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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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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主妜避开表妹的眼光,轻轻道:“不幸,殁于难产。”

    “噢……哦哦!”阿娇眨眨眼,点点头,拖长的语调透出股莫名的意味。

    “非也,非也!姬九岁入宫;及产子,年不足十四……” 城阳王女见表妹想岔了,赶紧予以澄清。

    姬妾立了大功,被母后引为心腹,待遇优厚。怀孕期间也受到非常好的照顾;可就是生的时候,孩子卡住了,怎么也生不下来,熬了两天一夜,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改变一尸两命的悲剧。

    ‘可怜!才十四啊……好像这个年纪,能平安生出小孩的真不多耶!’阿娇唏嘘几声,忽然想起话题似乎扯太远了:“从姊,辛追……”

    城阳王女:“辛姬……乃辛追之姑母。”

    辛姬去后,陈王后甚为想念,就从她母家接来了其长兄的女儿养在宫中,给女儿王主妜作伴;顺便也接受全套的贵族教育。

    “如……此……”前因后果,全清楚了。

    然而,娇娇翁主依然疑问地看城阳表姐——既然有心抬举,在城阳国发嫁就是,干嘛还引进京都来?

    妜王主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辛追出落得漂亮,性子又讨王后王女喜欢,本来是预备给王太子刘延做侧室的。不过,等王太子迎娶了太子妃窦缪窦福音后……

    “哈哈,娇知矣,知矣!”阿娇忍不住的笑:“从姊福音,深具乃母之风。”

    南皮侯夫人就是个厉害主母,明里大度,暗中好妒——南皮侯内宅的侍妾全由夫人亲自挑选,个顶个老实,活像木偶摆设;外来的,无论是买来还是其他权贵赠送,或二十天或三个月,一律销声匿迹也。

    ‘福音表姐就是答应王太子纳妾,也绝不会接受从小在王宫长大的辛追。’阿娇思忖着。

    王主妜同样点头。就是因为看出这点,陈王后怕耽误女孩子,就备上份厚厚的嫁妆,将辛追送回父母处,听凭婚嫁。可没想到……

    ‘送回亲生父母身边,还能有什么问题?’这回,娇娇翁主不懂了:“何如?”

    “未曾想,未曾想……”刘妜叹口气。

    没想到,辛家是个惯于用女儿换前程的家族——有机会利用机会,没机会创造机会。见辛追貌美多姿,又受过完整的贵族教育,就坚决不肯将女儿许给普通青年才俊;偏偏辛家富裕却没门第,真正的高门大户也不愿联姻,于是高不成低不就,反而难嫁。

    说到这儿,王主妜皱紧了眉头,恨恨地告诉表妹,拖到现在辛家越发无耻了,竟打算把辛追嫁给高官权贵为妾,以攀附京中的高门,成为家族子弟进身之阶:“阿娇知否?急子之父,欲嫁女予……予‘北平侯’!”

    “北、北平侯?”阿娇惊得瞪圆了眼睛。

    北平侯也是亲戚,堂邑侯太夫人那边的亲戚。

    算起来,现任北平侯是张氏太夫人的堂兄,远房堂‘兄’。很风趣的人,背不驼,腰不弯,思维敏捷,声如洪钟,年近——古稀!

    想想刚年过四十,就被刘婉大骂糟老头,宁冒生命危险私奔也不肯嫁的公孙诡;北平侯要怎么算?

    “唉!”刘妜又叹口气。辛追是有父有母的人,婚姻权掌握在家族手上。她是外人,不能插手太深,就想着既然逃不掉做妾的命运,与其配给土埋半截的老朽,还不如去伺候年青显贵。

    如果能被看中,成为哪位皇子的侧室,虽说名分差点,但至少能白头偕老啊!若运气再好一些,能生个王子,就算终身有靠了。

    “从姊……大善,大善!”阿娇把请柬放进左袖管,拍拍妜表姐的肩膀,表示谅解了。

    娇娇翁主拉着表姐去看活物,庭院里新建了临时畜棚,年货中的家畜一半养在这里,要用了就来活抓现杀。边走,边问明天的笄礼:“从姊妹字何?”

