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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扬明-第4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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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者砍头,保证无人敢聒噪。至于百姓的损失谁来买单,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了。他们担忧的是,在离鞑子只有几十里的地方守着百姓抢收粮食,万一碰到了征粮的鞑子怎么办,岂不性命难保?

    似乎这位被抚台临时请来主持防务的平南伯并没有过多地考虑他们这些官员的人身安全,提出了建议之后,只顾着替百姓考虑后路。

    “我的提议,对百姓有很大的影响,把粮食全收了,就断了他们的生路——不仅无粮缴纳赋税,而且连口粮都没有了——恐怕战后会民怨沸腾。我暂时想到两个解决办法:一是给每户开个单子,注明官府征粮多少石,是小麦还是稻谷,事后由各州县负责归还。不过这个法子很啰嗦,而且有漏洞,恐怕到时各地的胥吏会上下其手,欺上瞒下,贪墨本该归还给百姓的粮食,或者借机敲诈勒索。第二个法子就简单些,按粮食市价当场发给银钱,钱粮两讫。鞑子退兵后,百姓可以用银子买粮吃,也可以折算成银子缴纳赋税。”

    夏天南的话并没有引起官员的共鸣。他们自己的安全远胜百姓的死活,所以这两个解决办法他们没心思讨论,现场一片沉寂。

    这时一个青袍官员越众而出,眼神不善地盯着夏天南:“请问平南伯官员奔赴各地主持收粮事宜,可有户部的公文?耽误了秋季的征粮,谁又来担负这个责任?本朝赋税,既有折色,也有本色,就算你发给百姓银子,又拿什么来缴纳本色?还有,登州府库空虚,这银子又从哪里来?”一连串问题如连珠炮一般,一环扣一环。

    夏天南眯眼看着他,问道:“这位大人贵姓,官居何职?”

    青袍官员傲然道:“免贵姓张,单名一个斌字,乃山东巡按御史。”

    原来是补谢三宾的缺。夏天南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悠悠地说:“张巡按身为言官,这张嘴确实犀利得很。不去考虑如何让鞑子退却,一双眼睛却只盯着自己人挑刺。看来这七品巡按很适合你,没个十年八年,估计不会挪位置。”

    张斌大怒,这是讽刺他只配做七品言官,十几年都没法升迁?他立马就想怼回去,可是转念一想,人家年纪轻轻,已经是总兵官,挂将军印,加右都督,比自己有出息多了,从官职的角度好像没法怼,就算用文贵武贱自我安慰,可是人家还封爵了,这个光环是没法回避的。

    他心中想法瞬间一变再变,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旁人看了,都觉得平南伯厉害,一句话就挤兑得以言辞犀利著称的张巡按哑口无言。

    夏天南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冷笑一声,说:“你是不是想说,我有什么资格这么评价你这个清贵无比的言官,话到嘴边却发现我不仅官阶品级比你高,还有可能你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爵位你无从反驳?”

    张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否。

    “我的官阶和爵位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你自然没法比。”夏天南指着谢三宾说,“你可以比较的对象是你前任——抚台大人以前也是山东巡按御史,他老人家之所以能够从七品巡按一步跨到手握重兵、起居八座的巡抚,靠的不是嘴皮子,而是平叛时立下的功劳。”

    张斌脸红脖子粗地争辩:“本官不是耍嘴皮子,就事论事而已。代天子巡察,监督地方官员是我的职责……而且旷野之间,很有可能碰上鞑子,你将我们的安危置于何地?”情急之下,他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了出来。

    原来是怕死。夏天南冷笑了一声:“出城收粮就怕这怕那,可曾想过将士面对鞑子是以命相拼?你的命难道比将士们金贵?再说事有轻重缓急,比起户部的公文、秋季的粮赋,赶跑鞑子才是眼下最的事,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挑刺,太过巧合,我怀疑你和鞑子暗中有勾结——战时勾结敌军,抚台是否有权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以稳军心呢?”

    谢三宾对自己这个巡按位置的继任者也不感冒,这厮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总是喜欢挑毛病,动不动就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给自己捞取晋升的资本。听京城里的朋友说,上次夏天南派人来提亲下聘,还被这厮偷偷告到皇帝那里去了,幸好皇帝留中不发,没有下文。他想整治这厮久矣,今天终于有了打压的机会。听到夏天南的话,点了点头:“本抚提督登莱军务,战时如果发现有人勾结敌人,确实可以先斩后奏,以儆效尤。”

    张斌见这翁婿二人一唱一和,不经意间给自己扣了一个“通敌”的帽子,气得要吐血了,指着两人说:“你们血口喷人、打压异己,我要上本参你们!”

    夏天南挥了挥手几个近卫营士兵把张斌拖了出去,“既然有勾结鞑子的嫌疑,就先看管起来,等鞑子退兵之后再慢慢审问。”

    张斌一路挣扎,大声说道:“你无中生有、构陷忠良,我必定不会放过你,等着被参吧!”

    处置了张斌后,夏天南问众官员:“收粮的提议,诸位还有什么看法?”

    连地位超然的巡按御史都被扣上了“通敌”的帽子,没有人敢以身试险,纷纷点头,“诚恳”地回答:“提议甚好,就请平南伯分派差使吧。”

    夏天南笑道:“我对山东各州县不是很熟,具体何人赶赴何地,还是交给抚台安排吧,我就不喧宾夺主了。”

    谢三宾觉得这个提议甚好,操作得当的话,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逼迫鞑子主动退兵,到时候一篇花团锦簇的奏折递上去,就能变成自己率领登莱军民赶跑了鞑子,功劳簿上又能添上重重一笔。当下也不矫情,没有和夏天南谦让,按照官职大小和距离远近,把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派往登州附近的州县去收粮。

第七百八十章 兵谏() 
把收粮的任务分派下去后,众官员哀声叹气地正要出门,被夏天南又叫住了。

    “诸位大人且慢,还有件事不如一并解决了。”夏天南环顾众人,悠悠地说,“我想来想去,征用了粮食之后,还是用银子补偿百姓最简单实在。诸位大人都是体恤百姓的好官,一定不忍心看着百姓无米下锅、无粮纳税,可是张巡按又称府库空虚,无银可用,不如就由各位认捐,凑出这笔银子,如何?”

