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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荀彧一下子蹦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着曹冲,脸憋得通红,却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就猛烈的咳嗽起来,这一次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鲜血脱口喷出,他仰面栽倒,面如金纸。荀文倩大惊失色,连忙扑了上去,颤着声音哭喊道:“父亲,父亲,你别生气了,你别生气了,仓舒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他是……什么……意思?”荀彧惨然一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蜿蜒溢出。曹冲皱了皱眉,大步出了门,过了一会儿才又走了进来。荀文倩正手忙脚乱的擦拭着荀彧嘴边的血迹,抽泣着,一见到曹冲进来,仰起头求助的看着曹冲。
“不妨事,我让人去请太医令吉本了。”曹冲安慰了了下荀文倩,凑到荀彧耳边,声音不高,却坚定无比:“岳父,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曹冲没有学王莽的心思。请岳父跟着我去襄阳好好养病,看一看襄阳的新政,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那以后呢?”荀彧的声音微不可闻。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曹冲弯下腰,抱起荀彧轻飘飘的身体,将他抱到榻上放好。不大一会儿,太医令吉本冲进了房间,一见曹冲也在,他连忙躬腰施礼。曹冲挥了挥手:“吉太医莫要多礼,还是先请给令君诊断一下为好。”
“诺!”吉本擦了擦额头的汗,定了定神,去查看荀彧的情况。他正在家中闲坐,被两个冲进门来的虎士架起来就走,吓得他以为哪儿得罪了曹冲,要杀他的头呢,问了一下才知道是荀彧病重,让他去看病的。
“夫君,你一下子说那么直白干什么?”荀文倩惊魂未定,责怪的瞥了一眼曹冲。曹冲摊了摊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下荀文倩。他本来是想跟荀彧好好谈一谈的,没想到荀彧这么激动,差点一下子吐血身亡,搞得荀家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夫人唐氏自然是哭成了泪人,就连一向稳重的荀恽都慌了神,就更别提荀俣、荀诜等人了。至于姊姊曹秋,因为知道是弟弟几句话把公爹气成这样,连话都不好讲了,只好呆在一旁暗自着急。
“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信任父亲,才这么说的。”荀文倩见曹冲懊悔不迭,也知道他并无恶意,只得轻声安慰道。
“等岳父去了襄阳,我们慢慢再说吧。”曹冲摇了摇头:“让从伯来陪陪他,兴许他会听得进去一点,我说的话,他大概不会听得入耳的。”
荀文倩点了点头,立刻派人去请荀悦。吉本的医术不错,他很快稳定住了荀彧的病情,开了几贴药,然后对荀恽说,千万不要惹令君生气,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一点。曹冲赏了他,然后又把情况和荀悦说了一下,荀悦捻着胡须,不满的看了曹冲一眼,然后点头道:“好了,你就不用费神了,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你还是先回邺城向丞相大人复命吧。”
曹冲点了点头,当即留下荀文倩陪着荀彧,自己带着庞统、孙尚香等人匆匆赶回邺城。七月的天色炎热无比,曹冲坐在马车里,撩起了车帘,和庞统、张松低声商量着回邺城后怎么向老曹汇报工作。这一次在许县呆了三个多月,封王的事没有办成,反而把许县闹得鸡犬不宁,两派不同的意见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争出个胜负来,也不知道老曹会怎么想。
“将军也不必担心。”庞统看着后面车上正在和蔡玑说笑的孙尚香,面无表情的说道:“自从建安十三年丞相败于赤壁,到现在为止,他寸功未立,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要求封赏的,更何况还是封王,引起争论也是在意料之中,丞相大人应该不会为此责怪将军。说到底,这次许县的争论到现在为止还是势均力敌,没有形成一边倒的局面,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如果不是将军从襄阳紧急调仲豫先生、仲长公理等人前来论战,只怕现在已经是讨伐声一片了。”
曹冲没有说话,他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把握。庞统说得固然有理,可是曹操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呢?如果他已经决定了要往篡逆的路上走,那么他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不仅没封成王,还搞得风声外露,许县的大辩论倒还在其次,河间府的叛乱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为了这件事,他对荀彧颇有些意见。荀衍坐镇河北,他如果不私下纵容,河间府的叛乱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这是荀彧以一族之力向曹操示威,说得好听点是奋不顾身,说得难听点,可就有点不自量力了。曹操一纸令下,调曹仁率一万大军入河间,轻松的就解决了叛乱,解除了荀衍的职务,充分显示了他对军队强有力的控制。
“我们是不是回襄阳比较好。”曹冲若有所思的说道。回襄阳,就算乐进等人不会听从他的跟老曹作对,至少老曹也要忌惮一下,以免闹得父子对抗,让别人捡了便宜。
“不可。”庞统断然否决。
“为何?”曹冲有些不解的转过头来看着庞统。
