,旌旗飘舞,依稀可辨是个大大的溱字。
溱王来救我了。眼前浮现出溯游气嘟嘟的脸。
他才没那么好心呢!离柘一咬牙,忽地拔出长箭,血冷泉一样四溅。离柘左手提剑,受伤的右手拉着我,便从窗户飞跃开去。赶紧逃吧,外面乱得很,以后再跟你解释。离柘坚决地说着。
第106章 沉香(11)()
对岸的士兵弄来了小船,破浪而来。离柘的脚步更快了,血依旧汩汩的流。
你的肩还是包扎一下吧。
离柘没有理睬我的话,一个劲的向前奔去。我看着他的侧面,黑发飞扬,苍白的肌肤上渗着汗珠,我忽然觉得温暖,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们停在一个破旧的长亭,四周荒无人烟。离柘包扎伤口,我枯坐在一个木制的长椅上。长亭的顶破落了,阳光大块大块的落在地上,几根茅草陪着蜘蛛丝摇荡。我忽然有很多话要问离柘,我忽然感觉到皇城里肯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我忽然为我爱的人们担忧。玄笈,绮薇,你们都好吗?
沉香,你想去哪儿?
将军府。我总是梦见玄笈满身鲜血,他空洞的眼神我无助地望着我。
城里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女人的尖叫,孩提的哭喊,混成一片。我茫然失措地望着,逆流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军府里一片安静,空无一人。离柘孤立地站在大院里,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着,我高声地叫唤着,玄笈,玄笈。没有人应答,只有风掠过墙头的草,呜呜的响。我无助地趴在精致的白玉栏杆上,耳边似乎是过往的纷乱杂响。
走吧。离柘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
带我去木华寺,带我去木华寺!我抓住离柘的双臂拼命地叫喊,我要见空然大师。
离开的刹那,我忽然发现,今天的留香园没有一朵花,空寂寂的。幽幽的风低缓地吹着,吹得人直想落泪。
木华寺依旧古木森然,黄叶满院,袅袅的青烟让人的心静了下来。踩在沙沙的落叶上,觉得一切像梦一样,连靠在身边的离柘也变得那么不真实。
方丈室里的空然大师安静地敲着木鱼,燃着的檀香弥散着清烟,溢满了整间屋子。空然大师停止了木鱼声,睁开了干瘪的双眼,沙哑地说,你们来了,这又何必呢?该明白的已经明白,不该明白的终究是不明白。
我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求大师指点迷津。
我都一百岁了,还能做什么呢?大师闭上了眼,檀香炉依然清清地散发着清烟。离柘斜抱着剑站在我身后,像一堵墙。
大师,可我才二十岁不到呀!
二十岁也是一百岁,一百岁即是二十岁,一切全在施主的心。大师又敲起木鱼,声响清脆。
大师,我只想问
你想问,该不该去皇宫,该不该明了真相。大师打断了我的话。施主何必执著呢?明了又怎样,不明了又怎样,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大师的声音低了下去,缓缓的,像是进入了梦乡。
我跪在蒲团上,我该去面对未知的惨淡,还是陪着离柘远走他乡?然后找一个像涉渚一样美丽的地方,结伴而居。青烟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薰香却更迷人了。空然大师想必是睡了,轻微的鼾声恬静地响着。
我挪起麻木的双腿,对着离柘说,我们走吧,去皇宫。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了无时。大师忽地睁开了眼,佛声如雷。我的心一震,是啊,若觅了时了无时。我的心却指引着我,不由自主地拉着离柘,一步一步地走向皇宫,坚定、执著。
第107章 离柘(1)()
“牡丹香十里,花影见君颜。秦岭千山转,飞剑一日间。”江湖人的眼里我是个容貌俊美,剑术高超的侠客;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浪子,浪迹天涯,漂泊四方。师父说,我的出生是为了等待,其它一切都是未知。我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等待里苍茫。
自记事以来,我无父无母,却莫名其妙有个师父,有个叫离柘的名字,不知为何。师父是个道长,江湖人称木虚子,地位尊崇。师父的道观唤做“天威观”,香火鼎盛。我喜欢的却不是这道观,是那后山的风、山腰的溪流、满谷的红花草。每个清晨,山里有袅娜的雾气,清脆的鸟鸣,远处人家升起的炊烟。然而在我满心欢喜的时候,师父悄无声息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我的背后。师父穿黑色的道袍,黑发用深蓝的丝带束起,满脸的威严。师父该是人间美男子,却出了家。那是童年时的我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的问题。
每个上午,师父把我关在“天威观”的藏经阁里,让我日复一日地读着各种各样的书。逍遥游、道德经、周易、河洛书,以及各门各派的内功心法,甚至有许多为官之道的书籍。我问师父缘由,原本一脸祥和的师父忽然间陷入了无边的沉寂。我看见他的眼角望着道观大殿飞翘的檐,那些青灰的流线、铜制的铁马,然后他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我赶紧离开,从此再也没有提过。
