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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之以理,诱之以利,鼓舞士气,严敏军纪”陈道监军使喃喃道“如此军容,何城不克?”
观战诸将皆如寒虫,今日所见,终生难忘。
“如此将才,却去科考,可惜了”唐休璟都督对着方四海都督叹息。
“如此口才,做文官倒正好”方四海不以为然,悠然喝着小酒。
“这天星蛊惑军心倒有一手”程彭小公爷也在喝酒。他今日轮休,跑来观战算加班。
“你平日也吹的厉害,”段云都尉嘻嘻笑道。
“某等皆不如他”秦冲都尉喟叹。
禁军众将校心戚戚。
投石车继续轰城,独孤天星都尉盘坐棺顶,周遭一众庙街黑水十三部雇佣军领兵将校。
“八万人马,若攻不下小小塔河,某等当触死城下”独孤天星也掏出壶酒,大饮一口。
黑水军三万,庙街折冲府一万,十三部藩兵三万,雇佣兵团一万,可不是八万,大熊捏指算到。
“万人一队,两队一组,各自排队,轮番上阵,每组两个时辰”独孤天星吩咐,拿出一叠纸片,让耶律昭写上号码,从一到八。
天星都尉把字条揉成八个团,扔到空中,八名领军将校伸手抓住。
各自摊开,报出各自抓到数字。
壹号被山北部莫含抓着,脸色铁青。
贰号是黑水军都尉铁旗。
叁号为岭西部乌素可蒙。
肆号是流鬼国可也王子。
伍号为黑水军丁大勇副都督。
陆号是黑水军都尉莫高高。
柒号是室韦部莫贺弗。
捌号是庙街折冲府金一峰。
“要不要再来一次”独孤天星淡淡问道。
“不用”八人齐齐摇头。
“好,相邻两队一组,各自准备,马上进攻”
“某最后给汝等一个建议,回去后最好指定几个后继指挥,汝等阵亡后才能保持指挥顺畅”
八人点头,凝重归队。
独孤天星又看看塔河城,石雨重击之下,除了零星弩车反击外,塔河城头不见突厥守军。
塔河城门上的塔楼,阿史那叱吉设正端坐,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前攻城军阵。
几个铁兜鍪陪着,均脸色难看。
“生死关头了,搏命时刻到了”阿史那叱吉设喃喃自语。
阿史那叱吉设典型突厥面目,纯正的阿史那家族特征,阔面碧睛,眯缝眼,扁平鼻子,火红脸,胡须稀疏。
阿史那意为苍色的狼眼,本是柔然锻奴,早期差点被灭族,一男孩逃脱,被一母狼救治,并与之配,后男孩被杀,母狼于高昌国北山产下十子,子孙繁育,逐渐昌盛。
望着黑棺上的少年都尉,阿史那叱吉设心思复杂,从三年前的海兰泡起,大术师魔狼天星彗星般崛起,重建狼团,联络远东十三部,兴盛庙街,蚕食突厥实力,直至今日兵临塔河城下。
魔狼?也许是金狼的克星吧?
