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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卫第一军中校参谋年羹尧!”年轻军官英气勃勃,头也不抬,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哦,原来是年大人,真是幸会啊幸会,我看大人尚在少年,却已经是位列军中大员,下官委实钦佩之至,也不知道祖宗是在哪里积了阴德,下官今日有幸能一睹风采,实在是三生”
“少罗唆!”年羹尧停住脚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指前方那座大房子,“都督就在那里,你自己进去参拜吧!”
张延钟唯唯诺诺,弓着腰杆朝前走,刚刚提脚准备进门,却不料被门槛绊了一跤,惹得卫兵一阵哄笑,他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来,讪着脸左右拱手,一叠声陪笑道,“见笑、见笑了!”
一名参谋军官脸色一板,大喝道,“大汉朝西线兵团大都督、陆军中将、羽林将军瑞克在此,尔是何人,还不快跪下参拜,报上姓名职位?”
“是、是、是!”张延钟没有半分抗拒地意思,急忙一个马趴,仆倒在地,脑袋在青石砖地板上磕得砰砰直响,畏畏缩缩地道:“卑职伪朝江宁将军张延钟,拜见天朝大都督、陆军中将、羽林将军瑞克大人!”
“起来吧!”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字正腔圆,好一口正宗的北京官话。
张延钟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习惯性的弓着腰杆,将手本递给旁边的汉军军官,当军官接过时,他忍不住朝上偷偷瞥了一眼,却不料正好和瑞克的眼神撞个正着,他吓得浑身一震,急忙低下头来,心中却想:果然是个色目人,和红毛夷长得好生相像。
“张将军,请坐!”瑞克接过他的手本,朝桌上随手一扔。
“是、是!”张延钟拱拱手,“谢大人赐座!”侧着身体,战战兢兢坐下。
“我听他们讲,张将军这次过来,是联系投诚事宜的,是不是啊?”
张延钟如同弹簧一般跳了起来,急忙躬身拱手,“回禀大都督,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大人名见万里,下官”
“很好!”瑞恩点点头,毫不留情地截断了他的话,慢吞吞的道,“不知道张将军有什么条件没有?”
张延钟怯怯地看了对方一眼,小声道,“‘条件’一语,委实不敢担当,不过张某受城内诸同僚之托,倒有几件下情上禀,还望”
“呵呵,张将军不必拘束,坐下、坐下!”瑞克指了指椅子,摆摆手,“你说、你说!”
“是、是!谢都督!”张延钟再次坐下,拱手道,“兄弟们的意思,是打算要投降天朝王师的,只要都督点头,咱们现在即可打开城门,迎接王师进城!”
“你们的条件是什么?”瑞克言简意赅。
“咱们咱们希望天兵能担保咱们的家产眷属,不杀投降士卒!”
“还有呢?”
“还有”张延钟额上冒汗,自进来开始,瑞克的态度一直都是非常温和的,甚至,他脸上那副和蔼温暖的笑容都没有变动,但不知如何,他总是感觉对方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还有还有同僚们一向仰慕天朝威仪,人人皆有效力之心,奈何身在贼营,不得与便,今日得此良机,故”
“要官位是么?”瑞克微笑着看着他,一语道破。
张延钟抬起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些都不成问题,我全部都可以答应你们!”
“啊!那下官拜谢”张延钟霍得一声站了起来,习惯性的甩了甩马蹄袖,正准备跪下磕头。
“不过!——”瑞克突然拖长了声调,“我们也是有条件的!”
“条件?”张延钟茫茫然抬起头,愕然望去。
“你们要拿南京内城来换!”瑞克的笑容依然如故,但声音却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如果你们确有诚意,我就派大队炮兵进城配合,你们把简亲王喇布的脑袋给我带回来!”
“这”
“这是陛下的意思!”瑞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南京城内的八旗兵,不准有一个活下来!”
第199章()
第二十七节
公元一六八九年五月二十一日,这一日,注定要被历史铭记。
伪清南京守军一部密谋反戈,委派伪江宁将军张延钟秘密出城赴汉军大营秘密纳降,得到汉军西线兵团大都督瑞恩的俯允,于是当天晚上,天色刚刚入暮,兵变立即发生。
负责南京城北门、西门、南门城防的伪清绿营汉军三万六千八十六人,含抚南将军、讨逆将军、江宁将军在内一共六总兵、十七副将、四十七参将、一百六十六游记等在内全体官兵全部放下武器,并在汉军的威迫之下,立即向内城八旗殖民点、驻军营地发起总攻。
在五月二十一日下午酉时,天色刚刚完全暗了下来,南京城内早已乱成了一锅沸水,城内城外燃起了万千火把,将整个城市照得一片通明,万千士兵发出撕心裂肺地呐喊,城内数十万百姓哭喊震天,而城头原本对外瞄准的大炮此刻居然全部掉转了方向,一发一发地朝内城猛烈轰击。
汉军营地确实整肃一片,一道火龙自从督帅中军大营蜿蜒而出,连绵数里,数千军人摸黑行进,但队伍却整整齐齐,无一丝杂声。
南京西门早已洞开,城下却动火通明,笨重的吊桥早已放下,大批伪清文武投降官员成片成片地跪伏在地,黑压压地几乎挤满了城门洞,那斜拖在地的各式斗状红缨官帽,几乎快要将护城河映成了火红色。
迎面而来的汉军队伍绵长,黑夜之中只听到咯吱咯吱的车轮转动中,顺着火光前往,一列列的拖着火枪的步兵大踏步整齐向前,雪白的刺刀在夜幕下闪烁着阴冷地杀气,在他们身后,眼尖的人还可以看见,数十门火炮载在马车上,在队伍之后拖了老长一溜。
年羹尧策着战马,隔在十多米外,轻轻一挥手,身后的副官立即大叫一声:“止!——停步!”
