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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沁入寂静空旷的大殿,远处是重重延绵的崇楼峨殿的影子。深黑色大方石铺砌的地面,踏在上面冰入骨髓,幽滑可疑如沼泽。苏虹小心翼翼地走在宽大的走廊里,她并不习惯这么空旷高远的建筑,现代人被幽闭在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太久了,偶尔放逐到空旷的场所,反而会产生恐慌与不适。
苏虹的布鞋无声踏过长长的走廊,她裹在布袜里的脚有点难受,甚至不如穿着十寸高跟皮鞋来得自在。从高处垂下的青色帷幔被风轻轻吹起,走廊尽头,有人影隐约闪现,苏虹赶紧躲在帷幔后面,好在垂帐又厚又重,足够遮挡她。
那是一处隔间,窗下,一个年轻女子斜卧在一张美人榻上。
有侍女上前,低声道:“公主。”
女子像是从小憩中苏醒过来,她慢慢坐起身:“打听来了么?”
侍女的声音里含着迟疑:“打听来了。”
“如何?”
“陛下这几日一直在阿房城。”
“当啷!”
有瓷器被砸碎的声音!侍女吓得浑身一哆嗦!
长久的寂静。
从帷幔后,苏虹屏气凝神地望着面前这女子,她穿着一件菱纹罗窄袖敞口红褥,束一条石榴红的长裙,女子容貌十分秀美,就算在当今美女如云的社会里,也仍是极出众的,乌黑的秀发用一根金钗高高盘起,像鹘鸟飞腾的黑色翼翅。莹洁的面庞如月动人,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却充满了愤怒。
过了一小会儿,苏虹听见环佩玎铮,美人从榻上起身,慢慢走到窗前。
“紫儿。”
“奴婢在。”侍女颤巍巍地应道。
美人忽然轻声问:“你说,陛下会不会把他再迎回禁宫?”
侍女嗫嚅着,垂着头:“奴婢不知。可是听说,陛下要把大司马送去平阳做太守。”
大司马?苏虹的心里转了个弯,她们在说谁?
美人听到这儿,发出一声冷笑:“平阳?就算送到天边去,陛下也不会撒手。”
侍女的头垂得更低,她一声也不敢吭!
稍顷,苏虹看见美人微颦眉头,轻叹了一声:“陛下已经把这儿忘了。”
十分平淡的一句话,却如雷击,苏虹有那么一刻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了沉寂,有侍女的身影上前:“公主,大司马来了。”
美人惊喜转身:“冲儿来了?他在哪里?怎么会这时候”
她的话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了刚才那名侍女,脚步停住,美人看了一眼那叫紫儿的侍女:“是你说,陛下在阿房城?”
她的声音冰冷难听,侍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不知!奴婢也只是从别处打探来”
“若陛下在阿房城,冲儿此刻又怎会来禁宫?”美人的声音变得闲闲的,“你先下去吧。”
紫儿浑身抖得更厉害,她几乎站不起身来!
但美人已经不去看她了,因为一个人影快速从外面冲进来:“阿姊!”
“冲儿!”
美人的声音充满欣喜,她一把抱住从外面跑进来的少年:“这么这时候来禁宫?”
“在附近打猎,后来”少年顿了一下,“陛下叫我趁便来看看阿姊。”
有那么一瞬,苏虹觉得气氛好像僵住了。就好像七彩缤纷的电影在播放途中,忽然停了一两秒电,景色呆滞了一会儿。
“哦,我还以为我的弟弟思念我,所以特意回来探望呢。”
“阿姊”少年的声音有些难堪。
似乎察觉到这一点,美人笑起来:“也罢,有几个月没见了。母亲怎样?过得还好么?”
她的笑声,将原本中断的画面续接起来,连侍女都开始重新动作,重新演出。
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终于明白了来人是谁,苏虹心里不由一阵惨然,她的手,不禁紧紧抓住了帷幔
美人牵着弟弟的手来到榻前,俩人亲密地坐下,低声交谈,侍女们走来走去侍茶,端上果品做这一切的她们,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就好像是用笔快速描画上去的,让苏虹感觉无比僵硬。
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可谁知,在这细微的嘈杂声中,苏虹这声叹息竟被人发觉了!
“谁?!”
少年霍地站起身:“谁在垂幔后面?!”
侍女们惊得纷纷后退,美人也满脸惊讶站起身:“冲儿?”
“出来!”少年又厉声道,“谁躲在哪儿?”
“怎么回事?!”
“阿姊,帷幔后面有人!”
苏虹慌了!她没想到会被发觉,只有下意识往后退,可退了没两步,后背就贴到了坚硬的墙壁!
柔软的帷幔,成了唯一的屏蔽,苏虹紧张无比地把手放在腰上,她在那儿藏了一柄防身的短刀!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四下里悄无声息!
“撕!”
帷幔被什么豁然划开!一柄寒光闪闪的剑,直刺苏虹面前!
剑的主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当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时,苏虹忍不住在心里惊叹了一声:“好像!”
一见躲在帷幔后的竟是个女子,少年原本美好的眉形皱了起来:“你是谁?为何躲在此处?”
苏虹愣了一下,忽然噗嗤笑出声。
她现在,完全看清了少年的样貌。是的没错,真像,像极了!