    一听到出力还不算完,还得出钱,官员们一个个心疼不已,要不是有张斌的前车之鉴,加上门外荷枪实弹的士兵虎视眈眈,他们早就炸锅了。

    谢三宾见了众人的模样,咳嗽一声,开口说道:“平南伯言之有理,驱逐鞑子、安抚百姓,本抚先认捐五百两。”

    他一开口,正在低声议论抱怨的官员都安静了下来。巡抚都出五百两了,他们好意思装傻,就不怕日后被穿小鞋?这翁婿两人一文一武,一唱一和,一个是登莱最大的官,一个手里有兵又不按常理出牌,被他们这么一弄,只能任其摆布了,否则就是张斌的下场。

    想通了这一点,官员们纷纷咬牙表态:“抚台所言极是,我等愿追随抚台,认捐银子,为驱逐鞑子、安抚百姓尽一分绵薄之力……”

    夏天南拍手叫好,“诸位大人果然是精忠报国、体恤百姓的好官。抚台,我建议把各位的官职、姓名和认捐数目都记下来,鞑子走后,在登州城门立一块碑,以供过往百姓瞻仰这等善事通过百姓之口广为传播。”

    谢三宾眼睛一亮,这个女婿花样还真多,不过这个点子确实不错,看准了官员沽名钓誉的心思。便下令取纸笔上来,一一记下每位官员的官职、姓名和捐款数字。

    这一招确实挠到了众人的痒处。原本愁眉苦脸的官员们多云转晴,反正这认捐跑不掉,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能花几百两银子买个好名声,貌似也不错。于是官员们一改刚才的被动,纷纷主动报上自己的官职和银钱数目,负责记录的书吏都有些忙不过来。

    “登州知府郭炳琨,认捐四百五十两!”

    “辽海监军道王衍,认捐四百两!”

    “登莱兵备道符大同,认捐四百两!”

    ……

    不得不说,官员捞钱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在本朝这么低的俸禄制度下,在场的官员随便一凑,就凑了小一万两银子。夏天南估摸着,用来补偿登州附近几十里被征粮的农民,应该也差不多了。

    认捐完后,各官员就拿着盖了巡抚大印的手令,带上随从赶赴各地收粮了。

    回到后衙,谢三宾叹道:“贤婿,你没来之前,登州乱成了一锅粥,人心惶惶,现在好了,你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妙极,一定可以赶跑鞑子,还登莱一个太平。”

    夏天南笑道:“若不是大军未到,我才不会这么磨叽,直接上去干他丫的。现在手上没足够的兵力,不能力敌,就只能智取了。”说句实话,他倒是希望阿巴泰多留几天,等琼海军主力部队赶到,真刀真枪打一仗,试试后金军队的成色,同时也检验一下自身有什么不足。可是这话不好对谢三宾说,这位老丈人肯定希望鞑子走得越快越好。

    登州城外,棱堡外围。

    已经坚持了六天的阿巴泰表面上很冷静,实际上心里却焦躁不安。原本以为堡内的守军粮草只够两三天,没想到六天过去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看起来安逸得很,倒是自己部队的粮食快撑不下去了。听噶尔图的报告,周围十里的村子已经被抢完了,现在必须走到更远的地方抢粮食,每天必须派出十几股小部队征粮,早上出发,傍晚才能回来,而且不一定能带回多少粮食,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阿巴泰已经开始动摇了,在堡内生死不明的阿尔斯楞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很对,这支以正蓝旗为主的部队不过是一支偏师,是配合阿济格的镶白旗在北直隶劫掠丁口和财物的,一两万大军围困这个小小的堡垒毫无意义。眼下看来,攻是攻不下了,围困也看不到希望——或许因为粮食先行崩溃的是自己而不是守军——既然如此,是不是该放弃攻打这个石堡呢?可是,就这么走,自己的下场会不会更坏?

    就在他纠结之时,噶尔图来报告了一个坏消息:“贝勒爷,不好了,明狗派出官员在咱们周围的村子抢收粮食,说是要运到附近的州县城池里去,说什么坚壁清野咱们活活饿死在这里。”

    阿巴泰一惊,问道:“那拦下来没有?”

    “咱们的人杀了一个官,拦截了一批准备送往平度的粮食,可是听说这样的人派出了十几二十个,咱们人手不够,拦不住这么多啊!”

    “明狗真是狡猾!”阿巴泰咬牙切齿道,“多派些人手,撒出去,把这些人都给我拦下来!”

    噶尔图却没有向往常那样奉命下去安排,只是停在原地望着他。

    “怎么不去?你这个狗奴才,是想抗命吗?”阿巴泰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伸手去摸马鞭。

    “贝勒爷,属下想说句话,说完之后,您怎么惩罚我都行。”噶尔图镇定地说,“咱们入关只是丁口和钱财,进了山东也是这个目的。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石堡,前后浪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葬送了两个牛录,死了两千多汉军,却毫无战果,回去后还要接受违抗军令的惩罚,值吗?”

    阿巴泰手摸到了马鞭上,听了噶尔图的话,又把手缩了回去。他注意到,几个牛录章京和一些巴牙喇也慢慢地靠过来,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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