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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六常在庙会、灯会等热闹场所拐骗幼儿、年轻女子。京城繁华,能卖个好价钱,只是人生地不熟,没有销赃的地方,有了何宏,他算是在京城有个窝点了。
远志是两人合作后,他带来的第一个孩子。
何宏没有做过这种生意,有些无处下手,眼看远志一时不能脱手,还得供他吃喝,烦躁得不行,天天打他出气。一个多月后,听说宫里要人,才托了丁荣,把人送进来。这一笔,他赚得不多,算上远志一个多月的饭食,微亏。
他只能自认倒霉了。
陈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程墨道:“这块白绢,哪里来的?”
一个社会最底层的二流子,哪来的机会认识他和霍光?哪懂得朝政之事?更不会拿起画笔画出维妙维肖的他们,且画工还不错。画画这人,肯定是个熟读诗书,字写得不错的儒生。
陈亮故意停顿一下,就是为了让程墨询问,闻言笑道:“何宏有一个出了五服的族人,名何立,是个读书种子。几年前何立奉调进京,为丞相少史。”
“何立?”程墨想了想,没印象,道:“这个何立又怎么了?”
两年前何立在霍光的公庑嘲笑过程墨,不过几句话,程墨又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哪会跟他计较?只是一笑置之。当时在场有十多人,程墨大多不认识,何立又是食俸二百石的低级官员,程墨怎么会去问一个二百石的小官叫什么名字?所以,此时想来想去,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陈亮敛了笑,道:“何宏说,白绢是何立交给他的。”
他十分不解,程墨什么时候得罪过何立?这得有多大仇,才想出这个罪当抄家灭族的阴谋陷害程墨?幸好刘询十分冷静,要是遇到一个见事不明又急燥的皇帝,只怕程墨已经在廷尉署了。
程墨道:“查了何立没有?”
“查了。这人以前倒还兢兢业业,公务上没有出什么大错,只是最近两个月,他天天往外跑,公务堆积如山,上司李文正打算把他贬回州郡呢。”
程墨沉沉笑了笑,道:“派人跟踪他。”
“诺。”陈亮看程墨没别的吩咐,行礼退下。
小陆子奉旨陪同审案,听到这里,咋舌道:“怎么这么复杂?我听着都觉得头晕。”
这人物关系也扯得太远了吧,真是想都想不到。
程墨翻来覆去看那幅画,听小陆子这么说,回了一句:“这人很聪明。”
要不是刘询绝对信任他,何立就得逞了。
小陆子叫了起来:“卫尉咋还夸他呢?”
你不是应该把他千刀万剐吗?这事可大可小,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是上纲上线,全在皇帝一念之间,你的身家性命因为这块白绢,全在皇帝手里捏着呢。
小陆子深知君恩难测,君王寡义,所以提着一颗心,虽说皇帝让程墨查清楚,可真相皇帝信不信还两说呢。当然啦,他定然会把看到听到的一切向皇帝禀报的。
程墨道:“能想出这计策的人,确实是个人才,只是用错了地方。”
被程墨夸奖的何立在酒肆喝得酩酊大醉,由小厮扶着往回走,边走边哼着小曲儿。这次,程墨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的隐患消除了,接下来该着手忙活让皇帝召见他的事啦。
他酒醒,已是日上三竿,慢吞吞挨到天色已晚,才换了衣服去黄霸府。
黄霸听说要联名弹劾程墨,只是摇头,道:“这事我得考虑考虑。”
他只有虚名,可比不上贾阳、黄受等人是实打实的大儒,这些人还被程墨好一通收拾呢,他凑什么热闹?
何立道:“程卫尉仗着是霍大将军的女婿,横行京城,视大臣为无物,长此以往,朝将不朝,国将不国了。”
黄霸只是能力不足,心眼却多,怎么会上他的当?只是摇头。
何立再三劝说,黄霸磨不过他,道:“要是苏丞相肯参与其事,我署上自己的名字,又有何妨?”
黄霸不大相信何立敢去劝说苏执,苏执是众所周知的老滑头,断然不会做这种得罪人的事。黄霸料定何立劝不动他。要是万一苏执脑袋让驴踢了,那么他跟跟风也无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呢。
何立没办法,只好告辞。
他一连去了三个同僚、上司的府上,都没人应和。
第一天把白绢送进宫,第二天白绢到皇帝手里,他估摸着只须两天,程墨便会被下狱,极有可能抄家。这天晚上,他睡得极是欢畅,天刚蒙蒙亮,便起床梳洗出门,赶去公房。等到中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同僚们该办公的办公,该处理公务的处理公务。
到下午,他觉得有些不对,借口送公文,去李文的公房,道:“上面可有什么事故?”
李文奇道:“有什么事故?”
难道何立手眼通天,消息比他这个上司还灵通?那他还做什么上司啊,把位子让给何立算了。
何立被李文看得头皮发麻,只好道:“没什么。”
李文教训道:“好好干活,没事别到处晃悠!”
何立应了一声,匆匆退出李文的公房,赶到供暖所旁边的小巷,站在平时他偷窥的位置,往供暖所的大门看。
天色黑了下来,供暖所的大门透出灯光,过了半个时辰,程墨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骑马出门。
“不可能啊,难道是哪里出错?”何立纳闷极了,刚要凑近过去看清楚一点,衣领一紧,身子被人提了起来。
第383章 好奇宝宝()
陈亮亲自跟踪何立两天,把他的一举一动全瞧在眼里,可怜何立一无所知,还到处蹦哒。
何立跑到供暖所旁边院子的墙角蹲守,陈亮哪还有疑惑,当然要捉现行了。
“好汉饶命!”何立吓得魂飞魄散,说话都不利索了,道:“我荷包里有几两碎银子,腰间有一块玉佩,虽然不是上品,但也值几两银子。这些统统给好汉,只求好汉不要伤我性命。”
陈亮“呸”了一声,道:“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老子是谁。”
何立吓得浑身僵硬,脖子哪里转动得了?
