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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马的侍女吓得瘫软在泥砖地上,眼泪儿在眼眶里转转,滴滴答答落下来:“呜呜……呜……翁主……”
“端木……”娇娇翁主拉拉端木女的袖子,阻止了女官接下来的教训。
‘笨手笨脚的……带着这帮子人,真啰嗦!’
看看噤若寒蝉的侍从们和前头不算太远的小院门,娇娇翁主干脆甩开侍从们,自顾自往前走。
边走,还边嘱咐端木女官带其他人在外头等候,不用跟进去了——她不过是找嫡亲哥哥说两句话,商量商量如何操作西市坊门改建的事儿,犯不着身边围一圈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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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小院的门,馆陶翁主阿娇同样命令二哥的手下们不用跟着来,也不用去通报。她自己进去就行。
馆陶长公主官邸的东跨院和西跨院结构相仿,都是由几个大小不一的院子组成的套院。
陈二公子本应带着新夫人住在东跨院正中央的楼阁上;那座四层楼阁是东跨院的正房。
不过在才上任不久的隆虑侯夫人栾瑛坚持认为这座楼陈旧了——或者,实话实说,是嫌不够新颖不够华丽?——非要重新装潢并改建后,夫妻俩就只能暂时搬进了东跨院东南头的一处偏院。
也由此,阿娇翁主没两步就听到二哥二嫂的谈话声也就丝毫不奇怪了。
偏院原就是给管家执事预备的,地方小,又是平房;通风窗开着,配上栾夫人那一点不加克制的高音,真是想要忽视都难啊!
‘怎么好像听……提到我的名字了?隐隐约约的,刚才没听清楚……’娇娇翁主脚下略有迟疑,侧耳倾听:‘没错!就是我!’
守在房门外的两个阉侍见阿娇翁主到了,连忙行个礼,张嘴就要通报;迅急被娇娇贵女严厉的目光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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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站住檐下,静静听……
“今之羊羹,实乃异味!妾何曾言谎?不想阿娇竟……信口雌黄!”
栾瑛的声音呈高八度飞出窗棱,仿佛一把尖头锥子在琉璃杯的表面上划过。
隆虑侯栾夫人的话说得很长,也很快,但主要含义十分明确:阿娇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明明那么难吃的羊肉,她非要装出很好吃的样子,根本是存心在一大家子面前拆她栾瑛的台。
“阿清,阿清……”陈二公子的声音紧随着响起,温柔地唤着妻子的小名,耐心耐气地辩解,阿娇怎么会是存心的呢?她有什么理由和自己嫂嫂作对?说羊肉好吃,一定是因为今天羊肉羹的确合了阿娇的口味。
“何以至此?”栾瑛的语气非但不见缓和,反而更冲动了:她不信!不信!!
全长安城的贵戚名门,谁不晓得娇娇翁主敏感挑嘴,随随便便就能分辨出莲子汤用的是仲夏莲子还是初秋莲子。味道那么重的羊肉,怎么可能尝不出来??!!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给她这个二嫂难堪!
陈二公子的话语中,开始透出浓浓的无奈:“阿清……汝多虑矣,绝无此事。”
屋外的阿娇也跟着点头。
本来就是嘛!平白无故的,她和二嫂较哪门子劲?晚餐时评价羊肉羹好吃,是因为那是事实——今晚厨师的表现的确非常非常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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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栾夫人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隆虑侯夫人栾瑛怒气冲冲地向丈夫控诉,她早就感觉到了,小姑看不上自己。所以打从进门起,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一点都不象别人家小姑子那样可亲可近。
非但如此,她还看不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算算从成亲到现在,阿娇这个当姑姑的就从没问过未出世侄儿一句——简直太不像话了!
院子里驻守的侍从都站得比较远,不知是听得见还是听不见,反正看不出有什么反应;站在门口的两名内侍就难做了,对着阿娇翁主越来越冷的面庞,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四只膝盖开始齐齐打冷颤。
‘简直太不像话了!’
娇娇翁主轻轻咬住下唇,感觉一口气梗在胸口:‘成亲四个月,肚子却象人家七八个月的,能问什么?怎么问?!’
‘每回看到都觉得臊得慌!少问,不问,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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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另一侧,二公子也在为妹妹解释,思路和屋外的阿娇不谋而合,当然用语婉转得多。
可是隆虑侯夫人依然固执己见,完全不接受陈二公子的意见。
对丈夫的连番反驳大为不满,栾瑛脾气上来,到后来根本是在吼了:阿娇,阿娇,阿娇!老是阿娇。你做二哥的对阿娇那么好,可她做妹妹的呢?平时的相处中,永远都是陈蟜在操劳在付出,至于他们那位金尊玉贵的娇娇翁主,从来坐享其成!
动不动就这个那个找二哥帮忙,每次费钱又费力;可以遇到情况呢,却连最简单的口舌之便都吝于合作。
瞧瞧,瞧瞧!
这算哪门子‘兄妹之情’??!!!
“哬!?”
阿娇倒吸了口冷气。
后面的话,
扎进了耳朵,划过心湖。
盯着房门看了半晌,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二零一三年八月三日,周六,多云,上海
121参谋()
小马车出了北阙;
在城南绕了个圈子;继而折向长安城的东城,最后转进一处平民居住区的巷子,停在某间居家小院门口。
唐丰从马背上下来;带着手下去敲门。
门开了,出来个老苍头;见是认识的;忙不迭行礼打招呼……
坐在车厢自窗帘后居高临下看着正在对话的双方;馆陶翁主暗暗嘀咕:‘路康,可别不在啊!’
