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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定在花厅坐下,程墨也朝花厅走去,刘泽不甘落后,跟着抢进去,嘴里不忘拉程墨和他同仇敌忾:“五郎,一个小小廷尉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大摇大摆当先进厅,当先落座,真是岂有此理。”
官场上自有礼仪尊卑,两位王没有入内,沈定一个廷尉却先行入内落座,可说狂妄已极。沈定被刘泽一说,下意识望向程墨,他只想给刘泽一个下马威,好生折辱他一番,却没想到程墨躺枪。
他不习惯解释,反唇相讥道:“你以为北安王跟你一样处处端架子?再说,下官跟北安王乃是通家之好,又在北安王府中,何必在意这些篆文辱节?”
可不是通家之好,他的孙子就在府中,和佳佳一块儿堆沙玩呢。
刘泽翻白眼:“通家之好又怎样?有本事学我,直接住进北安王府啊。不对,你什么时候和五郎成为通家之好?你不是孤臣吗?怎会和五郎如此要好?”
沈定翻白眼:“你管得着吗?”
“反了反了,你不过是一个廷尉,如何敢对本王如此说话?”沈定把桌子拍得山响,程墨都为他感到手掌痛。
宗室也好,王也罢,贬为庶人或是削爵,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沈定还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面对刘泽拍桌子瞪眼,他只是冷笑,道:“奸佞而已。”
沈定被气得呼呼喘气。
程墨道:“都少说一句吧。”
“五郎,你带这老匹夫过来做什么?赶紧让他滚出去。”
“我来,是通知你搬出去。你放着好好的荆州王府不住,赖在北安王府,图谋什么,心里清楚。还不赶紧滚出去!”
刘泽心中一惊,望向淡定提壶倒水的程墨,道:“五郎,这里是北安王府,可不是廷尉署,怎能让沈老狗在这里撒野。”
好嘛,从沈老匹夫变成沈老狗了。程墨瞟了沈定一眼。
沈定被人骂惯了,被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都能淡然处之,被称为老狗,太小意思了。他面色如常,道:“三日内从北安王府搬出去,如若不然,别怪本官不客气。”
“你凭什么让我搬出去?五郎,你怎么说?”刘泽并不笨,质问沈定是次,让程墨表态是主。
程墨一脸苦色,叹了口气,道:“沈廷尉发话,我也很为难哪。”
心里实是笑开了花,他正想让刘泽搬出去,沈定便发话了,有人抢着做恶人,简直是磕睡有人送枕头哪。
刘泽悚然心惊。他在荆州时,收集的情报是,沈定有酷吏之名,比之张汤更甚,名字能止儿啼,没想到亲眼所见,比耳听更凶残。程墨是刘询跟前的红人,谁敢不卖他的面子,谁会不看他的脸色行事?可他竟在沈定面前,一筹莫展。
“五郎,你要有志气啊。”刘泽瞬间决定,利用这点好好劝程墨跟他走,身为为国立下大功的北安王,居然在自家府邸中,还得看沈老匹夫的脸色,得多窝囊,多憋屈哪。
沈定今天来看孙儿,顺带没事找事,寻寻刘泽的晦气,听程墨话里有不喜欢刘泽住在这里的意思,马上自告奋勇赶人,根本没细想,为何程墨会收留刘泽住在这里。
几十年来,他的人生第一次有“朋友”两字的存在,着实不易,比任何人都珍惜。他语气强硬,道:“以三天为限,三天后本官过来看,若你不搬出去,哼哼!”
冷笑着出去了。从进来到离开,没有十息,纯粹是为了丢下这句话。
“你!”刘泽气是直着脖子叫:“本王一定要弹劾你,联合众宗室弹劾你!”