魔狼天星感觉不到阿史那叱吉设炙热的眼光,却感觉到攻城时间到了,一挥手,一队红衣大汉押着众多蒙头犯人出列,这队两百多人的队伍是狼团执法队,红狼冷玄部属,冷玄带队止于尚在燃烧的火线。
魔狼捏个手型,火线戛然熄灭,只余一条长长的黑线。
冷玄的红衣队拎着手中犯人,令其面向城墙跪着,各自手中横刀照着犯人脖子一抹,百余名犯人脖腔喷血,复又耷拉,行刑之人手一松,瘫软倒地。
山北部莫含所带万人队是远东十三部杂合队伍,讷北支的图图讷,乌罗护部的支护也胡,窟说部的胡独鹿,四部首领领队出阵。
黑水军都尉铁旗也是三年前余下老兵,六个正规折冲府兵也缓步出阵。
第一组两个万人队越过黑线。
前排是高过人头的巨盾车,两人推盾,盾后是弓弩手,接着刀盾兵掩护先登队抬着云梯。
攻城队伍走过投石车,投石车渐歇,队伍步伐加快。
城头陆续出现突厥弓弩手身影,塔河城头床弩开始发威。
投石车本就在一箭之地边缘,攻城队伍越过就在守军弩矢攻击范围之内了,一时血花四溅,不断有人被穿透,钉在地上。
攻城队伍飞奔起来,巨盾在城前二十來步距离聚拢,攻城弓弩手开始压制城头。
先登部队冲到城前数步远就把云梯竖起,蜂拥登梯。
城墙上立刻立起无数守兵,箭如雨下,夹杂马头大小的石块。
先登队伍瞬间混乱,死伤大半。
莫含是山北部族长,身高髯密,狼皮袄斜披,露出一条臂膀,扛着加大斩马刀,恶狠狠的看着城头。
这批突厥守军盔甲严整,对城下攻城箭矢不避不闪,箭矢奇准,每箭必中一人,看来就是突厥精锐附离狼兵了。
第一批攻城先登几近覆灭,第二队前仆后继,城头守军用长枪或带柄长弯刀推砍云梯,几架云梯被推倒。
塔河城背山而建,两面环水,南面城墙约四五里长。
唐军攻城队伍依次摆开,百余架云梯附着城墙,先登蜂拥而上,如涛拍岸。
莫含和铁旗不知道已上了几批先登了,城下密密麻麻堆满唐军尸体,血流成河了。
乌罗护部的支护也胡已被箭矢射中,昏迷不醒,黑水也战死几个校尉。莫含一发狠,带着本族亲兵冲向云梯。
攻城弓弩手不停射箭,手臂发麻发木也不管不顾,莫含转眼到了云梯中部,最上面的已接近城头,一只长槊刺出,带着凄厉的惨叫跌下云梯。
攻城唐军均已眼红目赤,只顾拼命向前向着城头进攻。
城头一阵梆子响,无数大锅出现城头,滚油翻落,倾泻而下,城前惨叫冲破云霄。
莫含被搂头一锅滚油泼中,再中几矢,瞬间丧命。
余下攻城队伍胆寒,不少弓弩手扔下弓弩,持盾手丢下盾车往回跑,几人被城头攻击射中,余人拼命往后跑。
一及黑线,立在黑线的红衣队刀光袭来,逃跑数人瞬间被砍翻倒地。
独孤天星盘坐黑棺上,面无表情。
攻城壹号队队长莫含阵亡,窟说部胡独鹿接替。
不到一个时辰,第一组攻城队伍五去其一。
午时,第二组攻城队轮攻,第一组已四去其一,损失近五千。
申时,第三组攻城队轮攻,第二组也七去其一,损失近三千。
塔河守军势渐竭,黑水都督府副都督丁大勇终于攻上城头,可惜坚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天色已黑,塔河城前火堆四起,照的如若白昼。
戌时,第四组攻城队轮攻,第三组几十去其一,损失近二千。
一天攻击,征漠河右军就损失近一万。
观战众将从心惊到麻木。
草草用过晚餐,独孤大总管和陈道监军使燕君鸾将军均有些疲乏。
“除了用人堆,这右军也别无他策,魔狼大术师也不过如斯”这是观战众将的一致心态。
远方塔河城下火光冲天,厮杀声不绝于耳,岗堡内诸将麻木的相对饮茶,各怀心思。
“看来今日就这样了,陈监军不如回营歇息去吧?”独孤大总管啜口茶。
“尚早,等等前线回报不迟”陈道监军使也不慌不忙。
盏茶未尽,一骑疾驰而近,派往塔河城前线观察哨探回报了。
“禀大总管,右军登城了”也不下马,马上骑士高喝。
“先登者何人?”大总管来兴趣了。
“跳荡小队独孤无命与右果毅都尉战狂”
“好,再探”
岗堡内一阵欢呼,庙街狼团还是名不虚传的,不到一个时辰,居然登城了,早先还认为魔狼不过如斯的诸将改观了。
“恭喜大总管,”诸将起身为独孤大总管贺。
“黑水军和庙街折冲府不负众望啊”陈道监军使也捋须赞叹“近八个时辰的强攻,终有所得啊”
半个时辰后继续有哨探来报,城墙上所占地段正扩大。
岗堡内诸将大定,开始谈笑风声。
此次来报哨探回前线不久,又一骑疾驰而来。
“报,庙街都尉独孤天星下令收兵,右军撤下城墙,全军正回营”
“什么?”
