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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兵恍偌不见,机械的随着鼓点鱼贯而进,数声尖利的呼哨,传令兵纵马往来,鼓点骤停,军官大声喝令,火枪大队如同平日演练一般,一板一眼的托枪在手,在军官的指令下朝城头仰射。
“砰”一连串沉闷的轰鸣,推轮而进的野战火炮猛的朝后一蹦,沉重的铁轮顿时将地上的尸首碾得血肉模糊,霰弹满天激射,瞬间将城头的火力压制下去,数息寂静,后列的火枪兵已然跟了上来,连环环卫,大片子弹如泼水一般撒上城头。在汉军空前强悍的火力下,西门守军数轮之间就几乎死伤殆尽,城头上尸落如雨,粘稠的血液喷薄四溅,竟在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沿着城墙如泼墨一般流淌下来,凄厉惨烈犹如修罗地狱。
瑞克立身策马,在数名亲兵的环卫下冲到城墙边上,自发动冲锋开始,他就一直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此刻已然身中两箭,浑身鲜血淋漓,连胯下战马都已鲜红一片,若不是环绕的亲卫拼死卫护以身相替,他恐怕早已死在了守军的箭石之下,眼见守军受挫,他立时一振长剑,嘶声大喝,“骑兵骑兵——冲过去冲过去”
号角猝响,两翼跟随的骑兵立时策马发力,疯狂的朝豁口冲去,数百骑践踏着重重血肉,奋力奔过护城河,瞬间就已经冲上了豁口上的尸堆,一路上人喊马嘶,近有百多匹战马被地上的沟壑、尸骨绊倒在地,战马翻滚悲鸣,骑兵们长声惨呼,却又随即被随后跟上的战友踏成肉泥,然而此时此刻,却无一人胆敢退缩动摇,骑兵和战马俱俱双眼赤红,发狂一般填了进去,冲在最前的数十铁骑早已报着必死之心,竟然就那么以身为盾,疯狂的突入清军人群中,豁口守军登时被撞得高高飞起,鲜血狂喷,筋断骨折远远抛出。
铁骑齐出,滚滚洪流一波接一波的突了上去,堪堪把豁口处的清军杀尽,内城布置的小炮、抬枪、箭阵又是一齐发射,杀红了眼的汉军铁骑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奋不顾身的直扑过去,一波一波视死如归,而这时清军为了扫清射界,早已把内城的民居障碍拆卸一空,铁骑践踏之下,守军的预备队竟只来得及齐射两次,就被大队骑兵突破阵地。
几乎所有的牛皮大鼓一齐响起,号角齐鸣,传令兵四出冲突,撕心裂肺地纵声狂喝,尚留在城外的汉军火枪兵和骑兵猛的一齐欢呼呐喊,蜂拥朝豁口涌入,前列的喊杀声一波一波的朝后阵传递,片刻之间就已经传遍全军,数万人齐声欢呼,声震数十里之外,真如惊天崩地一般。
守军大沮,肝胆迸裂。
炮垒上的炮兵在军官拼命的催促下,死命拖动着大炮,朝其他缺口转移,几乎所有的炮兵早已脱得精光,赤裸的身躯上大汗淋漓,此刻一齐光着身子退调转炮口,装填弹药轰击城墙。
不多时,南门、北门、东门一齐宣告突破,城外人流滚滚,疯狂的朝豁口冲突,辽阳城内火光四起,腾起的浓烟遮天蔽日,火枪射击声、刀枪撞击声、哭喊、惨呼、呻吟、砖石轰塌声响成一片,数十里的战场上,耳中尽是嗡嗡一片,居然听不清任何声响。
这时夕阳将没,月朗风轻,黄昏之中人影憧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拼命厮杀。
林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随手抛下望远镜,飞身上马,大声喝道,“辽阳已破,诸位随我上前!”未等身后亲卫阻挡,他一声呼哨,率先策马下山,径直朝辽阳城奔去。
数百近卫军大惊失色,急忙拍马跟上,大纛拔起,中军帅帐数百骑近卫军士兵,紧紧跟在林风马后,一齐朝辽阳开进。
马蹄翻飞,数百铁骑轰隆隆践踏着大地,城外还未及入城的汉军民壮纷纷闪开,为汉王让出一条大路,未奔出数里,一骑自城内突出,径直朝大纛奔来,还未靠近便远远地高声叫道,“启禀殿下大军已然破城,现在清军主将被我军围在辽阳府衙!——慕军丞命卑职回报,请主公定夺!”
