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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侯太子妃刘姱的卧房,所有的门窗紧闭。
仅仅在床榻前,就摆了两只大大的铜火盆。火盆里的木柴已烧过半,留下半盆橘红,半盆灰黑。
珠帘轻响,
老妇小心翼翼地举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是一只朱漆小碗,里面的液体随着老妇人的步子轻轻摇晃,散出药味。
老妇放下托盘,将床上适合秋冬用的厚被推到旁边,将被中人扶出来,开始喂药。
药汁的颜色发黑,入口既苦又涩。侯太子妃刘姱只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不肯再张嘴。
老乳母自然不肯罢休,连哄带劝,穿插着还说些比较愉快的事:长公主又赐了礼物,她去查看过了,都是最好的绫罗衣料和珠宝首饰,都是最新潮最漂亮的式样,一定能为王主康复后的亲戚朋友聚会中抢到无数喝彩。
刘姱一脸的无趣,放下药勺,问栾瑛的儿子怎么样了?
一说到婴儿,乳母职业病发作,马上来兴致了。话说,那可真是个壮小子(⊙o⊙)啊!哭声嘹亮,小手小脚胖得和一段段藕节似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结实的孩子!准能顺顺当当长大成人!!
侯太子妃听到这里,无声地推开药碗,又倒了回去。
老乳母一看,暗骂自己不会说话,赶紧陪着笑劝:御医都说了,这胎日子浅,掉了虽伤身,但没动到根本。王主还年轻着呐,调养好了,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刘姱王主默默合上眼睛,泪水顺着面颊滑下。
见自己一手抚养大的孩子如此煎熬,乳母当然也跟着不好受,柔声相劝,真的(⊙o⊙)不能多哭,小月子里哭多了,会伤眼睛的。
半晌,略带嘶哑的声音问道:“保氏,阿娇……何如?”
“为……馆陶翁主?”
自以为找到突破口的老妇人立刻气冲冲地发言:算起来,阿娇翁主在这件事上绝对罪责难逃!
试想啊,如果不是馆陶翁主不顾亲情无事生非,让姓许的半道改口供,隆虑侯夫人也不会发飙。栾瑛如果没急疯了,自然好端端呆在自己的东跨院安安静静待产,怎么会撞到王主,更不会发生流产。
不过王主可以放心,长公主这回没有护短!
馆陶长公主‘亲自’出面,罚阿娇翁主了。
“王主未见呐……”
老乳母挖空了心思,竭尽全力描述娇娇翁主挨骂的场面——是长公主亲自骂的;真的,她当时在场,亲眼所见。而且,不是以往那种轻描淡写地指责,而是真正的恶声恶气地斥骂!
阿娇翁主当时被母亲骂得呦,头都抬不起啦!
说到这儿,老乳母有种一解多年怨气的通畅感!
话说自她跟随刘姱从梁国嫁入京都,这些年来,对阿娇这位贵女是越看越不顺眼了——长公主家也好,皇宫也罢,只要有阿娇翁主出现的地方,永远压过她家王主(⊙o⊙)一头啊!
同样是侄女,
明明她家王主刘姱才是亲侄女,阿娇只是外甥女,可皇帝陛下眼中从来只重视小阿娇。其她小辈?不过是维持个面子请。
同样是孙女;
明明她家王主刘姱才是亲孙女,阿娇只是外孙女,可窦皇太后心里,只有阿娇才是心头之好。其余孙女?给个陪衬绿叶都算抬举。
而她家亲爱的刘姱王主呢,只能躲在表妹的阴影里,捡人家挑剩的;还不能露出一丝儿不满,否则就是不懂事,就是不贤德,就是心思叵测,立刻迎来皇帝大伯皇太后祖母的厌弃,婆婆长公主的鄙视,还有丈夫陈须的冷落。
现在,
总算熬到阿娇吃瘪的这一天了!!
……
絮絮叨叨,忽然抬头,谈性高涨的乳母猛然发现,她家王主的眼泪又多了起来。
泪珠,
有如断了线的珍珠,
一颗接着一颗地静静滚落……
“王主?”
奶娘大为不解——阿娇被罚,难道不能让她家王主感到好受些?
刘姱抹着眼泪问乳母,是不是以为她仅仅在为那个不曾谋面的孩子伤心哭泣??
老乳母呆呆的点头,
然后,又开始摇头——说实在的,她的确跟不上王主姱的思维。
刘姱仰头,望着屋顶的雕梁:“阿母……”
乳母这下彻底迷糊了,这当口怎么想起已故的王后了?
刘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告诉自己的奶娘:不是孩子;她一直哭的是母亲——她那早逝的母后!
罚?
罚什么?
是罚不给下午点心吃?是罚这季度少做两套新衣裳新首饰??还是罚禁足,不许阿娇出去走亲戚串门子???
——真是╭(╯^╰)╮笑话!
长公主骂得凶??
乳母真真是老糊涂了!!
想想在梁国王都睢阳的日子,想想李王后和刘婉当年的做法。长公主如果真训斥女儿,岂能让她一个儿媳妇陪嫁过来的仆妇看到听见?
一切,都是做(⊙o⊙)给乳母看的!
目的是借乳母的眼睛和口舌,转告给她这个儿媳。
更深一层的意思,
就是告诉她刘姱这个做儿媳的,婆婆已经显示过公正了,所以聪明点,要乖,要识趣,别没分寸,别妄想得了寸~~(╯﹏╰)~~又进尺。
至于珠宝,至于衣料……能代表什么?