弹劾他的人很多了,多刘泽一个不多,少刘泽一个不少,沈定自然不会在乎。
透过洞开的门,看到沈定瘦高的背影如一柄剑般,慢慢消失在阳光下,程墨重重叹息一声,道:“他不知道是怎么了,非得和世叔杠上,既然让世叔三天内搬走,我也不好留世叔在这里住下。”
刘泽血往上冲,差点就脑溢血了,道:“五郎难道眼睁睁看沈老匹夫如此嚣张无礼?这里是你的府邸,你想租给谁,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他哪里管得到你头上来?依我看,五郎该和陛下说说才是,陛下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程墨无可争议的,是刘询跟前第一红人,不比刘泽,连宫门都进不去,若他找刘询告状,刘询怎么着也不会看他被沈定欺负。
“唉——”程墨愁眉苦脸地道:“一次可以跟陛下说说,二次三次呢?他这是盯上我了,世叔不如尽快离去,免受我连累。”
“既然如此,五郎怎不为自己打算?仰人鼻息终不可取哪。”刘泽语重心长,全为程墨打算的样子。
程墨脸现痛苦之色,沉默不语,看在刘泽眼里,自是以为他顾念和刘询的兄弟情义了,这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哪,这样的人,若成为我的臂助,定不会轻易背叛,不过若是他助我登上帝位,我却留他不得。
刘泽想到有朝一日在程墨去江南称帝的路上,派人截杀,让他死于非命,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两人一时各想各的心事,都没说话。廊下候着的闵贤大急,这个时候不鼓动唇舌,行说服之能事,难道要等程墨恢复心志?那时如何说动他?
他灵机一动,去厨下端两碟点心,借送点心为名,就这么进去了,来不及把点心放桌上,先凑到刘泽耳边道:“王爷,好机会哪。只须如此这般,不怕北安王不点头。”
人在生死存亡之际,奋力求生乃是本能,若能借沈定之手,施加压力,让程墨以为不反抗非死不可,他自然会投靠过来。
刘泽双眼一亮,果然妙计哪。
程墨只是扮深沉,可不是真的感到悲凉,耳朵又极灵,闵贤声音虽低,他还是听了七八分,转念间,便明白闵贤的意思,心里暗笑,且看你们怎么表演。
闵贤退了出去,刘泽招呼程墨吃点心:“五郎且尝尝我这里的点心。”
你的点心,是我的厨子做的,味道好坏我还用尝?程墨嘴角抽了抽。
第882章 貌似计成()
沈定回廷尉署,坐下继续看卷宗,正想着人再去审问刘干,差役送一封信进来,道:“廷尉,有人丢一封信在大门口,属下追出去,并没有看到人。”
这信来得蹊跷。
沈定接过一看,封面上写着“沈廷尉亲启”五字,他见差役垂手等候吩咐,道:“本官知道了,下去吧。”
待差役退下,撕开信封,只看两行,脸上变色,霍地站了起来,叫道:“备车。”
程墨和刘泽喝茶吃点心的当口,闵贤悄悄退了出来,回自己房间写一封信,跟侍卫耳语一阵,侍卫越墙而去。
他拢手站在树荫下,看着侍卫的身影消失在空中,感慨地嘀咕:“还是会高来高去的功夫好哪,不受束缚。”
老杜凑过来道:“闵先生要是学了高来高去的功夫,只能成为侍卫,可成不了先生。”
你都一把年纪了,若学了高来高去的本事,现在也跃不起了吧?老杜很不以为然。
幕僚是读书人,到处受人尊重,岂是一介武夫可比?闵贤不过感慨一下而已,真可以从头再来,自然还是选择读书的。
程墨坐的位置斜对窗户一角,端起一杯茶喝的时候,眼角无意间瞥见,外面有黑影一闪而过。附近没有人养鸟,鸟也不可能那么大只,这么大一片阴影,更像一个人。
黑子等侍卫轻功不错,连苏妙华都会轻功,轻易跃上屋顶,因而,他很快断定有人出去。翻墙出去,想干什么?
