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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我竟如此有才?”
“对,你确实很有才。”
“我真的很有才?”
“才高八斗啊。”
“我为什么这么有才?”
“你有完没完?”秦堪攥紧了拳头。
读书人真欠揍啊,怪不得秦始皇会焚书坑儒,可惜坑得不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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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秦堪忽悠得摸不清天南地北的唐大才子浑浑噩噩出了房门,他的状态很不好,像在梦游,嘴里喃喃念叨着自己的诗句,沉浸在对自己的崇拜中不可自拔。
秦堪嘴角又露出了微笑。
出版业的利润很丰厚呀,几首诗便换来了三百多两银子,看来跟这位唐大才子合作还是很有前途的,未来必须要加深合作力度才是。
诗出过了,还出什么呢?
四大名著如今还没问世吧?曹雪芹还只是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体内一颗单细胞吧?吴承恩的老爹和老妈刚结婚吧?
要不干脆把《金瓶梅》弄出来,借唐大才子之名发行天下,不过伯虎兄可能以后要背上淫棍的恶名了……
转念一想,唐伯虎最擅长画春宫,貌似本来就是一条淫棍……
写本《金瓶梅》充其量也只是给他锦上添花而已,反正背黑锅他来,拿银子我去。
圣人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秦堪是君子,那么,让唐兄立危墙之下去吧。
正在做着发财的美梦,静谧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秦堪吓得三魂出窍,定睛一看,不由愕然:“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杜嫣俏脸泛青,死死攥紧了拳头。
为何这家伙一开口就令人产生一种想在他身上施暴的强烈欲望?
“我,一,直,坐,在,这,里!”杜嫣咬着牙一字一字道,语气很阴森。
秦堪一想,好像还真是。
这女人的存在感是不是太薄弱了?
“你还在我房里做什么?”
杜嫣杏眼一瞪:“你管我!”
秦堪苦笑,这就是蛮不讲理了,我花的钱住的房间,你进我的房间我却管不得?
从桌上拿过唐寅刚离去时忘记带走的诗集,杜嫣翻了几页,片刻之后杏眼渐渐睁圆,仿佛诗集有一种魔力似的,不可抑制的一页页仔细读下去,樱唇无声蠕动,像在品位诗中意味,不时抬起螓首,用一种陌生而复杂的目光看着秦堪。
秦堪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目光令他心惊肉跳。
良久,杜嫣合上诗集,唇角露出玩味似的笑容。
“这本诗集是唐寅所作?”
“当然,我负责笔录。”
“全部是他所作?”
“对。”
杜嫣目光瞥向桌上诗集的封面,语气平静道:“弘治十三年,唐寅陷科举舞弊案,朝廷内阁震怒,李东阳大学士亲审此案,削去唐寅仕籍,终身不得为官,从此唐寅失意江湖,意气消沉,终日酗酒狎妓,颓废度日,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你说的这些关我何事?”
杜嫣嫣然一笑,道:“秦公子请耐心听我说完,很快就关你的事了……”
“唐寅革除仕籍后,其妻不堪贫苦,吵闹之后离他而去,唐寅独居苏州,靠卖文鬻画为生,书画所得皆用来狎妓买醉,终日过得糊里糊涂,从那一年起,唐寅的诗风骤变,虽文采依旧,但颇多愤世嫉俗的偏激辞句,甚至有讽刺朝廷,辱骂权贵的诗文,只不过因为唐寅乃名满江南的才子,又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官府,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懒得跟他计较,由他发发牢骚罢了……”
秦堪慨然一叹:“好失败的人生啊,我应该把这些记下来作为我的反面教材,每日三省吾身……”
杜嫣俏目流转,眼中仿佛含着粼粼波光。
“接下来我所说的,就跟秦公子有关了……”杜嫣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以唐寅这几年坎坷的经历,又受过这般沉痛的打击,人与诗都如此偏激的现状,你觉得他有可能作得出‘人生若只如初见’,‘落红不是无情物’等等这些细腻优雅,不带人间烟火的绝世名诗吗?”
秦堪脸颊抽搐,紧紧抿住了嘴唇。
杜嫣仍不放过他,翻开桌上诗集,指着其中一首悠悠轻笑道:“恐怕只有这首‘别人笑我太疯癫’,或有几分唐寅诗风的神韵,其余这十几首足堪名垂青史的诗,作者另有其人吧?唐寅是个书呆子,虽有才华傲骨,却不通人情世故,某人可以拿他当傻子,但不能拿全天下的人都当傻子……”
秦堪紧紧抿唇,额头没来由的冒出许多细汗。
杜嫣定定瞧着秦堪,许久之后,幽幽一叹:“秦公子,你既有绝世文才,何必深藏锋芒,你……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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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杜家危局()
妖孽!