半个月前,李王后派了最亲信的侄子李寿携重礼入京,拜访馆陶长公主。
李王后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刘婉。生怕刘婉因为手下人惹出的是非招了亲戚们讨厌,从此在京里的日子难过。
长公主也一样。
送珠宝固然有疼惜她刘姱的意思,但归根结底,为的还是阿娇——是为阿娇的长远着想;希望她这个长嫂依然是女儿的家人亲人,而不要经此一事转化成女儿的敌人。
“父母之爱子女,”
解释完,刘姱王主手捂住胸口,幽幽地感叹:“为之,计之…深远……深……远!”
嘴里好似倒翻了调料罐,
各种甜、酸、苦、辣交织着拥挤着涌上喉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经此一事,她算是明白了:侄女就是侄女,女儿毕竟是女儿。
女儿再任性,再不听话,屡屡做错事,
明明恼得不行气得发疯;
可一旦有事,心╮(╯▽╰)╭却本能地偏向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
……。……。……。。……。……。……
乳母无言以对,
闷坐半天,才讷讷地问刘姱以后打算怎么办?
躺在床上的堂邑侯太子妃闻言,喷笑出来:
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她倒是可以紧揪着不依不饶,长公主姑姑估计也的确会严厉处罚阿娇一番——毕竟,姑姑也是爱惜名声的;
但然后呢?
失去婆婆的爱怜,失去丈夫的尊重,失去皇帝皇太后的欢心,同时给自己竖立一个终身的仇敌——阿娇本来还只是不喜欢她,但礼数还到位;之后,恐怕连最起码的表面情分都没了。
她可不是栾瑛,做事瞻前不顾后的!
而且,她和栾瑛不一样。
栾瑛和婆家闹翻了,至少还能回娘家,栾氏家族有父母有祖父庇护。
可她刘姱又能指望谁?如今,梁王宫的女主人是刘婉的母亲李王后,不会容许她回去的;离开姑姑家,离开京都长安,她能到哪里找一个存身之处?
所以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之外,她还有什么选择??
乳母的眼圈也湿了,苦涩地问自家王主:一定很恨阿娇吧?因为她,吃了那么多苦!
令老妇人意外之极的,是刘姱王主竟然仍旧是摇头。
她恨阿娇做什么??
她羡慕都(⊙o⊙)来不及!!
如果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活着,一定也会象长公主对阿娇一样时时刻刻为自己打算,方方面面为自己着想的吧??!!
可是母后,她的母后为什么就那么早早抛下她,走了呢?
眼泪,喷涌⊙﹏⊙而出。
可刘姱刚哭两声,就强忍住吞声了——长公主素来厌恶悲声;总认为太平无事却无缘无故哭泣的人,是存心诅咒她这个家主和她背后的皇帝皇太后。官邸里的宫人仆从凡敢犯禁者,问都不问直接拖出去坑杀。
乳母明白刘姱的顾忌,含着泪告诉刘姱:
之前已经遵照吩咐把所有下人侍女都撵到院外去了。现在西跨院里外人。所以,王主尽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场——哭一场,总能好受些。
刘姱这才大放悲声:“阿母……阿母啊!”
可才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东跨院栾瑛乱扔东西的时候她这边能听见;思量来思量去,到底不敢╭(╯^╰)╮尝试!
但憋得太难熬了,
刘姱王主扯过被子,用力蒙住整个脑袋……
厚厚的冬被下,很快传出哭声——被压抑后的,苦苦的,断断续续的低哑哭声!
“呜呜……”
“呜……阿母……阿母哇!”
“呜~~~~(》_
第166章 更新()
午后的长乐宫,
安静祥和得╮(╯▽╰)╭恍若传说中云之深处的天宫。
看不到宫人走动;
宫檐下成列的铠甲侍卫们,都暂时切换成座座披着大红袍服的青铜雕像。
只有夏日的风从敞开的门窗探进头来,时不时顽皮地撩起宫壁上装饰用的丝绸墙幔,又随意地放开——造成极轻微的‘咔’‘啪’声。
胶东王在殿门口站了一会儿,
在确定内殿的确没人后,打从廊下随手抓过个值班宦官,问馆陶翁主陈娇现在在哪边。
宦官不敢回声,只抬手指了指东厢偏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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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正殿,
胶东王刘彻满意地在东偏殿外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面对庭院的长廊下,娇娇翁主站在十几张并列摆放的长案前,正对案面上数不清的绸锦和皮毛翻翻检检……馆陶翁主身后半步处,衣冠整齐的中年内官手捧木简和刀笔,点头哈腰做着记录。
刘彻:“阿娇!”
“从兄。”
阿娇翁主转头,见是表兄来了,点头示意。
中年内官则放下手上的刀笔,双袖合拢,一礼到地。
胶东王认得这人,他是长乐宫的主事内官之一,负责皇太后的日常衣物。目光在成堆的貂皮狐皮豹皮还有加厚绒锦上扫了扫,刘彻知道这是在给祖母窦太后准备冬衣了。
“大母??”
馆陶翁主以为表兄是向祖母问安的,很抱歉地告诉刘彻表哥他来的不巧,祖母现在不能见他。
入夏以来天气异常,气温突冷突热转换频繁。年迈体衰的章武候窦广国健康状况恶化了。窦皇太后焦虑弟弟的身体,不顾劝阻亲临章武候官邸探病。
大概是见到弟弟久病的憔悴模样,伤感了,窦太后回来哭了足足半夜,劝了好久才在快凌晨时睡下。因此吃过早饭后,又服下御医准备的补气安神汤躺下补眠——到现在还没醒(⊙o⊙)呢!
刘彻不动声色;不过他不是来找窦太后,是来找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