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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提及名单越来越多。
“诸位可曾听闻命由天定,天下士子若能登龙门杏园探花,那是天授因缘,某等讨论之,是窥天意,慎言慎言”有持重者提醒。
“天下事天下人议,此天道也”自有人反驳。
“此次制科,聚集燕唐各道学士,天南海北,东府西道,说话那是个难懂啊,租住某宅的有个士子乃梧州人氏,那个说话某是一句不懂,最后只好比划来着,真如盲聋哑语”有人也说出趣事来冲淡尴尬局面。
“就是,听闻就连刚入户部县籍的远东都督府也有人赴考,还有安南大都护府也有乡贡入京,南蛮北夷,可通半经?”有人开始嘲笑。
“若他们也能入第,某是否来年也去试试?”众人大笑。
吴远黛嬉笑的看着这些无所事事的牙郎们,不紧不慢的饮酒吃食,看来今日是白跑一趟了,想着是否趁早回去,偷偷潜往平康坊找游侠儿吃酒去。
灞水清悠悠,灞桥空荡荡,折柳送别的人已各自分手,午时的阳光印着河水波光粼粼,灞桥也是一片金色。
桥上突然出现两辆马车,均是白马青舆车,车篷灰尘满布,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
酒肆内诸人不再议论,均定睛查验此行人的路数。
两辆马车下桥直奔酒肆,显然来客因长途跋涉,腹饥疲乏前来歇息进食。
酒肆对着灞河,未设马厩,来客的车辆马匹均安置在河岸边的柳荫下,这两辆马车也直奔而去。
两辆马车均有丈余,阔绰无比,青绸做蓬,梨木为轴,前面一辆赶车的是一少年,青布短衫,后面一辆却是一个金刚般的白面汉子,坐在车前驾位也有人高,金黄卷发,半臂短衫。
两人下车安置好车辆,前一辆的少年驭者才从前轼上拿出一个长蹬,放在车前,叫一声,一个黑袍士子方从马车中钻出。
此人身材颀长,虽仍睡意懵懂,但称得上面目俊秀,平巾幞,黑袍右衽,袍乃绸制,颜色纯黑,车幔的幕布也是一样的纯黑,吴远黛以前只听说过漆黑如墨,现在见到这黑袍才知道其意。
燕唐禁朱、紫、青、绿,此四色乃公卿官袍色,民间袍服多着赭白黑红,吴远黛见过泛白的炭黑,泛蓝的靛黑,还有他名字中的泛青的黛黑,如此纯正的漆黑倒是第一次见到。
黑袍士子踏蹬而下,负手望向灞河,身材挺拔,一股贵气油然而生,接着。。。。。
接着此士子开始扭脖摆臀,脖子左右前后再绕着圈儿的扭摆,臀部同时反方向运动,说不出的怪异。
接着又开始左手叉腰右手高举向右弯压,如此十数次换右手叉腰左手高举向左弯压。
如此三番改为深蹲直立,最后轻跳几步,转过身来,睡意全无,神采奕奕。
此子招呼少年驭者和卷发壮汉一起走向酒肆,三人并列,少年刚及士子肩头,士子却未及壮汉肩头,倒也看着有趣。
青衣少年拢袖跟随,眼帘低垂,浑不在乎周遭情形。
卷发壮汉斜背一牛皮囊,左顾右盼,脸带喜色,似乎对任何事物都充满惊奇。
黑袍士子则负手做矜持状,只不过,同样漆黑如墨的眼珠转动,显然也在打量周遭物事,远看不清晰,近看却见幞头下头发灰黑间杂,此人竟然少年苍头,却面白无须。
三人入得酒肆,径自走向吴远黛边上空案,壮汉快一步拿起胡床用衣袖搽拭一番,才让士子落座。
“想吃点好的吧?”黑袍士子笑眯眯。
壮汉频频点头,案几还不及他腿膝,顺势就坐在地上。
