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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抓捕易之初的人不是国民党特务组织,否则绝无生还可能,他被侦缉队抓进去关押在看守所,开始接受审讯。由于叛徒招供指认,中共陕西地下党全省各分支机构均受到不同程度破坏,几十个党员被捕入狱,陕西革命形势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中共中央特委也随之展开营救行动,尽最大努力保留有生力量。
第四百零八章()
易之初被抓进看守所的时候正是所里面狱警闲极无聊之时,“四大金刚”才有两个,另外两个还未招募进来,正和一帮弟兄玩纸牌。
那时邓眼镜只是秘书科小职员,成天跟在局长、副局长屁股后面转悠,阿臾奉承,极尽巴结之能。秘书科有个职责,每当新的疑犯押解进看守所,秘书科都要加以甄别,把政治犯、杀人犯、强奸犯与其他犯人区别开来,因为这些疑犯属于重刑犯,需要严格审查。
秘书科并未指定哪个人专门负责此事,谁有空谁做,那天碰巧遇上其他同事都没空,科长便把这项工作交给邓眼镜。邓眼镜见案宗上用朱笔写着“政治犯”三个字,心里不禁一惊:眼下时局十分微妙,有传闻说张、杨二人背着南京政府与中共秘密接触,意图谋反,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政治犯,其中深意令人玩味。
凭着多年官场练就的嗅觉,邓眼镜预感此人非同凡响,说不定是一条大鱼,可以祝他一臂之力,早日飞黄腾达。邓眼镜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最后决定去找局长,说服他亲自下达密令,严刑逼供这个名叫易之初的政治犯,拿到对他们有利的口供。
警察局长四十多岁,正值风华正茂之年,听了邓眼镜讲述,眯着眼镜反问道:“邓秘书,你凭啥断定这个人有重大嫌疑?说起来你也算局里老人了,应该清楚规矩,初审是看守所的事,咱们警察局只负责二审,最终由法院审判,我如果擅自干预就是越俎代庖,要挨上峰板子的!”
邓眼镜慌忙解释:“局座请息怒!卑职不敢替局座做主,妄下结论,只是觉得目前局势紧张,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卑职担心地下党会趁机串联叛逆,做出有损党国声威之事。”
警察局长索性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答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邓眼镜忙鞠躬告退,心里不停打鼓:假如局长不采纳他的建议,反而迁怒于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太不划算了。
从那天起邓眼镜便一趟趟往看守所跑,找各种理由去审讯室,打探消息。狱警都是老熟人,也不撵他,由他站在审讯室外面观看。
不断有新人进来受审,邓眼镜竖起耳朵细听,没有一个姓易。邓眼镜特别查过受审疑犯名单,确实有这个人,排在最后。
等啊等终于等到审讯易之初,邓眼镜如同参加大考,心情躁动不安,期盼原先预料的场景出现。然而令人失望,局长并未采取强有力措施,对易之初上重刑,仍然走一般程序。如果按照惯例,没有实质性证据能够证明疑犯有通共嫌疑,一周后就可以获得保释。
邓眼镜咬咬牙,觉得有必要押下重金赌一把。他立即赶往钱庄,开具了价值一千元的银票,又返回看守所,悄悄交给所长。所长迷惑不解,望着银票发怔,半晌才问道:“啥意思?邓秘书,你要哪个人的性命?”一千元足以取人项上头颅了,所长以为邓眼镜的仇家被抓进看守所,想借机报仇。
邓眼镜摇摇头,拿起银票摸了又摸,低声说道:“不瞒所长大人,这可是卑职全部家当,原本打算买一套小院子,娶妻生子了却残生。只因为卑职怀疑新进疑犯中有地下党重要人物,本来恳请局长下令密审,可他不愿越权。此事对于所长您乃小菜一碟,这些钱权当孝敬您,成人之美,帮助卑职达成心愿。”
所长似有所悟,早就耳闻这个邓秘书四处钻营八面玲珑,看来不是假话,敢拿出全部身家押赌人犯,看守所历史上恐怕绝无仅有,真不简单呐!
所长脸上绽开笑意,推开桌上银票,说道:“邓秘书的好意游某心领了!审问疑犯是看守所分内之事,无功不受禄,你请收回吧!”“好嘛,那卑职就不多说了,倘若重刑之下疑犯招供,确系地下党首犯,这钱卑职还是要奉还所长,功劳也算所长的,记得以后多提携卑职便是。”
第四百零九章()
这位看守所所长正是后来推荐提拔邓眼镜接替所长宝座的老所长,与邓眼镜本来没啥交情,通过此事反倒有所联系,邓眼镜在无意之中攀上所长这颗大树,加快了升迁步伐。
老所长开始留意政治犯,仔细阅读了易之初档案,里面犹如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不见丝毫破绽,难道是邓眼镜看走眼?
