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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办的都办了,对方,那位龙先生正问你眼下如何,苍川就出现了。”小武擦擦额头的汗,“他还把龙先生那本南唐二主词给硬拿走了,恐怕怀疑那里面有什么机密。”
鹰翼摇摇头:“那本书里应该没什么秘密,最大的秘密我已经借你的口告诉龙雨生了,应该不要紧。”
小武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鹰翼,苍川说,龙雨生是军统。”
鹰翼笑了一下:“他那么认为就最好。”
“但苍川也说,龙雨生有可能和共产党来往密切”
“”
看出鹰翼神情的变化,小武有点后悔自己的多嘴。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药片:“这是今天的磺胺,对不起,止疼片我没弄到。”
鹰翼摇摇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该说谢谢的是我。”
小武挨着床坐下来,讪讪道:“我总觉得今天好像把事儿办砸了。”
“没有,话传到了就算成功。”
“我明天还得去见苍川,或许可以从他嘴里套点什么出来。”
“不,你不要那么做。”鹰翼摇头,“一旦察觉你有企图,日本人不会善待你的。”
小武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伤愈之后还能去找你的组织,我却不知道去哪儿好,要我陪鬼子聊一辈子天么?还不如他一枪崩了我来个干脆。”
鹰翼看看他:“听起来很复杂?能说说你的过往么?”
“抱歉不能。”
“哦,那算了。”鹰翼说,“我忘记你也是有秘密的人。”
小武笑起来,他站起身:“我去拿晚餐。”
“啊小武,少拿一点,我们俩分多了玛利亚的食物,她会不够吃的。”
“知道,没关系,我今天吃米糕,”小武笑了笑,“黄天源的。”
那天晚上分食物的时候,玛利亚问小武,下周她离开中国,他打算怎么办。
小武咬着那块米糕,半天没说话。
“或者,我这里还有一些钱”玛利亚小心翼翼地说。
“不,不要都把钱给我。”小武摇摇头,“我会去找工作的。你走了,鹰翼伤愈也会离开,到时候我无牵无挂,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往后?”
他觉得这话题实在太痛苦,索性站起身:“我去把教堂打扫打扫。今天一天在外面都没干活。”
身为杂役,哪怕是个假的,也得正经干些活,小武觉得自己吃了玛利亚的面包,总不能什么事儿都不替人家干。所以清洗鹰翼换下来的带血纱布和衣服,打扫教堂,上街跑腿买食物和整理日常用具就全都是小武的活计。
他做不到无功受禄。
拿着扫把走进教堂,他从最后一排开始扫起,傍晚的教堂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穿黑大衣的坐在第一排,虔诚地垂着头,他的礼帽边缘压得低低的,让人无法看清脸孔。
小武并未关注对方,只是弯着腰,耐心扫着地上的尘土,间或把歪了的座椅扶好。
外面雨还在下,恰是雨季,这种湿漉漉的江南天气通常都要延续半个多月。教堂此时的光线,已经非常黯淡了。除了前排坐着的那位和小武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
不多时,小武打扫到了前面,他沿着那人所在的排头,一点点往里挪。
在经过对方身边时,他忽然,清楚地听见了对方的低语:“我是真葡萄树,我父是栽培的人,凡是属于不结果的枝子,他就剪去;凡结了果子的,他就修理干净,使枝子结更多的果实”
小武手里的扫帚陡然停住!他直起身,惊异地瞪着那人,绝不是因为这段福音书,而是因为那声音!
然后,他就看见那人摘下原本压得低低的礼帽,冲他淡淡一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小武,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么?”
第80章 救援者驾到()
小武怔怔看着那人,忽然怒火不打一处来!他抡起扫帚:“搞你妈的鬼!把我一个人丢这儿居然还来问这种问题!”
对方笑嘻嘻招架住他的扫帚:“喂喂,天父面前,不可动粗。”
“天王老子面前我也不管!”小武喘着粗气,忽然,就笑起来,“狗日的,总算是想起我来了”
“又骂人!天啊你变坏啦!”
“怎么?没有我你们都很寂寞吧方队长?”
方无应摇摇手里的帽子:“真要命,人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我刮得都快要成瞎子了,怎么?1943年的压力过大,终于让你精神变异了?”
“你他妈的才精神变异!”小武又想抡扫把,但这时胳膊上的伤终于疼痛起来,他扔下扫把,用手捂住伤处。
“怎么了?”方无应察觉不对,赶紧问。
小武咧咧嘴:“鬼子赏给我的。”
他说完,又忍不住嘶嘶抽了口冷气。
“伤得很严重?”方无应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子弹穿过去了,留了个窟窿。”小武勉强笑了笑,“算是没要我的命——你们怎么才来?”
“确切地说是只有我过来了。”方无应解释道,“人越多越难搞,而且我和苏虹也找出问题的根源了。”
“怎么回事?”
“无线电太多了。”方无应耸耸肩,“这就是原因。不管是收音机的无线电还是国共两党的谍报无线电,都对联络造成了严重的干扰。所以在古代就没这个问题。”
“至少这一趟不是完全无价值。”小武说,“而且这个阶段的屏障我也加固过了。”
“仪器呢?”
“我不敢随身携带,所以处理完,就藏在不远处的贫民窟里了。”
“没关系,天路历程即将结束,”方无应安慰道,“反正今晚就把你带回去。”
“啊?不行”
“怎么了?”