庞统脸色很严肃,他细细的解释道:“将军,别说丞相目前没有坚定决心,就算是下了决心,他也不会因为将军这件事没有达成目的而责罚将军。对他来说,封王与否并不重要,如今大汉朝的军政大权全在他的手里,封不封王,对他来说就是个名义问题。他更多的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看看民意,如果反对的人很少,或者根本微不足道,他就会放心的进行下一步。现在反对的人这么多,甚至还有叛乱,他肯定会犹豫。这个时候别人靠不住,只有将军和子桓、子文公子可以相信,他需要在你们之中挑选一个既和他一条心,又有能力的接班人,将军到目前为止还是最受他信任的一个,并没有明确表露出反对他的迹象,丞相不会对将军产生疑心,充其量说你事情不得不够妥当而已。你急着要回襄阳去,他反而会生疑。因此丞相不提让你回襄阳,你千万不要主动要求回襄阳,一定要让丞相觉得你和他之间是没有隔阂的,办得成办不成,最多是能力问题,而父子离心,却是心态问题。”
曹冲长长的吐了口气,郑重的看了一眼庞统,庞统肯定的点了点头。曹冲想了好久,也点了点头:“就依士元。”他停了停又说道:“周公瑾带着天子圣旨去招降刘备、孙权,显然没有什么好意思,我不在襄阳,会不会……”
“这个时候,将军不在襄阳才好。孝直聪明过人,他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妥当的。将军在襄阳,反而不好处理。”庞统笑道:“天子那点心思,如果孝直都看不出来,他就不用在镇南将军府呆着了,直接回扶风养老吧。”
曹冲一笑,不再言语。
…………
邺城,城门司马郑纬沉着脸,按着腰里的长刀,一丝不苟的看着手下的士卒检查进出城门的百姓。大热的天,他还是穿得整整齐齐,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黑色的皮甲晒得烫手,皮甲内垫着的棉布早就湿透,他却若无其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偶尔抬起手擦一擦汗。
“伯纯,这日头太毒了,还是进来躲一躲,喝两口水吧。”长相俊朗的假司马孟黎笑着拍了拍郑纬的肩膀,将一杯水递到郑纬的手里。郑纬扫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又将水杯递给旁边的士卒:“去,给兄弟们准备一点水。”
“诺!”旁边的士卒应了一声,开心的去了。不大一会儿两人抬了一大桶凉水来,里面飘着一只木勺,挨着顺序走到站岗的士卒面前,给每人送上两勺水。那些士卒大口的喝着水,却不离开自己的岗位,只是畅快的抹了抹嘴,露出了一丝痛快的神情。
“伯纯,你啊,就是太较真了。”孟黎笑道,扯着郑纬就往回走。“上次仓舒公子回来,你居然连他的车驾也敢拦,要不是公子大度不与你计较,那些虎士能把你当场给撕了。我可听说了,许大人来可不是只传个开门的命令,丞相大人发了火,是让他立刻斩了你的,是公子作主,放了你一马。这次是你好运,下次可未必了,不是每个公子都象仓舒公子一样仁慈的。”
郑纬淡淡的看了一眼孟黎:“子清,过了戍时不能开门,这是丞相大人的命令,我不能因为外面是仓舒公子就违抗丞相大人的命令。这是规矩,你知道不?”
“得了得了。”孟黎笑着摆摆手:“不跟你说了,你郑家的门风就是这样,一根筋。”
郑纬笑了笑,也不生气,正要再说,却看到城外远远的驶来一队人马,当头一匹快马,风驰电掣的向城门奔来。郑纬看了看城门口正在接受检查的百姓,皱了皱眉头,大步走到道中,伸出手示意那个骑士减速。
“吁——”骑士猛的勒住了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借着惯性又向前走了两步,将将在郑纬面前停住,扬起的马蹄几乎要踩到郑纬的肩膀。郑纬大惊,间不容息之间向后退了一步,瞪起眼睛看着那个骑士,刚要说话,却又闭紧了嘴巴。他看到那个骑士的左肩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肩带,上面的标识说明,这是曹冲的亲卫虎士。
虎士不屑的看了一眼郑纬,一脸的戏弄,上次他们跟随曹冲千里迢迢赶到邺城,一路上通行无阻,却被这个郑纬挡在城外进不了城,实在让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虎士有些没面子。这次他借着机会耍一耍郑纬,就是要出一口恶气。真他妈的反了天了,一个小小的城门司马,居然敢挡着咱家将军的路。
“郑……司马。”虎士拉长了声音,嘲讽的说道:“将军离城一里,马上就到,为了防止郑……司马又关了城门,特派我来通知一下郑……司马。”
郑纬有些恼怒,却不动声色,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这个虎士不过是趁机报复而已,还没象有些将军的下属动手打他呢,已经算是客气了。他看了一眼正在驶来的车队,连忙走回城门口,一边命令手下将正在接受检查的人拦在一旁,一边向他们解释。那些百姓一听说是镇南将军小曹公子回来了,都顺从的站在一旁,好奇的伸出脖子看着来路,想看看这位少年才名的天才公子是什么样子。
曹冲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城门,他撩起车帘看着道旁的百姓,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感受着被人仰视的快意。他一眼就看到了郑纬,那个不让他进城的城门司马。
“伯纯,近前说话。”曹冲向郑纬招了招手。
郑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曹冲还记得他的名字,还这么客气的叫他上前问话。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孟黎连忙推了他一把,他才醒过神来,连忙上前两步,拱拳施礼:“城门司马郑纬,见过公子。”
“嗯,伤好了些么?”当时许禇因为担心曹冲恼火,给了郑纬一脚,踹得郑纬当时就吐了血,所以曹冲问起他的伤势。郑纬也知道许禇踹他这一脚,实际上是为了救他,倒也不记恨,现在见曹冲问他,心里感到一丝暖流,连忙应道:“不妨事,已经好了。”
“那就好。”曹冲没有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命令进城。等他走了好远,郑纬还站在路旁,看着远去的车队出神。孟黎笑着拍拍他说道:“伯纯,我看公子对你的印象不错,还记得你的伤势呢,要不你也别当这个城门司马了,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