口令一声声吆喝传出,片刻之间,脚步声轰隆一顿,大队人马立即停下,数千官兵人人肃然直立,远近肃然无声,只听见头顶的大旗猎猎作响。
年羹尧轻轻咳嗽一声,抬眼一扫,只见跪在最前的是一排官员身着武官服色,有的人甚至盔甲都没有卸去,中间一人位置稍稍突出,他仔细看了两人,这个人正是白天出城投降的江宁将军张延钟,此刻,他跪倒在降将之前,双手拖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年羹尧虽然是年少从军,但出身却是书香世家,肚里很是有一点墨水。这个关于中国传统的投降程序,他倒也不是不知道,一般来说,战败者向胜利者呈上的东西大多是象征性的玩意,皇帝投降的话就送呈玉玺,譬如子婴投降刘邦;大将投降的话,送呈佩刀和兵符,譬如姜维投降钟会;再朝下走,一般的大臣或者地方官员投降,大多就把官印或者户口册递上就行了。
看看张延钟手上的那个托盘,那个小盒子的年羹尧一眼就认出是官印,但那个大盒子四四方方,说是户册又大了点,说是全套印绶仪仗又小了点,一时之间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年羹尧略略瞄了一眼,这边趴下来的官儿官衔个个不低,回头也不知道陛下怎么处理,要是给他们放了个“原职留任”,那一下子可就不知道比自己高多少级了,所以这时候若是还拿着架子,那得罪人可就真得罪惨了。
想到这里,冷冰冰地脸上忽的如同春风解冻,哈哈大笑,急忙大步上前,一把搀起张延钟,“张将军请起、请起,”他转头四顾,大声道,“列为将军、诸位大人,请起来吧!”
这些人趴在地上至少也有半个多小时了,只是没等允可,无人胆敢起身,五月的江南天气,晚上还是很凉,不少官儿年纪大了,很是受不了,一听年羹尧温言温语叫他们起身,当下个个如蒙大赦,一骨碌爬起身来,人人满脸堆笑,七嘴八舌地谦逊称罪:
“不敢、不敢”
“我等对抗天兵、罪孽滔天”
“小将军真乃宽宏之人啊,我等罪人实是万死不足以谢其咎”
一时间,场面闹嗡嗡地,尽是马屁阿谀之声,大堆官员无分级别大小,个个朝年羹尧讨好。
年羹尧脑袋有点发懵,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大汉与满清势不两立,向来碰到了都是刀山火海人头遍地,怎么自己这会居然弄成个官场大迷糊?
他心中万分惶恐,不自觉的朝身后望了望,果然,身后的一众军官人人目瞪口呆,一脸错愕,人人看着自己,目光中隐隐不满。
看来还是太年轻了啊,镇不住盘子。他急忙脸色一板,厉声喝道:“肃静!——大军在前,不得喧哗!”
声如巨雷,镇得一众官员人人发愣。年羹尧再也顾不上什么今后“同朝为官”的“相处之道”,脸色一变,杀气腾腾地挥挥手:“再有不服号令、大声喧哗者,立斩无赦!”
人人噤若寒蝉,刚刚堆起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只听衣服悉悉索索,几名反应机敏的官员,立即重新趴倒在地,低着脑袋听后发落,见有榜样在前,大批官员全部重新跪倒在地,摆出投降的姿态。
沉默良久,年羹尧目光森然,逐一在投降官员头上扫过,人人只觉得头上一喊,一颗心七上八落,暗暗高喊佛祖保佑。
张延钟战战兢兢地膝行数步,将手中托盘上呈:“启启禀天朝上官卑职伪朝江宁将军张、张张”
千万道目光注视之中,他满脸流汗,心中紧张到了极点,一个“张”字张了半天就是张不下去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年羹尧。
年羹尧心中轻蔑之至,心道这个满清王朝活该灭亡,像这样的窝囊废王八蛋居然也能当上南京守将,康熙那小子恐怕也是瞎了眼吧?
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温和地道,“张延钟!”
“是、是、是!”张延钟勉力抹了抹汗珠,点头不迭,顺着年羹尧的提醒继续说了下去:“伪朝江宁将军张延钟,受南宁城内诸同僚之托,向贵军投降献城,恳请接纳!”
“诸位能当机立断,弃暗投明,也不愧为当世之俊杰也!”年羹尧点点头,“今日我大军兵临城下,兵戈百万,大炮万千,军威所向,当者辟易,尔区区一城,若不临机醒悟,须臾之间必为齑粉也!”
若不是他刚才才大肆恐吓了一番,放在一开始说,这会还说不定还有个投降官员跳出来和他对文,不过这时人人都感心跳得利害,无一人胆敢发生应诺。
走完投降套路地开场白,年羹尧指着张延钟手上的托盘,奇怪的问:“这个是什么东西?”
“回禀天使!”张延钟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伪朝两江总督印绶!”
“两江总督?”年羹尧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朝那堆官员扫了扫,大声说到,“两江总督是谁?——站出来?”
心中万分奇怪,照道理来说,若论地位来讲,这个南京城没有谁比两江总督更大了,要是集体投降,他应该是排头当代表才对,怎么临到头,送了个半大不大的江宁将军出面。
张延钟满脸是汗,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禀天使”他使劲地丢了丢眼色,看着托盘上的那个大盒子,“两江总督范承勋不服王化,执迷不悟我等已将他人头献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