林风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真没想到,这些进士军官这么快就给“参谋长”这个官职起了别号,不过这个“军丞”倒也有些味道,抬眼望去,这名近卫军士兵浑身浴血,一张脸膛被硝烟熏得漆黑,此刻面目模糊,只有一对眸子尤自精光四射,心中好感大生,策马近前笑道,“辛苦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公,下官近卫军骑军少尉”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卑职的名字叫西门傻”
林风呆了一呆,随即大笑,“胡说令尊令堂怎么会给你起这种这个名字?”
西门傻舔了舔宽厚的嘴唇,搔了搔头皮,憨憨一笑,“回主公,卑职小时候家里没饭吃,爹娘怕阎王收我,所以就给俺起了个小名就叫‘傻狗儿’,”他嘿嘿傻笑,“嘿嘿后来俺大了又干上屠宰的营生,于是将错就错,官名取了个‘杀’字地谐音,私塾里的先生说屠夫杀生有干天和,所以劝俺改名西门傻,也算给老天爷赎赎罪不过现在弟兄们都管俺叫‘西门杀猪’!”
林风笑道,“不错、不错,西门杀猪这名字不错,可比西门傻好听多了!”言罢左右四顾,一众亲卫忍俊不住,一齐纵声大笑。
西门杀猪有些犯混,见王爷取笑,很是恼火,大声叫道,“殿下,您别看俺名字不好,俺打仗可也从来没装过孬!”他狠狠地瞪眼林风身边的亲卫们一眼,傲然道,“刚才打辽阳,就是俺带着弟兄们第一个杀进去的——”他神气活现的拍了拍腰间马刀,唾沫四溅,“老子七砍八杀,足足斩了十一个鞑子,带着弟兄们从西城一直杀到知府衙门,慕军丞说俺立的是第一功!”
林风呆了一呆,随即明白了慕天颜的用意,看来慕天颜也知道这个家伙是个混人,这次派他来传讯,多半还有为他请功的意思,当下笑容稍敛,点头道,“果然是条好汉——”转头对左右参谋发令,“录:近卫骑军少尉西门杀猪勤勉忠勇,破城有功,依战前悬赏,提为骑军上尉,赐田两百亩、房院一座,奴仆十口,望该员戒骄戒躁,不吝己身再立新功!”
西门杀猪大喜过望,急忙单膝跪倒,“谢主公赏赐!”
林风笑了笑,命他带路,数百骑扬鞭策马冲入辽阳城,望辽阳府衙奔去。此刻辽阳城内混乱无比,烽烟四起,大街小巷尽是辽阳城民的尸首,青石地面上鲜血粘稠,已然凝了厚厚一层,东南西北各处民居火光冲天,林风麾下的汉军将士和随营民壮人人手执刀枪,嘻笑欢呼,自店铺房舍之中进进出出,房门半掩处,妇女的哭泣尖叫声不绝于耳,林风表情麻木,看也不看,径直从辽阳西门直接冲到知府衙门。
远远望见汉王大纛,瑞克和慕天颜一齐上前迎接,林风抬眼望去,只见辽阳府衙的围墙已然被火炮轰得七零八落,附近前后左右的民居商铺早已被夷为平地,无数汉军将士刀枪林立,将这个宽大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府衙政院高处,隐隐飘着一杆“蔡”字大旗,烟熏火燎之下,此刻这杆战旗污秽不堪,早已失去了原来的眼色,旗面上千疮百孔,却依旧随风翻卷,猎猎作响。
见林风怔怔出神,慕天颜上前一步,请罪道,“卑职敬蔡毓荣是个好男子,故呈请瑞军门暂缓攻击——此事未得主公俯允,请王爷赐罪!”
林风点了点头,微笑道,“慕军丞何罪之有?蔡仁庵将军智勇双全,寡人仰慕已久——鹤鸣作得对极,深得我心!”
