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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滔并不气馁,这年头,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他这种靠边站,又没了依存的人,就算真立下什么功劳,保不齐就便宜了别人,怀着无过便是有功的心思,这日子也能过得,那还争个什么劲?
谁知道呢,这种偏到没边的地界,有一天居然会这么热闹!
过来的兵马并不算出奇,最先到达的,全都是于阗人,步骑皆有,粗粗一数,竟然有四、五千人,而领军之人更是不得了,王滔看到那面绣着金色莲花的王旗,差点没从城头栽下来。
于阗国王、都督尉迟胜竟然亲至!
“大王!”
王滔心里震惊无比,小国无故出兵,形同谋反,他们来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军镇,是打算要同吐蕃人联成一线了么?他不敢再想下去,更不敢听之任之,出城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扇并不高大的城门,在他身后关闭了,也断绝了最后的生机。
若真是猜想的那样,自己除了以身许国,没有别的路可走,迎着对方的马头,他远远地站定,抱拳行礼,做得一丝不苟。
“本王认得你,咱们在龟兹见过面。”
“是,大王好记性,六年前,夫蒙中丞调各国兵马,共击贺鲁余部,大王的行辕就是在下负责,只是说过几句话,没想到还能记起。”
“不只,你到于阗,在镇守使司入职时,杨使君点了你的镇将,本王看到过你的名字。”
尉迟胜和他的年纪相仿,不过显得要年轻许多,唇上一撇精致的曲胡,正是西域人最通常的装扮,他从一匹神骏的突厥马上跳下来,一把摘下铁盔,交与随从,提着马鞭,走过来。
王滔知道他说的事,自己升上镇将时,曾去过于阗镇,那也有三年了,这位大王的记性还真不是一般地好,他相信,以自己一个小小的行官,又没什么靠山,不会让人专门惦记。
“你这如临大敌的,是以为本王要谋反?”尉迟胜抬头看了一眼城头,那上面的守军显然得到了军令,一个个把自己缩在垛堞后头,只怕手里已经拿上了弓弩。
“没有行文,下官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还请大王见谅。”王滔坦然承认,这种事情只有一个结果,没必要多兜圈子。
“怪你什么?有如此尽责的人守着边境,本王在城中才能安枕。”他先是赞叹了一句,紧接着奇怪地问道:“莫非你没有接到制令?”
王滔讪笑着答道:“下官这种地界,哪会有人送来制令,出什么事了么?”
尉迟胜看着他不像是撒谎,摇摇头:“那就难怪了,可制书也不在本王身上啊。”
眼见口说无凭,对方又是一付油盐不进的模样,他毫无风度地挠挠头,一脸的为难:“他们此番怕是撑不得几日了,这个时候去投吐蕃人,除非昏了头,本王看着像是那等蠢人么。”
正没主意间,突然后头又到了不少兵马,一看打头的旗帜,两人都是吃了一惊。
“白老七好快的脚程,竟然不比本王晚上一时半刻,他都到了,正主儿也该出现了,罢罢,今日不进城了,先去接人吧。”
其实,在看到龟兹兵马时,王滔就已经相信了对方,于阗也许真与吐蕃人有什么勾搭,毕竟他们相隔就这么点距离,可要说龟兹也叛了,那等于整个安西镇全都沦陷了,这么大的变故,他身为镇将没有接到任何消息,王滔如何肯信。
既然不是,那就意味着,朝廷有了大动作,兵马集结在自己这块小小的地盘,不用说,针对的肯定是山后边的吐蕃人。
心里有了底,王滔的脚步都快了许多,等到接下龟兹兵马,他这才发现,新到来的还不只这一支。
红缨如血、红旗似火,那些两人一列,迈着整齐步子行进的兵马,一看就是大唐边军,面上的那种战意,还有骄傲,是装不出来的,唯一令人不解的是,所有人都在衣甲外头,罩上了一件白布衫,旗帜上也挂着白幡。
竟然是一支哀兵!
等到中军的大旗渐近,王滔看着上面的旗号,一下子呆在了那里,久久没有动作。
北庭大都护、摄御史中丞、伊西北庭节度使。。。。。。程。
大旗之下,被一众牙兵簇拥着的,不就是原来的安西副都护,有着“疯子”之誉的程千里么?
北庭兵马、两国本军,一个领头的疯子,王滔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朝廷这是要做什么?
第九十八章 说客()
“做什么?”
论诚信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嘴里吐出来的吐蕃话已经显得有些生疏了,不得不放低了语速,才能让意思表达得完整。
“我想做什么,你末凌替会不知道?苏毗部的大首领,吐蕃的大尚,高原的智者,什么时候开始,学得言不由衷了。”
重新来到这里,他却感到了浑身不自在,就连身上的吐蕃式长袍,都令人无比别扭,在他的记忆里,自从开始记事起,就一直以汉人的生活方式长大,吐蕃?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对于他的感受,末凌替心知肚明,对于他的来意,也能猜到一二,换成五年前,根本连人都不会见,直接在帐外砍了,把首级交上去,就是大功一件。
可如今么?