小武怔了怔,才说:“现在没法走。”
接下来,他就将在这边遭遇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都说给了方无应听。
“鹰翼的伤还没好,动弹不得,我这么一走,苍川肯定起疑心,到时候自然会派人来搜查教堂,一旦鹰翼被发现,连玛利亚都脱不了干系。”
那样,一害就害了两个人。
方无应踌躇了片刻,点点头:“那咱们就在这边多耽搁一些时候,苏虹和雷钧辟开的特殊通道应该可以维持几日。”
“过两天就差不多了。”小武说,“先来见见他们吧。”
他说完又停住,上下打量方无应。
“怎样?挺不错的吧?”方无应有点得意,伸手弹了弹黑大衣上不存在的尘土,“像个混迹上海滩的浊世佳公子?”
“不像佳公子,像个坏蛋。”
“”
身后跟着一脸郁闷的方无应,小武倒是显得神采飞扬,两天以来的绝望和悲观一扫而空。
“我哪里像坏蛋啦?这明明是四十年代沦陷区最时髦的打扮!”
“四十年代沦陷区最时髦的全是坏蛋。”
“喂!”
小武带着方无应进教堂里面,将他介绍给玛利亚和鹰翼。方无应不止带了药物,还带来了一些食物。
“他们都疑心你在此地忍饥挨饿苦不堪言,所以塞了我一堆吃的。”方无应从携带的包里取出食物,虽然都是压缩食品,但都撕去了外包装。
“太好了,这下不用再分玛利亚的口粮了。”小武兴冲冲地拿起食物嗅了嗅,又递了一包给鹰翼,“今晚饿了就吃这个吧,营养足也管饱。”
玛利亚对于“brilliant的表哥”终于找到了此地感到非常高兴,鹰翼却始终是一副冷淡淡的样子,只简单和方无应打了个招呼。
“对了,我还带来了这个。”方无应掏出良民证递给小武,又低声说,“雷钧叫技术部赶工做的,你看看像不像?”
小武掏出从死人身上搜到的那张良民证,两相一比较,分毫不差,连钢戳都看不出区别。现代激光伪造证件的技术已足够让上世纪的人震惊了。
“很好,这太好了。”小武说,“不过我还是得用陈天兴的良民证。”
他将写着自己名字的良民证递给鹰翼:“给,你就用这一张。”
鹰翼接过小武那张良民证,反复看了看,没吭声,塞进胸口。
“这东西晦气,可如今没了它又不行。”方无应说完,又拍拍鹰翼,“小兄弟,伤口给我检查一下。”
鹰翼迟疑地看看小武,小武说:“让他看看。他带的药物比较齐全,这方面经验也比我充足。”
小武这么说了,鹰翼才躺下来,解开衣服。
玛利亚捧着方无应带来的食物,欣喜万分地去厨房煮东西,她很高兴今晚大家全都可以吃个饱了。
方无应仔细检查过了鹰翼的伤势,他直摇头:“小武,你当时是在挖子弹还是在挖煤?”
小武很尴尬,他有点脸红:“我没给人做过手术呀,又不像你们学过专业的急救。”
“果然还是发炎了。”方无应总结道,“没吃消炎药?”
“只弄到一点磺胺。”
“幸亏我来了,不然他这伤过两天得烂透。”方无应哼了一声,“到时候,就算给他弄来天皇签字的良民证他也走不了了。”
“如果给我那种东西,我还不如当时肠穿肚烂。”鹰翼忽然打断方无应的话。
方无应愣了一下。
“他是不太熟练,但他救了我的命。”鹰翼有点不悦地继续说。
方无应笑起来,他眨眨眼:“小兄弟,干嘛那么激动?人太激动了容易出乱子。”
“嗯,您说得没错。”鹰翼故意说,“养尊处优的人才有权利不激动,正因为不肯激动的人太多,这个国家才会是这个样子。”
方无应怔了怔,笑笑却没说话。
后来出来,小武有点惴惴,他和方无应说,鹰翼脾气是有点不大好,不是那种性情随和的人。
“唔,恐怕是看我这身打扮不太顺眼。”方无应无所谓地耸耸肩,“大概把我当成剥削人民的阶级蛀虫了。”
“哦,有可能。”小武也笑起来,“而且他也看不惯你这么快活。”
“快活?我很快活么?”
“至少情绪明显不够沉重。”小武想了想,“明白吧?你身上缺乏那种怎么说?普遍存在的有关民族与国家的悲痛感。”
“你难道看起来就很沉重?!”
小武抬抬胳膊:“我的胳膊重得抬不起来。”
“呸。”
“算啦,21世纪的新新人类总会和半个世纪前的老家伙有代沟的。”
“胡说,什么21世纪的新新人类?我明明是四世纪的老家伙!”方无应非常不满,“我比他老多啦!”
“喂,你这是哪门子计算法?”
“好吧,就算纯生存时间我也比他长,再说我也是党员好不好!**党员!今年刚评的优秀!”
“嘘!不要命了?在这儿还那么大声可人家说不定三十年代就加入了党组织,人家是老革命了,你算什么?党龄还不到五年的小毛头”
“好吧我比他晚了七十年,于是这就成了歧视新同志的理由?***都说了对同志要温暖!对古代来的同志更得温暖增加百分之二十!”
小武笑起来:“不管怎么说,成长环境不同,所处时代不同,抗日青年看方队长你不顺眼,也是可以理解的。”
方无应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