牙郎们一看,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首先这位不缺开元通宝,无论马车黑袍均显示这位身家不菲。进京士子见得多了,一仆一僮是标配,大多会带一美婢,间或两三护卫,至于一行二十来人的也不少,此行三人两辆马车倒也寻常,只是牙郎们均心思缜密之人,这马车外表看似普通,只稍大点,却轴为梨木,其他虽漆有黑漆,也看亦不是杂木所制,车幔为丝绸也是常见,可如此漆黑之绸绝非普通豪富能拥有的。
其次,此位脾气不错,一仆一僮均能自然陪坐进食,可见为人谦和。再次此子少年苍头,恐有隐疾。
苏远黛倒看出了此行人泰半来自远东,因其引车之马乃远东特有黑水马。
苏八郎首先起身,疾步来到三人桌前,一拱手“见过郎君当面”
“有甚可口菜式?”黑袍士子笑盈盈的问道。
苏八郎愕然,其他之众哄笑,此三人居然把他当成跑堂博士了,众人再加评语:此三人来自僻远鄙县,见识有限。
苏八郎看看自身,一身锦缎,居然被当成跑堂博士,心中恚怒。
“某非跑堂博士”
“那汝来跟本郎君问话可是为甚?”黑袍士子偏头问道,坐在地上的壮汉也好奇的看着苏八郎。
“某乃租宅牙郎”苏八郎傲然回答。
“租宅牙郎?哦,可有吃食?”黑袍士子继续问道。
(本章完)
第95章 长安紫陌秋意浓()
苏八郎更怒,某都说了乃租宅牙郎还问有无吃食?
后面身后有人回答“自有吃食,郎君可想吃甚?”原来真的跑堂博士来了。
苏八郎一挥衣袖转身离去,今天脸皮可给剥的厉害。
“有什么吃食?”黑袍士子也不理会,对着博士问道。
长安酒肆一般用竹简记下菜式挂于墙面,可这灞桥边的此间酒肆传家数代,一直未有,概因主家兼庖厨几代也只会那几样,熟客自知,初至宾客博士也会解释两句,今日博士见常客苏八郎受窘,也有心开个玩笑“郎君想吃什么自有什么?”
“想吃什么有什么?”黑袍士子笑眯眯,摩挲无须下巴。
“自然,本楼也是灞河传家酒肆”博士继续笑道,心中想着且看这边县学子可知京都菜式几样?
“那本郎君可点了啊?”士子见博士点头,继续笑道,不慌不忙开始点餐:“金铃炙、光明虾炙、水炼犊、乳酿鱼、雪婴儿、汉蒸羊、过门香、春和贻荡、白玉呈祥,唔,再来御黄王母饭、长生粥和单笼金乳酥”
“额。。”不仅博士愣住了,周遭人众均诧异的望过来,这虾炙鱼羊,饭粥酥都听得懂,合起来可就闻所未闻了。
黑袍士子和他的金刚护卫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博士,博士急忙摇头“没这几样”
“哦,这样啊,那来道浑羊殁忽?”士子继续期待着。
这道菜倒听说过,可那也只听闻豪富之家曾做过,往来宾客曾有人描述过:杀鹅去毛,清除内脏,将鹅置入羊腹中,缝合后烤羊,羊肉烤熟后,将羊弃掉,仅食羊腹中的鹅。?
这哪是一河边酒肆能做出的?博士苦笑摇头。
“这也没有?”士子及其护卫均十分失望“那来二十张胡饼先”
众人皆倒,说了半天听过没听过的名贵菜式后居然来二十张胡饼?二十张胡饼?一个胡饼两文钱,二十个四十文?够不够浑羊殁忽的一个鹅趾?
“胡饼也没有?”黑袍士子吃惊。“这个可以有”
“这个有,二十张是吧?”博士无力。
“嗯,先来二十张,有什么酒水?三勒浆有没有?”士子继续说道。
“只有户县清酒和绿蚁酒”博士赶忙答道。
“嗯,哪种酒贵些?”
“户县清酒”
“哦,那就来绿蚁酒”黑袍士子果然不是凡人,事事出人预料。
博士无语,卷发护卫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委屈的样子。
“哦,那还是来两斗清酒吧”黑袍士子无法,马上改口。
“油煎灞河小鱼干有没有?”