    城阳王主刘妜:“道……茂。”

    “道茂,道……茂。”阿娇品品涵义,连连点头:“妙字。”

    鸡栏旁是鸭圈;两边都是禽头攒动,鸡对鸭讲,分外热闹。馆陶翁主看得有趣,一心二用地问表姐这次来是专为送笄礼请帖的吗?

    “哦,非也。”妜王主摇摇头,她还送来了次兄刘吉给馆陶长公主的年礼。

    “咦?卫氏呢?”阿娇奇怪——给长辈送年礼是当家主母的职责,该卫氏夫人亲自出面,怎么让婆家的小姑代办?

    要知道城阳王子刘吉成亲后因为要长居京师,就分出来单过了。而刘妜未婚,属于王室本家。

    “细嫂呀,卧床矣!”说到卫氏,城阳王女锁了眉头:“太医曰其气虚,尝见红……必静养。”

    “见红?!”就算对孕产所知寥寥,馆陶翁主也明白见红是孕妇的大忌;

    转念一想,顿时释然,肯定是累的,操办婚礼嫁妆等等给累到了——这段时间按下葫芦起了瓢,几桩喜事都扎堆了,还件件都扯得上关系,能不累吗?

    ‘怀孕了,都没法儿好好休息……’招手让甄女近前,搂过胡亥,娇娇翁主对出嫁女子的操劳人生可劲儿腹诽:‘做儿媳妇,真倒霉。’

    孕妇不是未婚少女该费心的话题,王主妜没兴趣多说,就抓着娇娇表妹问起了农田:是不是该趁着深秋初冬的少雨季节好好规制规制田垄和引水渠,为来年的春耕做做准备?两家土地相连,一起弄的话效率高。

    “呀?从姊?”阿娇一怔,匪夷所思地望着城阳表姐。自家的田地,自家清楚;周围的邻居地主中,可没有城阳姑姑家啊!

    “周氏啦!”见陈表妹没明白,王主妜追加解释——周坚半年前买了块新地,正巧与娇娇表妹的田庄接壤。

    “周~~坚?咯……咯咯!从姊,佳期……未至呢!”阿娇指指表姐,抱着兔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婚礼还有五天!

    人还没嫁过去呢,就为夫家产业操上心了。

    真是见过起劲的,没见过这么积极的。

    别说阿娇翁主了,连站在后列的女官宫娥们都是禁不住地掩口偷笑。

    城阳嫡王主雷打不动,

    非但没脸红,不发窘,反而悠闲自在地从胸口掏出个锦囊,打里面拽出成串的钥匙,在翁主表妹面前摇得‘丁零当啷’响。

    “从姊,此?”阿娇端详钥匙,越看越心惊——这类质地和款式的钥匙,通常只用在富贵人家的钱柜和金库。

    红霞,飞上粉颊……

    刘妜王主半娇羞半自豪,仿佛落在打开蜜罐上的蝴蝶,甜蜜幸福无限:“吾入京之日,周郎~周郎~以家中契帐财帛……尽数托付。”

    娇娇翁主不笑了。

    凝视钥匙良久,轻轻摇摇头,微微弯腰冲城阳表姐致致意,感慨道:“得夫如此,吾姊……幸甚。”

    刘妜王主含羞,点头。

    谁说不是呢!放眼京都长安,有的是嫁过门二三十年、连孙子都有了,还从没沾过夫家财权边儿的媳妇呢!

    至此,修整农田正式进入讨论。

    正说着,院门口一阵忙乱。

    不久,就见城阳王子刘吉步履匆匆地进来。

    “从兄?”阿娇奇怪的看向刘妜表姐——他不是要照顾怀孕的卫氏,不来了吗?

    王主妜也是惊讶,迎上去问道:“阿兄?乃……卫氏?”

    “阿妜,卫氏无碍。”

    王子吉边安慰妹妹,边紧紧地紧紧地盯着馆陶表妹:“阿娇……”

    “阿娇,知……知否?”

