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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培公看了李光地一眼,补充道,“此事不假,现在我朝财赋大半用于军事,而军用之火枪、火炮由‘胡记铁行’垄断,军服棉绒由徽商垄断,燃料、木材、皮毛各色杂具由辽东商人垄断,而我朝军人子弟亦有北京商行,借着军中的关系远出辽东、蒙古乃至江南、云贵,把持战马、药品等流通,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般事情可是从数年之前就有征兆,如今更成尾大不掉之势!——”他抬头看了林风一眼,低头躬身道,“——还请主公明察!”
林风沉默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个事情我也知道,不过”他转头看了看两名大臣,突然反问道,“依着你们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李光地和周培公面面相觑,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绞杀商人,历史上可是大有先例可以借鉴,若是按照汉武帝的那套办法,不出两年就可以完成,但是汉王会同意这么做么?
林风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摆摆手道,“这是个大题目,如果现在就做,咱们大汉非得伤筋动骨不可,”他看了李光地一眼,沉声道,“军事为重——先把吴三桂、郑经、葛尔丹、布尔亚格玛这些人杀了再说!”
李光地点头称是,见林风脸色缓和,他小心翼翼的道,“启禀主公,臣以为,此事也可徐徐而图之——”见林风惊讶,他补充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开始自行设立朝廷的工场、工房,从今往后,凡是咱们大汉的军需,皆是自己制造,如此一来,商会财团皆无以借力,朝廷游刃两间,可杀、可抑、可贬,进退大有方寸,岂不是好?”
国营企业?林风愕然半晌,忽然哈哈大笑,摆摆手道,“咱们的工部尚书戴梓、戴大人不是常年在矿山么?工部那么多工场,难道晋卿还要大弄?”
“工部的工场、冶房确实不少,”周培公皱眉道,“不过不知为何,产出却每况愈下,起初的时候,军需的枪械和火炮还可自给,现在咱们军队一多,他们就跟不上了,所以一应军需武器,不得不依赖‘胡记铁行’”他看了林风一眼,汉王在这个企业有投资可不是一件秘密,朝野上下人人皆知,若不是如此,这个小小的商行怎么会在这短短几年之间,发展得如此迅速,乃至于朝廷国家都举足轻重,“说来也奇怪,臣亦百思不得其解,一样的工场工匠,咱们工部的银钱还给得多些,但工部制出的枪械的大炮就硬是比不上商人造的,军中多议论,都说是戴梓戴大人怕老婆,所以就让着小舅子一头。”
林风哑然失笑。以戴梓的性格来看,以权谋私是绝无可能,朝廷工场的问题,恐怕还是管理体制的毛病,不过他也不打算和两位大臣解释,这种毛病是整个官僚体制的问题,就算说清楚道理,也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两位先生要知道,现在商人是咱们的一大助力,少了他们,恐怕咱们大汉连枪炮都凑不起——没有了枪炮,士兵们怎么去打仗?”林风皱眉道,“这个事情,寡人以为,还是得用抚——所以明年的春闱,咱们大汉除了明经、律算之外,还要开工商科,要让全天下的商人都知道,大汉兴,则商人兴,大汉亡,则商人亡,和咱们站在一条船上”他转过头去,看了看两名大臣,正色道,“寡人的意思,两位爱卿能明白么?”
李光地大吃一惊,抬头上望,愕然道,“工商科”他抹了抹汗水,不知所措的道,“臣愚昧,此科从古到今都是无有,臣从来没有听说过——敢问主公,就算开了这个工商科,那那考什么?”
“这个嘛”林风一时倒被难倒了,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倒还真的难办,难道考国际贸易?金融管理?传销?他还真不知道十七世纪搞工商管理要什么本事。
见林风一时语噎,李光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舒了一口长气,“主公明鉴,从古至今,朝廷举士,都是以文、策为要,即算追及唐宋,亦不过多诗赋、周易、医道之学,臣知八股委实大有缺陷,世人多有不满,然不知道八股虽陋,却是明道德、肃人心,申春秋大义,而我华夏之官吏,当为黎民之典范,取八股正为道德人心、为教化百姓尔,故历代贤德之君、睿智之臣,尽知缺陷然沿而袭之,不敢轻易更替,正在此也”
林风不耐烦的摆摆手,训斥道,“什么历代贤德君什么的?不就是老朱那一家子么?难道晋卿的意思,我林风是比不上朱元璋那个老流氓了?”
“咳咳”李光地吓了一条,急忙跪倒请罪道,“主公恕罪,臣意不在此!”
“哦晋卿先生请起,寡人失态了!”见李光地惊惶,林风自觉有点过分,安慰几句后,笑道,“这个嘛,其实我的意思也不是要改八股这个八股其实也挺好,这个这个我也挺欣赏八股,这个这个寡人的意思就是咱们大汉要收揽人心不是,所以得多开几门功课嘛!”他想了想,“好吧,晋卿先生,你回去跟礼部尚书商量一下,找几本象齐民要术、农政全书或者天工开物的教材,跟士子们放出消息,说明年科举,乡试里头另开举人名额,叫有心的学子好好学学!”
“那京师大比之内呢?”
“哦,这不是刚开始么?”林风笑了笑,“先考出一批举人来吧!——晋卿不要难过,凡事总得试验一下不是?再说这个终归还是杂学嘛,四书五经还是正道,咱们大汉开国日浅,根基不太好,所以得给士林放低点门槛,多开几条仕途门路不是?”
李光地勉强笑道,“主公圣明!”