末凌替满脸堆笑,如同见到了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不但亲自将他迎进来,就连对方缺失的礼节都只当是没看到,形势比人强啊。
两人在帐中的榻上相对而坐,一个用的是吐蕃式的盘腿坐法,另一个则用的是汉人的跪坐,他们的中间摆着一张小小的几案,一个侍女为他们倒上烧好的酥油茶和马奶酒,末凌替挥挥手,将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
“噶尔。旧久,我的老朋友,你出生的那一年,我只有三岁,我的父亲带着我去你们的部落恭贺,当时,你的家族,还是吐蕃最尊贵的姓氏,你的祖父,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苏毗部的族长,只能匍匐在他的脚面下,都很难得到他正眼一看。”
末凌替的话,在他的心里激起了波澜,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噶尔。钦陵,伟大的禄东赞之子,吐蕃人心目中的无敌战神,唐人眼中的恶魔,也是他的祖父。
噶尔家族,在他的手中达到了顶峰,几个兄弟先后成为吐蕃的大论,掌握着全国的内政和大部分兵马,可正是因为这样,引起了赞普的猜忌,这种猜忌被唐人加以利用,演变成了兵变,一个君主对于臣子的兵变!
最后的结果就是,钦陵和几个兄弟被杀,他的儿子和另一个兄弟带着数千族人逃亡大唐,为曾经的死敌效力,已经过去五十多年。
“这世上再也没有噶尔家族了,我姓论,我的父亲姓论,我的祖父,在家族的祠堂里,也姓论。”
论诚信没有去碰那杯马奶酒,只是端起酥油茶,放在嘴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茶叶,是我的曾祖父,从大唐引进了你们吐蕃,它让你们克服了水土不服,可以从高原上冲下来,肆意杀戮和掠夺汉人的一切,就连这青稞和酿酒之法,都是大唐传过去的,你们不光忘了它们的来源,也忘了将它们传进来的人。”
他将茶杯放到几上,冷冷地说道:“这一趟,我根本就不想来,因为谁都知道,能让你们感到恐惧的,只有刀剑和死亡,仁慈,会被看成怯懦,恩典,会被当成愚蠢,野蛮人,只有当成牛和羊一样杀掉,才不会对人类构成威胁。”
末凌替暗暗叹了口气,这些看似负气之语,其实说得很正确,强者对上弱者,当然有支配的权力,当年他们强势时,就是这么对付唐人的,如今换过来,又怪得谁去。
“我的老朋友,苏毗人不是吐蕃人,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仇恨。”
“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就不会坐在这里。”
论诚信语气没有多少改变,对于他嘴里的老朋友,也没有什么认同感:“吐谷浑已经被彻底翦除,羌人的地方还剩下多少,你比我更清楚,下一步,就轮到你们苏毗人了,吐蕃人,永远只会躲在后面,祈祷天神的庇佑,这一次,不知道天神能不能听到,他们的呼声,那么你们苏毗人的选择呢,末凌替大首领?”
末凌替的嘴角有些苦涩,说出来的话也是艰难无比:“这是哥舒翰想对我说的话?”
“这是哥舒大夫让我对你说的话。”论诚信不闪不避,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
末凌替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高原上特有的腮红,已经被白净的脸庞取化,除了骨架子还有几分吐蕃的样子,再过上几代,这位伟大家族的直系后裔,只怕就彻底成为了汉人,他的眼光冷冰冰地,心也是冷冰冰地,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就像在宣读最后的判决。
怪得着人家么?如果五十年前,那位赞普不是那么愚蠢,噶尔家族会继续成为唐人的噩梦,无论他们来多少人,都只会成为一堆尸骨,和英雄记功的石碑。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拔刀砍过去,拼着前途性命不要,也不想被人这么威胁和羞辱,可是他得忍,为了上万的族人,忍。
末凌替强迫自己堆出一个笑容,弯下腰借着为对方添茶的机会,避过这种尴尬,哪怕论诚信面前的那碗茶,连一滴都没有少。
“你应该比我清楚,苏毗人从来没有想和大唐为敌,可我们依附在吐蕃人的羽翼之下,被他们控制了一切,多少勇士被他们征调,剩下的不是放牧就是耕种,就连脚下的土地,名义我是茹本,可真正能调动的人,只有几千,就算我拉着这几千人去投了大唐,除了给族人带来灾祸,不会有多大作用。”
见他服了软,论诚信的表情总算松动了几分:“哥舒大夫没有让你马上投过去。”
“那。。。。。。”
“不妨跟你透个底,这一次,天可汗是下了决心的,四面进剿,不惜代价,他之所以派我来说这些废话,是因为加授了两镇节度使,正在整合兵马,河西加上陇右,一共有多少人,你们的探子应该打听得比我更清楚吧,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再多派些人,看一看我说得是不是事实。”
末凌替不由得吸了一口气,这个消息他的确不知道,因为才刚刚从长安城里发出来,论诚信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谎言来欺骗他,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哥舒翰的麾下,就将集结超过十五万大军,这可是全都是战兵,不是吐蕃人的那种奴隶充数!
怎么会这样?一直以来,哥舒翰都采取稳打稳扎战术,从不与吐蕃人决战,而啃下一个城堡,就巩固一个,从天宝六载算起,整个青海几乎被他蚕食殆尽,以前是吐蕃人经常去打唐人的草谷,如今倒过来,唐人的骑兵依托城堡,不时地出击,将吐蕃人的牛、马、羊以及人口掠去,一步步地压缩着空间,眼着就快要与自己的领地接壤了。
他如何能不惊?
之前的小打小闹,还有一个原因,哥舒翰与时任河西节度使的安思顺不和,后者虽然也是个狠角色,可同他一比,简直就是活菩萨,只要钱财打点得够,那个杂胡什么都敢做。
哥舒翰,却是压在吐蕃人头上的一片乌云,油盐不进、软硬通吃,收了礼照打的主,偏生还极得天子的信任,这样的一个狠人,仿佛天生就是来与吐蕃人作对的。
十五万武装到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