老所长家境殷实,有三个经商的儿子,并不缺钱,可一千块不是小数目,说不动心是谎话。还有两三年就要退休,老所长想移居南洋,过上悠闲的寓公日子,但那种生活要一大笔钱啊,老所长平时也收些疑犯家属的散碎银子,然而杯水车薪,离财务自由还差得远。
经过反复思考,老所长打算利用这次机会试探一下邓眼镜,以他的精明能干说不定能为他打开财路做个铺垫,作为回报,将把邓眼镜发展成接班人。
严刑拷打不外乎有两种结果:忍受不了酷刑,招供出事实;屈打成招,被迫承认作案。前者是审讯者希望看到的,后者属于下策,拿来搪塞上级,蒙混过关。
一般人犯用不着上大刑,对付那些偷鸡摸狗、通奸淫乱之徒纯属多余,杀鸡焉用牛刀?只有政治犯、杀人犯、江洋大盗等重刑犯才可能使用酷刑,这些人明白自己处境,招供必死无疑,不招供或许不至于死,于是大多选择三缄其口,保持沉默。
武汉看守所自建立以来,沿用满清刑罚,民间传闻有108种,其实哪有这么多?不过几十种确实存在,有些还是独创,颇具江湖特色。
易之初接受的第一道刑罚便是看守所独创,美其名曰“烤番薯”——审讯者端来一个大火盆,里面是无数块炙热的木炭,砍伐自大山深处百年老树,经过晾晒,可以燃烧十余个小时,温度可达两百摄氏度以上。
审讯者夹起一块木炭,搁在疑犯脚板心上,疑犯皮肤被高温炙烤,随之“吱吱”作响,冒出缕缕青烟。视疑犯耐受力不同,审讯者会不断添加木炭,直到疑犯无法忍受为止。这种刑罚会导致疑犯皮开肉绽,筋骨断裂,极有可能造成终生残疾。
易之初两只脚板搁满木炭,甚至脚背上都是,如同两个大蒸笼,青烟袅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肉味。两个打手拼命忍耐,实在受不住,跑出去透气去了。
易之初一次次昏厥过去,又一次次醒来,脑海里只有六个字:坚持就是胜利!老所长站在审讯室外面,目睹这一切后深深叹口气,对手下吩咐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把狱医叫来给他疗伤,明天接着再审!”
痛苦的人不仅是易之初,还有深爱他的爱人兼同志杜丽娘。自从易之初没有按时回家吃晚饭那一刻起,杜丽娘便明白一切,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他俩曾经约定: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共同赴死是革命者人生一大幸事。
女儿不晓事,不见爸爸参加庆贺生日,气得哇哇大哭,最喜欢吃得生日蛋糕也不理睬,随便吃了两口饭就做作业去了,留下杜丽娘独自发呆。
那一夜杜丽娘想了许多,地下工作形同走钢丝绳独木桥,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深渊,死无葬身之地。从“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来,共产党人牺牲得还少吗?某种意义上讲,参加共产党就是舍身成仁,随时要做好抛弃一切的思想准备,包括亲情、爱情和友情。
佛家有偈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历代革命者都为信仰而生,为信仰而死,无人敢保证能够每天看到升起的朝阳,也无人敢保证能够看到每天落下的晚霞。早餐还在一起吃饭说笑的丈夫,傍晚便一去不复还,此生永远不再相见,多么残酷的现实!
不知何时,泪水一滴滴落入饭碗中,成了“汤泡饭”。杜丽娘颤抖着端起细瓷碗,一口一口咽下,米粒吸收了泪水,变得那么苦涩,杜丽娘花了十分钟才吃完这碗饭,搁下碗筷,她做出一个大胆决定:立刻把女儿送回乡下老家,不能连累孩子,她是无辜的。
第四百一十章()
杜丽娘家乡远在陕南安康山区,坐马车要三天时间,还只能到镇上,再徒步走几十里山路才能到家。那里漫山遍野开满野生杜鹃花,每逢花期到来之际,阳光和熙,山花烂漫,宛如世外桃源。如果不是报考师范学校,投身革命,杜丽娘真想在此终老,充分享受快乐人生。
把女儿送回家乡托付给爹娘,可以了却后顾之忧,即使被敌人抓捕也不用担心受其要挟,这方面曾经有过多次血的教训。
易之初早就告诫过杜丽娘: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因小失大,他俩都是西安地下党独当一面的党员,不出事则已,出事便是大事,女儿是累赘,越早送走越好。杜丽娘好生后悔,应该听丈夫的话,以免横生枝节。
其实杜丽娘并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小女人,她外表柔顺贤良,内心却如同钢铁一样坚强。之所以割舍不下亲情,只因女儿天生残疾,生下来就是跛足,医学上称为“小儿麻痹症”,走路高矮不平,爬坡上坎更为困难。
女儿双足异常是在两岁那年发现的,牙牙学语之余开始手足并用学习走路。某一天杜丽娘抱着孩子出门买菜,没走几步便觉察到周围异样眼光,邻居们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还窃窃私语指手画脚。
杜丽娘心里隐隐不悦,平日里与街坊邻居相处不错,为何对她议论纷纷,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到了菜市,杜丽娘放下女儿,牵着她的小手,边走边挑拣新鲜菜蔬。一路上也有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确切说,是针对小女儿。
杜丽娘怀着满腹纳闷,走到经常光顾的一处老字号肉摊前,打算买他家的猪蹄,拿回去炖雪豆,给孩子补充营养。钱物两清后正准备离开,老板叫住她,小声问道:“杜老师,大伙儿都在说您孩子呢,真没听到啥风声?”“说我孩子啥?没听到啊!”杜丽娘回答,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老板欲言又止,吱吱唔唔想说又不大好开口,杜丽娘急了,追问道:“啥事说嘛,我不怪你!”“您的孩子走路好像有问题,你们没注意到吗?”老板答道,随即补充一句:“或许还小,没养成好习惯,等大一些就正常了,您也别往心里去!”
杜丽娘抱着女儿回了家,再没有放下过,她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易之初从学校回来后,夫妻俩把女儿双足仔仔细细察看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为解除心中疑惑,第二天两人都请了假,把孩子送到省立医院彻底检查。
结果让他俩十分惊诧——女儿竟然患有先天性小儿麻痹症!而且这种病迄今为止无药可治,意味着她将终身残疾。从那以后,像有一块巨石压在夫妻俩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随着岁月流逝,女儿渐渐长大,温顺乖巧,人见人爱,亲友们都建议把她带到国内大医院去咨询问诊,尽最大努力。但易之初和杜丽娘并没有这么做,治病需要时间精力,也需要大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