“再说这个商会财团的事情嘛,我看现在暂时还是不要太过紧张,寡人的意思是得等把仗打完再说”林风正在说话,这时一名侍卫忽然在外边敲了敲门框,恭声报道,“启禀汉王殿下,军械粮秣统计衙门、大汉枢密使汪士荣大人宫外求见!”
“哦?纪云来了?”林风对周培公笑了笑,大声道,“叫他进来!”
汪士荣满脸热汗,显然是从远处急奔而来,一进书房,未及行礼,林风就笑道,“不急、不急,先喝口茶水!”待侍从送上茶水,“纪云,李二苟呢?”
“李大人?”汪士荣愕然道,“启禀主公,微臣未曾碰见李大人!”
林风一怔,和李光地面面相觑。
顾不上喝茶,汪士荣一把推开侍从,匆忙从袖筒中抽出一封绣有火签的急报,呈到林风身前。
什么事情,居然令汪士荣都如此紧张。
林风狐疑的看了汪士荣一眼,慢慢拆开信笺。只听汪士荣躬着身子,小声道,“启禀主公,这是长沙急报”他看了看一旁的李光地喝周培公,脸色郑重无比,“吴三桂死了”
“嘭”的一声,李光地手臂一颤,茶碗失手掉落,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
第148章()
第二十六节
“消息消息是否可靠?”
汪士荣定了定神,这时才向林风和两名上官告罪,“启禀主公,消息绝无差错!”见林风露出一丝怀疑,他补充道,“臣的军械粮秣统计衙门在南周有细作,其中吴三桂的太医院就有人拿咱们大汉的银子!”
林风点了点头,周培公却问道,“汪大人,那吴三桂是这个,按时辰来推算,他大概是什么时候死的?”
“九天之前,就是大概就是这个时辰,”汪士荣默默算了算,“据细作回报,吴三桂年逾古稀,早已气血两亏,太医症断的死因是寒热症,还有哮喘,兼老伤时好时发,那晚吃了半碗蜜粥,然后凌晨时分就不行了,喘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伺候太监急忙飞报太医和当值大臣,然而等到太医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用针一探,说是淤痰堵了咽喉,没等救治就断了气,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
李光地和周培公对视一眼,同时追问道,“真没有指明储君?”
“没有!”汪士荣斩钉截铁的道。
按照中国传统的政治继承法则,吴三桂的正式继承人应该是嫡长子吴应熊,但是这个吴应熊却运气不好,当年吴三桂割据云贵,为了让清政府相信他没有异心,派他过去作为人质长驻北京,后来吴军突然反叛,康熙大怒,顺理成章的就砍了他的脑袋,他死之后,吴三桂一为了抑制内部子侄的野心,二为了宽慰吴应熊的旧部的遗孀,一直没有另立储君,所以随着他的突然死亡,南周皇朝的继承权问题便立即凸显出来。
针对这个问题,南周朝野可以分为两派,各有效忠的对象,一派以宰相夏国相为首,拥戴吴应熊的儿子吴世幡,而另外一派则以上国柱大将军马宝、车骑将军高大节为首,自从吴三桂身体日渐衰落,两派的嫌隙从地下逐渐转移到朝堂,日益公开化和明朗化,直至吴三桂卧床不起之后,更是达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彼此攻讦、打击甚至派出杀手发动暗杀,无所不用其极,但直到现在,相互之间都是无可奈何。夏国相一方有“大义”旗号,朝中的文官和家族长辈大都表示支持;而马宝一方则拥有军队作为后盾,就实力而言,差不多算是旗鼓相当。
正是因为南周皇朝出现了如此可怕的权力斗争,所以近几年来江南地区的政治局势才显得如此平静,可以说除了郑经还偶尔对尚之信和伪康亲王杰书发动几场小摩擦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最大的诸侯,南周朝廷内部一片混乱,几乎所有的权臣大将都把精力放到了内斗上,所以在这种形势下,小诸侯不敢轻举妄动,怕刺激到南周这个庞然大物,成为南周朝廷内部矛盾的转嫁对象。就如同千里之外的林风一样,各方大佬无一不在屏声息气,就等着吴三桂咽气的那一刻。
书房内的四人都在默默地转着心思,沉默良久,李光地打破了寂静,朝林风拱了拱手道,“启禀主公,臣以为,我大汉与南周有翁婿之份,于情于理,都得由礼部派出使节,往赴长沙吊唁。”
林风点了点头,这话没错,按道理来手吴三桂还之自己的老丈人,这个礼节还是得讲的,“好,那晋卿觉得咱们应该派谁去?”
“回禀主公,南周是当世大国,使节人选还是慎重一点才好,”他低下头来,仔细想了想,“礼部尚书李绂年富力强,且知书达理,于士林甚有雅望,可以出使!”
林风摇了摇头,“品级是够大了,但是李绂这个人不太会转弯子,现在南周那边肯定很乱,咱们得找个机灵点的过去。”
周培公笑了笑,转头看了汪士荣一眼,“启禀主公,臣以为若论处事机变,本朝无人可与纪云比肩,况且汪大人本就出身江南,对南周朝野知之甚详细,应不负主公之望!”
汪士荣出使?这个人选是很合适的,不过鉴于他的夏国相的关系,恐怕会有些小麻烦,林风再次摇了摇头,“不好,大伙都知道纪云和夏国相不对头,咱们派他去不是摆明了支持马宝那一派么?”他失笑道,“寡人虽然是老吴的女婿,但终归是外人不是?所以这个态度还是要中允的好,不要随便干涉人家的家务事!”
汪士荣原本心中紧张,这时猛地松了一口气,上前道,“主公明鉴,若是要派人的话,臣倒想推荐一个人!”
“纪云请讲!”
“翰林学士、吏部侍郎杨名时胸怀韬略,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