陈亮也不跟他废话,将他拎进供暖所,找了间耳房,把他往地上一扔,叫两个杂役进来,道:“先给我打二十大板再说。”
何立见他进了供暖所,才知道是里面的人,可他明明只见程墨出去,并没瞧见有人进来,这人从哪来的?
两个差役各自随手抄了根棍子,就朝何立后背腰间招呼,疼得何立哭天喊娘。
陈亮抱胸站在旁边看,估摸着打了二三十棍,道:“够了。”
一个差役道:“还没有二十棍,我只打十七棍。”
他们以为一人打二十棍呢。
陈亮打赏了两人,让两人下去,蹲在何立面前,道:“招不招?”
棍子没有水火棍大,但两个差役乱打一气,何立后背还是火辣辣的痛。他咬牙道:“你私设公堂,我要告你!”
“哟,还嘴硬!”陈亮的靴踏在何立腰眼,用力磨了磨,疼得何立惨叫一声,冷汗涔涔而下。
“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宰了你。”陈亮说着,右手摸在何立的喉咙上,冰冷的指甲划过何立的喉结。
何立有种脖子被人切断的感觉。
“我招。”他带着哭音儿道。
陈亮拉过一张椅子,坐了,道:“说!”
程墨回府,先去看赵雨菲,陪她说话,翠花来禀,华掌柜来了。
华掌柜回京中快一年,眼看又将过年,开分店的计划实施不到十分之一,非常着急,过来请示,是否年后再去州郡开分店。
他身后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圆圆的脸,粉嘟嘟的唇,行礼之际,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骨碌碌看着程墨,一点不害怕。
华掌柜低声斥道:“没规则。”又无奈地道:“侯爷,这是小女,名叫锦儿,今年十二岁了,还像长不大的孩子,唉,都是被我宠坏了,失礼之处,求侯爷勿怪。”
要不是两人相交于程墨微末之时,程墨怎么会亲自见他一个小小的掌柜,最多让府里的管家传话罢了。
华锦儿常去宜安居玩儿,伙计们说起程墨时,常是与有荣焉的神态,她一直想瞧瞧程墨是否如伙计们说的那么能干,因而一直磨父亲到永昌侯府时,带她过来。
华掌柜一直不肯。今天她去宜安居,华掌柜看时辰差不多,估摸程墨差不多回府,便让她回家,说自己要过来一趟。
华锦儿偷偷跟在后面,尾随来到府门口才现身,求父亲带她进来。
华掌柜一向疼爱她,拗不过她,只好带她进来了。他来惯了,狗子没阻拦。
程墨见华锦儿像个好奇宝宝,不禁失笑,道:“我脸上长花吗?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华锦儿羞红了脸,低下头,但随即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道:“侯爷,您长得真俊,我跟她们说去。
“这孩子!”华掌柜大感丢脸,恨铁不成钢,就差捂了她的嘴,道:“不许胡说!”
华锦儿果然规规矩矩站着,不敢再乱说话。
程墨让华掌柜坐了,道:“培训班先开吧,两个月时间可够?争取第一期两个月内结业,过了年,让他们去外地试试水,你把把关就成。”
华掌柜得了准信,高兴得脸上的褶子像盛开的菊花,道:“谢侯爷。”
告辞时,华锦儿一边走一边回头望。
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程墨哪会跟她一般见识,解下腰间的玉佩,道:“拿去玩吧。”
“谢侯爷。”华锦儿不顾父亲不停眨眼,行礼接了,道:“侯爷,你真是好人。”
程墨笑问:“我怎么是好人了?难道脸上刻了字?”
两人站得近了,灯下看得清楚,她虽然年纪幼小,但皮肤极好,白得几近透明,灯光照在她脸上,隐隐似流光在动。程墨多看了她一眼。
华锦儿道:“我爹总说我没规矩,天天训我,您比他和气多了,实在是好人。”
不训她,就是好人了。程墨见她说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华掌柜大窘,又不敢在程墨面前教女,只好不停向她眨眼。
华锦儿道:“爹,你别再眨啦,再眨眼睛就瞎了。”
“……”华掌柜以手遮面,有女如此,他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程墨哈哈大笑,道:“令爱天真烂漫,华掌柜不必这样。”
十二岁,搁现代,也就是刚上初中的年纪,上学还要父母接送呢。
华掌柜羞惭道:“多谢侯爷宽宏大量,不跟小女计较。”转头便沉下脸,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华锦儿“哦”了一声,倒也不怎么害怕。
程墨赏她两匣子点心,道:“拿去送人吧。”
小姑娘怀抱两匣子点心,心满意足地走了。两人出了门,华掌柜的训斥声便传来,果然如华锦儿所说,她是天天挨训的主。
两人在院子里和陈亮擦肩而过,华掌柜不该看的不敢看,目不斜视而过,华锦儿却惊奇地打量着陈亮,他手里拎着一个中年男子,这是怎么回事?
陈亮进屋,行礼毕,道:“卫尉,何立已招,人就在外面,要不要带进来?”
说着,递上何立的供词。
程墨看了一遍,眼眸猛地瞪大,又再看一遍,道:“可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