刘泽还在劝说:“陛下不愿担负忘恩负义之名,才优待五郎,可世人健忘,随着时日推移,恩情日薄,到时五郎怎能复今日之荣光?今日沈老匹夫尚且如此,他日又岂容五郎一个异姓王?五郎三思哪。”
程墨做愁眉苦脸状,心里却乐开了花,还有什么说辞,尽管说吧,我有的是时间,看你表演。
“世叔说得是,可到我这地步,怕是难以退步抽身了。”
“这有何难,只要五郎信得过我,我不仅可保五郎无虞,还可保五郎更上层楼。”
程墨现在是王,更上层楼,便是称帝了。刘泽含笑看程墨,道:“到时谁能制你?”
“世人皆知陛下待我深厚,若我有负陛下之举,岂不惹来天下骂名?”程墨有些心动,又很犹豫的样子。
“哈哈哈,没想到五郎也为名所累。”刘泽放声大笑,道:“须知名为身外之物,实是不值一提。”
对你这样一心想篡位之人来说,名声确实不值什么。程墨撇嘴。
“五郎别不信。有朝一日你拥有天下,一切尽在掌握,何惧人言?陛下当日不过一民间少年,缺衣少食,全赖五郎扶持,如今贵为天子,又有谁敢提及当日之困?”
程墨一脸懵逼:“世叔这不是提了么?”
“呃……我不过是打个比喻,若陛下当面,我哪有胆量提及?”刘泽舌头打结,心里暗恼,我不是装一下逼嘛,你小子别揭穿我行不行?
程墨暗笑,拿起一块点心,放跟前左看右看,看了半天,就是不吃,道:“世叔刚才说送我青铜鼎?不知还作数不?”
“作数啊,怎么不作数,你喜欢哪一樽,尽管拿去。”说着,就要起身去拿。
程墨道:“不急,先放在世叔这里吧。”
刘泽停步道:“五郎喜欢哪一樽?我现在给你拿。”
“看着哪樽都好,若只能拿一樽的话……唉,还是先放在世叔这里吧,待我想好最喜欢的是哪一樽,再过来取。世叔住在这里,过来取方便得很。”
看哪樽都好,是要我全部送你吗?刘泽肉痛,重新坐下,哈哈一笑,道:“也好。”揭过此事。
程墨把点心放嘴里嚼,道:“不是我夸口,我府上厨子做的点心,味道还是不错的,世叔不妨多尝尝。”
你想用几块点心换我全部青铜鼎?刘泽怒了,脸色难看,声音也高了:“几块点心能当什么,岂可跟青铜鼎相提并论?”
小院才多大,他这一高声,树荫下的闵贤听得清楚,变了脸色,王爷哪,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掉链子啊,只要北安王肯倒戈,他要什么你赶紧给吧,几樽青铜鼎纵然价值连城,和帝位相比,什么都不是。
“世叔说什么呢?”程墨继续一头雾水的样子,道:“难道你住进来几天,没尝过点心,没觉得我府上的点心跟别处不同?青铜鼎不是先放你这里么,跟点心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就是我想岔了。刘泽干笑道:“开玩笑,开玩笑,五郎别在意,哈哈哈。”
“好好儿的,开什么玩笑啊。”程墨很不高兴,道:“我胆儿小,世叔可别高声,要不然会吓到我的。”
刘泽正想说什么把气氛推起来,狗子慌慌张张跑进来,道:“阿郎,不好了,沈廷尉又来了。”
沈定去而复返,肯定有事,程墨道:“什么事,好好说。”
狗子面无人色,整个人抖个不停,吓的,说话声音都打颤,道:“沈廷尉带一群人来了,说有人举报阿郎谋反。”
谋反啊,这玩笑开不得,会吓死人的。
刘泽眼眸亮了一下,口不对心地道:“五郎怎么可能谋反?沈老匹夫太丧心病狂了,见人就说谋反。我看,真正谋反的是他才对。”
刚才闵贤献计,程墨已听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