“独孤天星在做什么?”
岗堡内一阵愕然,寂静片刻之后,独孤大总管怒喝。
塔河城前,喊杀之声渐歇,一队队疲惫的唐兵正匆忙回撤。
独孤天星不理匆忙经过马车旁的诸军将,继续端坐,身形挺拔,消瘦略见疲乏。
“马上就要攻下了,谁下的撤兵令?”浑身是血的战狼战长空蹬蹬跑来,用力把手中斩马刀插入地中,大声嚷嚷。
独孤天星瞟都没瞟他一眼,继续眯眼看着塔河城。
又几骑从营中驰来,领头翻身下马,正是右军统领黑水都督李献诚。
“怎么回事?”李都督看了一眼一边愤愤跳脚的战狼战狂,回首问道。
“时机未到”独孤天星摸出酒壶,啜一口。
“不是已经攻上城了吗?”李都督黑脸看不出喜怒。
“李都督是质问某?”独孤魔狼淡淡的声调。
“呃,是大总管问话啊”李都督心中有点紧。
“告诉他们,还不够”独孤天星继续慵懒的回答。
“还不够?”
“恩,就这三个字”
李都督深看一眼黑棺上的独孤魔狼,转身带人一走了之。
路上一队人马与他擦身而过,正是远东十三部的诸部首领。
“老大,马上就要攻下塔河了,怎么下次糊涂军令?明天再战,又要战死多少弟兄?咱们狼团刚重建,经不起消耗啊!”战狂继续向自家团长嚷嚷。
独孤天星仍然不理他,边上独孤神一眼扫过,冷飕飕的,桀骜如战狂也不禁缩缩脖子,玄境高手的威势令人压抑。
“独孤都尉,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攻下塔河城墙了么?怎么下令撤军了?”十三部的人近了,不等下马就有人嚷嚷。
独孤天星继续啜着酒。
不一会十三部近二十人围拢马车,个个面有愤色看着黑棺上的魔狼天星。
“时机未到,明日继续攻城,必可拿下”独孤天星扫一眼周遭众人,大室韦部族长莫贺弗,岭西部族长乌素可蒙,洛坦部的阿布思利,山北部的莫含已战殁,继承者是其子莫多多,讷北支的图图讷,乌罗护部的支护也胡,窟说部的胡独鹿,铁利部的奇差西摩,郡利部的阿布利稽,虞娄部的户录,黑水部的阿固郎,思慕部的乌林达,莫曳皆部的兀儿。余者皆十三部长老悍将之流,黑水军今日领军攻城之将丁大勇铁旗莫高高也在列。
此时,庙街狼团的金一峰独孤无命独孤球球等人也围拢上来,也不搭话,冷冷的看着群情激奋的远东十三部诸人。
岭西部族长乌素可蒙也是今日领军攻城之将,抢到叁号,第二批次攻城序列,损失惨重,此刻一咬牙“独孤都尉,今日攻城,某部损失惨重,眼见着塔河城即将拿下,却听闻都尉下令撤兵,放弃已占领城墙,明日若继续攻城,损失必更甚今日,望都尉给个说法?”
“对,城墙攻下又放弃,明日再拿下不知要死伤多少弟兄,独孤都尉给个说法?”乌罗护部的支护也胡是乌素可蒙姻亲,立刻嚷嚷助威。
“时机未到”魔狼天星继续淡定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