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子,容貌之美,世人无出其右。黑色的头发配着白皙的鹅蛋脸,面庞端正新洁,好像精雕细琢出来的鼻梁与双唇英秀动人,让人联想到古典雕刻名家手下的艺术精品。细腻的皮肤如同最上质的白瓷,缺血的脸上,双眉如鸦翅。少年的周身散发着夺人的气势,俊美不可方物。
然而最摄人心魄的是他那双眼睛,如寒夜星子,那是苏虹从未在方无应的眼睛里看到过的神情,美则美矣,但却毫不柔和,少年的目光锐利得近乎残酷。
如果时间真的能改造人的话,那么这只魔手的确把同一张脸孔,改造成了两个人,而这差别却不仅仅是年龄。
“唉,怎么变成了这样?”苏虹禁不住叹了口气。
她这一开口,倒把拿着剑的少年给说愣了,苏虹说得是现代语言,少年无法听懂。
“什么?”他盯着苏虹,忽然一扬手上的剑,“哪里来的奸细?!”
奸细?苏虹苦笑:“不,我不是奸细呃,这个方队长,不,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她这一通自言自语,似乎惹恼了少年:“管你是何方神圣!”
他说罢,提剑往前就刺!苏虹慌了,赶紧拔刀抵抗!两柄兵器在空中一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麻烦了!难道要和少年方无应拼个你死我活?”苏虹暗叫糟糕,她设定的是一小时后自动回收,现在时间恐怕还没到
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往后退,帷幔在她身边交错滑开,少年的剑越来越快,苏虹避无可避,索性缩身钻入厚厚的帷幔!
“出来!给我出来!”
少年的叫声隔在帷幔之外,那柄剑时不时划破帷幔,好几次险些刺中苏虹!此刻,远处渐渐传来“捉拿刺客”的吵嚷,苏虹心里愈发焦急!上一次她还和方无应一同躲避捉拿,谁想不到半个月,自己却成了方无应要捉拿的刺客
少年的剑逼得越来越紧,苏虹不得不再次提刀相抗,寒光闪烁,她面前的青色帷幔被利刃划开,长剑直趋近前!只听“铛!”的一声,苏虹觉得手上一轻,刀刃竟被一削而断!
这下子,苏虹成了赤手空拳!
第67章 被环境污染毁掉的美少年()
苏虹大大惊惶起来!
此时她除了往后躲,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可少年仍然步步紧逼,最终将苏虹逼入宫墙死角!
寒光一闪!
苏虹只觉左臂一阵剧痛!
苏虹扔下断刀,拿右手按住左臂的伤口,她能感到血汩汩往外淌,被砍伤的地方疼得她眼前发黑!
快死了吧?她忽然想,再来一剑,直刺心窝,自己就完蛋了。
竟然被十四岁的方无应给杀了。
这是何等何等荒诞的结局。
苏虹喘息着跌坐在地上,她仰脸看着少年,不禁笑起来。
“喂,谢谢你请的演唱会。”她低声说。
少年高高举起的剑上,还滴着血,他的动作却停在半空。
“什么?你说什么?”他瞪着苏虹。
不远处,传来少女清叱:“冲儿!勿要伤她!”
苏虹叹了口气,闭上嘴。
就在此时,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四周的景物,就好像泡在了海水里一样,都被涂抹上了光晕,一层层,开始荡漾,波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到最后,全部变成了一圈奇怪的软物质!
这是回收的征兆,苏虹心里一块巨石落地!
“休想逃!”
少年的叫喊声,渐渐飘入空气里,越来越远,苏虹闭上眼睛。
几秒钟之后,震荡消散,她再睁开眼睛,黑暗中,转换室的毛玻璃闪着微弱的光。
苏虹长长吁了口气,终于逃过死劫,她安全回来了。
慢慢爬起来,她捂住伤口,走出转换室。苏虹能看见自己的衣服上,手上,身上全都是血
忍着痛,打开医疗柜,她取出止血药物,撕下衣服,自己给伤处喷上厚厚的一层药,再用纱布仔细裹好。
做完这一切,血暂时止住了,但受伤的臂膀仍然疼得她咬牙。
看看地上这儿那儿的一滴滴鲜血,以及堆在一旁、破碎的沾着鲜血的衣服,苏虹浑身发软,她的力气都被抽没了
清早,雷钧提前一小时来接班,因为苏虹在六点多的时候通知他,她有点不舒服,要上医院。
走进办公室,雷钧一眼看见苏虹靠在桌前,脸色蜡黄。
“怎么回事?”
“不知道。”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难受可能是发烧。”
“怎么脸色这么差?”雷钧问,“那你是回家还是去医院?”
“去医院”
“嗯,该去医院看看。”雷钧说着,伸手扶了一下苏虹的胳膊,“自己起得来么?”
岂料苏虹一声惨叫!
雷钧吓得往后一退!他不明就里看着苏虹,对方用手捂着胳膊,深深埋下头
“苏虹?”雷钧有点慌,“你胳膊怎么了?”
良久,苏虹才慢慢抬起头:“没事”
她的回答支离破碎,好像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化为灰烬,雷钧呆在那儿不敢动弹!
第二天,苏虹又请了一天假,电话里她和小武说,还是不舒服,医生叫她再休息一天。
直到第三天,苏虹才来上班,她脸色仍然不怎么好,那天苏虹没穿套装,却穿着很少见的厚棉袄。
“怎么样?”小武问她,“好了点没?”
苏虹点点头:“没事了。”
“怎么突然生病了?”
“呃”她笑了笑,“大概是受寒,而且倒霉的是,我把胳膊弄伤了。”
“胳膊?”
苏虹伸手指指放在高处的复印纸:“拿复印纸的时候摔下来了,就那晚上把胳膊弄伤了。”
小武同情地看着她:“何必自己爬高呢?等白天我们来了再拿多好。”
苏虹尴尬地笑了笑。
后来苏虹慢慢恢复过来,只是胳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