“这个有”
“每人来一份,酱卤羊肉有没有?”
“这个也有,已经卤好正热着呢”
“来十斤,他俩各四斤,本郎君两斤,姜蒜另放一盆,老醋来两斤,有胡椒么?多来点”
“好的”博士喜笑颜开,原来这个郎君对吃食还是很有研究的。
“卤好的还有什么肉?驴肉有无?来五斤”
“有的,好勒”
“鳜鱼有三斤以上重的没?清蒸一条,只放姜丝和精盐,其他蒜油胡椒粉什么都先别放。”
“好勒”博士连忙喊道。
“有什么叶子菜?”黑袍士子又问。
“叶子菜?哦,有,菘菜,苜蓿均有”
“那好,两样均用清水煮熟捞起,控出水,再加麻油拌拌就送来。”
“好,这个简单”
“把那个油炸黄豆送份过来”黑袍士子又指指边上吴远黛桌上的吃食吩咐。
“暂且这些,速速上菜”黑袍士子沉默一会,见博士还未走,就从卷发大汉包囊里掏出一片金箔,半两大小,扔给博士“不够说话,多余本郎君赏了”
一两黄金十贯钱,一万开元通宝,他们点了十斤羊肉,五斤驴肉,三斤鱼,小鱼干一盘,青菜两盘,酒水两斗,二十个胡饼,即是再黑心的店家也要不到三贯钱,此郎君出手就是相当于五贯的黄金,倒让博士有些犹疑。
“博士可先去鉴定一下,本郎君出手从无收回之事”黑袍士子看出了博士的犹疑,笑言道。
博士急忙跑回后堂找主家,主家也听闻了前厅之事,接过金箔一瞧就知道假不了,黄澄澄的,比那些掺铜暗淡的亮眼多了。
“赶快上酒送菜,不要怠慢”主家兼庖厨吩咐。
博士急忙按吩咐流水架的送酒送菜。
这位士子很大方,这是众人再次给出的看法。但大多牙郎均打消了延揽之心。
此行人不差开元通宝,出手很大方,相当于吃一半赏一半,如此豪客人人喜欢,但此人无疑精通俗事,其先点一些听着就名贵的菜式,彰显其尊贵身份,为了就是吓住众人,这倒不难,毕竟那些菜式肯定是从书中看得,知道的肯定不止他一人。
接下来对灞河菜品的熟识,才让大家吃惊,只有居家度日之人才知,那些市面上流行的生鱼脍炙驼峰之类的本来只是看菜,材料和佐料稀有而已,吃着并无多大饱肚。而只有这些百年传家的老店才有秘制的卤菜才是真正的美食。
而这家酒肆最吸引老饕的正是卤羊肉和驴肉,就连主家一般配送油炸黄豆或小鱼干的习惯这位士子居然都知道,可见其心思之深沉。
还有此子点的全是快菜,吃着卤肉就胡饼,半饱之时,两盘青菜送到,青菜去油腻,青菜吃尽,清蒸鳜鱼正好上案几,如果这也是被算计好的那才是恐怖。
这哪是初出茅庐的边县苦读士子,完全是个心思缜密的小狐狸。
一个心思如此缜密的士子,牙郎们是万万不愿与其打交道的。
青衣少年和卷发壮汉喝着清酒,吃食如行军打仗,这倒不让众人意外,那黑袍士子从壮汉的囊包里拿出的一巴掌大白瓷酒壶,看似不紧不慢,他面前的吃食减少速度眼见着居然不落于另两人。
半个时辰不到,十五斤卤肉二十个胡饼被三人一扫而光,案几上光光溜溜的几份空盘,卷发大汉打个饱嗝,满足的傻呵呵的笑着。
“先坐会消消食”黑袍士子吩咐,又喊道“博士,有开水没?”
“郎君,本店有熟茶,可奉送郎君品尝”博士赶忙过来。
“熟茶?就是那些加了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