瑞克探手取下头盔,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陛下,刚才我曾派人劝他们放弃这无谓的抵抗,但是被他们拒绝了!”他神情疲倦,漠漠地道,“我很抱歉,我无法面对蔡将军,作为一名骑士,我违背了所有的信条,这一切真是令人羞愧!”
林风默然,两人俱俱无言,一时间气氛尴尬之极。
慕天颜见主公窘迫,急忙抢身上前,朝正院大声叫道,“仁庵将军、姚大人——你们看到没有,咱们汉王来了,可否现身一见?”
话音少歇,一阵咯咯吱吱的声响,两个身影踩着木梯走上院墙,林风仰头望去,左边那人盔甲上满是血污,额头上裹了一快白布,但鲜血尤自不停的渗透出来,点点滴滴,顺着脸颊落到地上;右边那人却身着一袭青布长衫,面目清雅,此刻深陷重围濒临绝境,脸上居然挂着一副嘲弄笑容,满不在乎的打量着林风。
林风立即跳下马来,远远地深深一躬,干咳一声,拱了拱手道,“在下汉军林风,见过仁庵将军、熙止先生——眼下两位深陷重围,绝无半分胜机,若不弃林风粗鄙,为我大汉效命,寡人必有厚报!”
蔡毓荣嘿嘿冷笑,姚启圣却抚了抚颌下胡须,微微一笑,“殿下何来之迟?若要投降,我二人又何必等到现在?”
慕天颜上前一步,挡在林风身前,诚恳的道,“二位大可放心,我主宽厚仁义,举世咸闻——君不见我大汉赵寇北、孙建威,这两位将军亦是兵败投效,而我主授以重兵、委以重任,待之如同手足兄弟一般,两位大人尚请三思!”
蔡毓荣摇了摇头,打断了慕天颜的劝降,“汉王殿下,若你此刻下令收兵,饶了这辽阳满城百姓,我蔡毓荣慢说投降,便是千刀万剐,又有何难哉?”
慕天颜呆了一呆,再也说不下去,无奈下转过头来朝林风望去。
林风沉吟半晌,忽然长长一叹,摇头苦笑道,“将军恕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蔡毓荣惨然一笑,“蔡某获罪于天,逞一己之欲陷满城百姓,今日兵败,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汉王好意,在下心领了!”他转过身去,对姚启圣拱了拱手,淡淡地道,“熙止兄,容小弟先行!”言罢忽然一把抽出长剑,横在颈项狠狠一勒,鲜血飞溅,身形微微一晃,颓然摔落在墙下。
同僚身陨,姚启圣却看也不看,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笑嘻嘻的道,“汉王殿下,阁下昔日为活百万流民,不惜拆卸皇城大殿,尔后更是离经叛儒,以商贾赍粮赈济,其仁义之名哄传天下——只是为何厚此薄彼,屠我辽阳满城?”
林风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姚启圣哈哈大笑,远远的指着林风,“难道您就不怕屠城之后,天下人千夫所指,赢得残忍暴虐之名?”
“大丈夫立身处世,自然必有担当,圣贤有云,虽千万人吾往矣,在下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当断不断?”林风仰着头,毫不退缩的与姚启圣对视,傲然道,“熙止先生可知,时下天下大乱,兵戈四起,各路诸侯纷争无息,我神州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黎民苦不堪言,若不行此非常手段,何日才有一个太平盛世?——所谓破而后立,以先生大才,居然不知?”
姚启圣点了点头,笑嘻嘻的道,“不错、不错,算你还能说出个子丑卯寅来,”他眨了眨小眼睛,朝林风挤眉弄眼,叹道,“唉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去投奔你的,那个劳什子马场官儿当真无聊得很,可惜达克玛抢先一步,给老子升了官,唉可惜、可惜了!”
林风愕然,随即欣喜的道,“先生现在投效,也为时未晚哪!”
姚启圣摇了摇头,嘿嘿笑道,“迟了、迟了,”他对着蔡毓荣的尸体努了努嘴,“你没看到,这小子刚才还挤兑老子来着,难道老子还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