来找路康路安民是临时决定的。
至于为什么找他?
‘唉!’阿娇摸了摸袖子里辛辛苦苦写成的帛书——那是娇娇翁主一晚上的辛劳成果——很有些感慨和消极。
出乎意料的困境啊!
在下定决心这回谁也不找、谁也不靠、自己解决问题的那一刻起;馆陶翁主阿娇突然发现;她居然无人可派,无人可用。
谋士们是大哥的;是二哥的,是母亲的;以前给她出谋划策也罢跑腿办差也罢,都属临时调借,事毕后从哪儿来回哪里去。
现在她想独力干些什么了——没有来自主人的命令,他们当然不会自动跑来帮忙。
该找谁?
谁是关键?谁是辅助?
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需要多少现金?需不要要准备珍宝文玩?除实物外,还须付出哪些?
……
从没亲自运作过,初次处理起来,千头万绪,好不繁难。
可只要想起二嫂说的那些话,阿娇就决定无论怎样都要咬牙坚持下去:‘绝不能让栾瑛看轻了!还有姱表姐,虽然阿姱没讲什么,但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说不准也和栾瑛一样!’
经过两个晚上在闺房里苦思冥想,娇娇翁主终于凭自己做好了全套方案计划。但等放下笔,馆陶翁主陈娇很烦恼地意识到又回到那个老问题了:没人可供咨询,甚至,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思量几番,阿娇翁主想起了路康——虽然以路康的年龄和家世,实在不敢指望他拥有太多的阅历和能力,但他是整个计划的原始创意者,寻他一起参详参详,总有些用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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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康静静地摊开素帛,浏览过去……
月光般皎洁柔顺的洁白丝绸上,从左到右的字迹沾了一大半;用不着凑近,墨香也是扑鼻而来。
‘芬芳典雅,香气宜人……真是什么人用什么墨!看来,汉宫在墨汁里加香料的传言是真的……’
铁匠家的少年有点儿闪神。
“安民……路安民?”
馆陶翁主见路康久无反应,不由出声催促——这人,莫名其妙发什么愣呀!
“哦,翁主,”
路康急忙收拢心神,沉思片刻:“不知……此皆翁主所思耶?”
“然,然也。”阿娇点点头,同时向四周看了看。
堂屋所有的门都被打开了,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等在门外的唐丰等人,同样的,唐丰几个也能明明白白看到屋里的情况。但空气过分流通也有坏处,关中现在的天气远远算不上温暖,区区两只火盆也挡不住长安二月的寒意——对深宫中长大的娇娇翁主而言,这样的室内温度低了。
大概看出贵客不自在,路康稍作犹豫,没有选择关门窗,而是命老苍头再去添两只火盆。
“翁主,康不明矣……”
将帛书放到案面上,路康隔着条案十分困惑地问馆陶翁主,他不明白为什么是翁主独自操心此事,尤其是,为什么堂邑侯太子与隆虑侯不帮妹妹。通常有兄长的人家,是不需要妹妹们亲自过问这些外事庶务的。
阿娇眨眨眼,用异常欢快的口吻为两位兄长粉饰糊墙:“阿兄忙矣!嗯,区区小事,无须劳及诸兄……”
“如此……呀……”
不管信了还是不信,路安民至少做出了相信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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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半晌,路家少年颇有些遗憾地和馆陶翁主解说,虽然小贵女的计划非常详细非常周到,但恐怕她的想法与现实还是有很大距离的。
“呃?何如?”娇娇翁主不解。
她是很认真地查了西市现任主要官员的资料,还去调阅了历年西市城建和税赋记录,还用皇帝舅舅教的方法细细审核分析过。难道做得还不够到位?
‘到底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贵女,就算聪明,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路康笑了,笑容温温和和,如晴天上的悠然飘过白云,如夏日雨后拂面而来的清风。
这回,换阿娇闪神了。
突然发现,路康也是很好看的,虽不及程夫人家的江都王胶西王表兄那种天生丽质,也不是鲁王中山王那样从骨子里透出的倜傥潇洒,也不象胶东王刘彻……但路家少年的确有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清雅隽永风格,使人见之忘俗。
‘哎呀,我在想什么呢?!’
惊觉有异,娇娇翁主急忙将发散的思维收回,重新把注意力聚焦到计划书上,诚恳地向路康询问意见。
从文具匣中取出墨水和笔,路康手腕轻动,霎那就将帛书上的几个名字轻轻划去。
“咦?”馆陶翁主阿娇吃惊。
这些都是她查出来的各方的一把手啊!为什么首先把他们的名字去掉了。他们,不重要吗?
“其……实……”
路康停下笔,指着那些勾掉的名字缓缓解释:象阿娇翁主草拟的这类计划,高层主官的助力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讲白了,这种事,于其游说高层,不如打通中层!
阿娇大惑不解。什么意思?
‘果然是习惯了高层路线,目无下尘啊!’
新点好的两只火盆送进来了,路康转头让老家人再辛苦一趟,去给门外等候的唐丰等人取些酒水防寒。老家人答应一声,端酒去了。
等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