每个下午,我在练功场度过,从少林的罗汉拳、达摩剑,武当的太极、绵剑,到唐门的暗器,我学过的武功多得连自己都不记得。夕阳的余辉从山腰照过来,翠竹摇曳,仿佛摇落了满山的金光。“扶风剑法”是我必学的武功,那是师父的绝学,共一十八式,每式有六十四个变化。师父说,凭着这套剑法他得到了天下第一剑的美称。师父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少有的笑意,似乎沉浸在过去的辉煌里。我知道师父有许多故事,可是他从不跟我说,却总在我练“扶风剑法”的时候躲在一旁沉默不语。师父说,等我再大些,该告诉我的都会告诉我,而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可惜,再厉害的剑法都救不了王爷啊。师父常常感叹,然后有隐隐的泪水在他的眼角闪烁,摇摇欲坠。看到师父落泪的样子我的心里特别难过,总觉得他的泪不是为自己流的,于是我埋头苦练“扶风剑法”,只有风呜呜的响,一丝一丝地滑过我的袍,滑过我的眼。我看见远处的师兄弟们,青灰的袍连成一片,来来往往。再远处有青鸟,一声鸣叫,藏入了后山里的水云深处。我忽然明白,天威观的青灰和师父的眼泪是我温柔的囚牢,他们扯断了我飞翔的翅膀。我开始做梦,年幼的我开始做梦,梦见离开天威观。一团白色的身影,带着奇特花香的气息,在我的脑海里影影绰绰。
第108章 离柘(2)()
齑涯是我的师兄,俊美的少年。他有着湖水一样明净的双眸,如玉的肌肤,他总是穿着月白的长袍,黑发飞扬,如我一样站在后山的危岩上。他一直莫名地微笑,那笑容却如同秋天里的风,让我烦躁的心宁静下来。齑涯很疼我,他说,流经山脚的那道溪流是从渚水而来,那上游,有一片宽阔的沙滩,岸上有木制的小楼,缥缈的歌声,还有如花的少女婀娜起舞。齑涯润玉一样的脸庞闪烁着幸福的光。
小离,我要带你到那儿去。再也没有仇恨,没有杀戮,只有蒹葭苍苍,水色茫茫。
仇恨,杀戮?
齑涯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的脸色忽然变了。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个黑色的影,是师父威严地站着。
我们讪讪地回到观里。
三天后,俊美的齑涯死在了后山的那个长满红花草的山谷里。他月白的袍被撕成碎片随着风飘舞,一道细长的伤口印在胸膛上。可是他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无限地悲楚,那个陪伴我整个童年,教我剑法,给我梦想的少年,再也不会笑着说,小离,我带你去涉渚,那里没有仇恨,没有杀戮。
我再也不去后山,尽管那里有幽幽的风、满谷的花。
我依旧日复一日地读书练剑,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日子延续着,直到我走出天威观的时候,我已经长成了如同齑涯一样俊美的少年。
师父说,该下次山了,一个和你息息相关的人有难。
我没有听清师父说的后一句话,只知道要下山了。我终于离开了这个满是青灰的世界,走向了纷繁的尘世。我开始莫名地兴奋,不顾师父的脸色,穿上了一件如同齑涯一样的月白色长袍,用一根浅蓝的丝带把长长的黑发束起。
一路上,青山隐隐水迢迢。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雨一更。原来天下如此之大,世间如此纷呈。师父娇宠了我的放肆,糖葫芦、风车、纸鸢,都是我所未见过的甜腻华美。师父一改从前的威严,如同父亲一样温厚,让我感受到快乐、幸福。那时,我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多年以后,这一路的欢乐常常出现在我脑海里,在充满纷争、仇恨、杀戮的时候,无限思念我早已离去的师父。
我们在一个叫做长安的大城停了下来,师父说,这是京城,皇帝住的地方。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皇帝,只是看着威严的城墙,如同天威观一样的青灰,心里有股莫名的冲动。街上人潮如涌,卖面条的、绸缎的、首饰胭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我和师父穿过闹市,住进了长安城西郊区的木华寺。寺院距皇宫三十里,以师父和我的轻功,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
木华寺里古木森然,黄叶满院,袅袅的青烟让人的心静了下来。踩在沙沙的落叶上,觉得像梦一样,连身边的师父也变得那么不真实。我一直纳闷,师父是个道长,怎么住进了寺院。见到住持空然大师的时候,我明白了,原来他们是相识的。
第109章 离柘(3)()
韩大侠,数年不见,风采依然啊。空然大师掐着佛珠笑嘻嘻地说。那是我第一次见这位名满天下的高僧,满眼的神秘和崇敬。他穿金丝袈裟,眉须银白,纤长的十指如同婴儿一般白皙,手腕的一串佛珠乌黑发亮,身周洋溢着浓郁的檀木香。
和尚见笑了,贫道木虚,小徒离柘,打搅数日了。
空然大师的眼神突然落到我的身上,我仿佛顶着漫天的压力,手足无措。过了半晌,头顶暖洋洋起来,如沐春风。我抬头,看见大师满面笑意,深邃的双眸如秋日的阳光一样舒畅。
此子莫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