    跑得急了,城阳王子说话都带着些喘:“阿娇……阿娇?”

    大概猜到刘吉表哥想问什么,娇娇翁主将胡亥抱紧些:“何?”

    胖乎乎的面庞上,走马灯似的闪过震惊、疑惑、不信、茫然……好一阵,城阳王嫡次子才略显艰难地说出:“小君……重身。”

    “呀?!”王主妜大惊,跳起来揪住兄长的胳膊猛力摇——这怎么可能!?

    阿娇垂眸;

    鼻尖,在胖胡亥背颈浓密柔软的皮毛上摩挲、摩挲……

    ……甜甜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辛苦

    总算完成,哈哈!

    分三次发出,

    多添的字不算钱,都算新年福利啦。

75乙卯 落空() 
仿佛是冬日里的一声炸雷;中宫大喜的消息震动了整个京城。

    怎么可能的?

    五年,

    十年,

    十五年,

    二十年,

    二十五年……连一次怀孕经历都没有过( ⊙ o ⊙)啊!

    千年铁树开花,也不亚于此了吧!

    长安城门口;一反这段时间进得多出得多的情况;不断有骑士飞马而出,驰向四面八方——那是各郡县高官豪族留在京师的耳目或子弟,忙着向外地的主家或本家报讯。

    京都内,许多主母不得不暂缓了过年的准备。

    一间间书房或密室的门开启、合拢、再开启、再合拢……朋友结伴;亲戚串联。

    人们在热烈讨论,若这次薄皇后诞下男孩——也就是皇帝的嫡皇长子——对自己;对家族,对大汉将意味着什么。

    门庭冷落已久的薄家,在隔了十数年之后,再度客流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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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掖庭——

    “何如?何如?”

    “作伪,必作伪!”

    “薄氏蒙蔽主君,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听姐姐口无遮拦,越说越不像话,栗氏嗫嚅着出声,慌慌忙忙企图拦阻:“阿姊,慎言……慎言呀!”

    和亲妹妹相比,坐在斜对面蒲席上的栗家小嫂就颇为不含蓄了。扶扶鬓边原就平滑顺服的头发,临江王后的母亲凉丝丝讲道:“夫人……错矣!太医令……携诸御医‘数’度会诊,必无误也。”

    是啊!

    皇宫在职的御医多达数十。椒房殿就算能搞定其中几个,难道还能全盘收买?再说了,太医令是由天子钦点的,对尊贵无比的窦皇太后都未必完全听命,更不可能为薄皇后掩饰。

    强力肯定过内宫太医们的高超医术后,栗小嫂还不忘语调夸张地添上些吉利话,好似不如此就不足以显示其既忠君又爱国:“今……中宫有妊,适逢佳节;天家‘双喜’临门,实乃……国之大幸,汉室大幸呀!”

    耳听这话,栗夫人先是怔了一会儿,

    随即一捂脸,“哇”地嚎啕出来——手中半潮的手绢,霎那间湿透湿透。

    “阿姊,阿姊!”栗氏急忙起身去安慰姐姐。

    转回头,张张嘴欲言又止,栗妹妹用带哀求的眼神凝望小嫂子:‘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怒,恨姐姐逼迫侄女守寡,不肯放侄女儿出宫改嫁。可现在这情况,能不能先别急着自己捅刀子,火上浇油?’

    临江王后之母看看哭成泪人的大姑子,再瞅瞅和自己一向要好的小姑子,瘪瘪嘴角,暂时不说话了。

    扭脸,栗小嫂的视线落到不远处一直默默不语的糜氏身上——丝罗遍体,簪环不减,发髻旁翠玉金步摇颤颤巍巍。

    ‘啧啧!栗延这才走了几天啊?’

    临江王后的娘亲眼睛转过去,又扫视扫视泪流不止的栗夫人,恨恨腹诽:‘虽说汉律不允许带孝入宫,但亲生儿子遇难……这对表姐妹都一样,心硬如铁!怪不得两边的儿女能搞到一块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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