这女人是妖孽!
秦堪冷汗潸潸,这就是轻视古代人的下场啊,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没想到竟被人瞧出了破绽。
老天何其不公,都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为什么眼前这个妖孽不但四肢发达,头脑也很不简单呢?
人妖殊途,不能搭理她……
秦堪紧紧闭着嘴,凛然不惧的正视着杜嫣的目光。
杜嫣的目光很干净,像水潭,清澈见底,不带一丝污浊。
手里把玩着《伯虎诗集》,杜嫣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
“故意跟唐寅住在同一家客栈,然后借切磋诗文为名,不怀好意的将他灌醉,趁机写下这十几首绝世佳作,哄骗那位醉得神智不清的傻才子签下字据,诗作全部冠以唐大才子之名,接着又拿着署名唐伯虎的诗稿刊印成书,唐寅莫名其妙得了虚名,而你,秦公子,拿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嗯?秦公子,小女子胡乱瞎猜,不知猜对与否?”
秦堪:“…………”
真想杀她灭口啊……
杜嫣巧笑倩兮:“秦公子,不说话莫非已默认了?不得不佩服你,好手段呀,像你这样的人,到哪里都穷不了。”
秦堪沉默许久,忽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这女人说了一大堆,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懂,莫非她是疯子?”
言毕秦堪的身影已消失在房门外。
杜嫣也不追他,仍旧笑意嫣然的坐在房里,看着手里的《伯虎诗集》,眼中的兴致愈发浓郁了。
“这人……挺奇怪呢。”杜嫣自言自语。
明明满腹文采,为何佳作冠以他人之名?他有着怎样的往事?他为何收敛锋芒,甘心做平凡草民,也不愿展现才华,傲立于仕林之内?
秦堪……像一道解不开的谜。
无可否认,她对秦堪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好奇。
女人对陌生男人产生好奇,实在是件很要命的事。
男人若欲破解女人对他的好奇,一般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把她杀了,二是把她睡了。
简陋的客栈房间内有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像秦堪身上的味道,恬静,怡人,仿若无形,却真实存在。
屋子里静静的,落针可闻。
杜嫣独自坐了一会儿,忽然变得意兴阑珊,淡淡的愁绪代替了脸上阳光般的笑容。
沉思许久,杜嫣站起身,露出一抹苦笑。
“罢了,他只是个平民,再有本事也解决不了爹爹的麻烦,缘木求鱼,何其愚笨。”
倩影飘远,伊人无踪,屋内只留一阵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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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秦堪在绍兴城里游荡了一整天,在外面用过饭,又切了半斤酱牛肉,打了一壶花雕老酒当宵夜,才慢悠悠的回了客栈。探头探脑在房间门口张望了一阵,发现那位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的官家小姐不在屋里,这才进了屋,小心地把门加了两道闩。
与此同时,山阴县衙后堂内,气氛却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衙门后堂一般由当地主官及家眷入住,如今的山阴县衙后堂便住着知县杜宏一家。
后堂虽然堂皇大气,隐隐生威,但仍显得陈旧,杜宏是一县父母,自然明白“为官不修衙”的官场规矩,上任三年来利民无数,却不敢给衙门多添一砖一瓦。
现在县衙后堂内一片愁云惨雾。
杜宏坐在上位,慢条斯理捋着胡须,眼中却不时闪过几分忧色,只是浸淫官场多年的城府令他不得不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从容。
杜宏的夫人刘氏和女儿杜嫣却没有他那么好的涵养,娘俩儿坐在一起唉声叹气,刘氏眼圈泛红,显然暗里抹了不少眼泪。
一家三口聚坐后堂,却相对无言。
杜嫣最先按捺不住,瘪着小嘴轻声道:“爹,有没有办法疏通一下……”
杜宏苦笑摇头:“一朝得势,岂肯饶人?石禄这回怕是一定要摘了老夫乌纱了……”
杜嫣幽然一叹,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杜家这回遇到了麻烦。
麻烦很不小。
不论好官儿还是坏官儿,官场之上总有敌人,杜宏自然也不例外。
他得罪了一个官场上的小人,名叫石禄,弘治十二年的二甲进士。
得罪的原因很荒谬,因为杜宏官声颇佳,吏部尚书马文升上表彰功,于是杜宏被特召入南京吏部述职,在吏部大堂内与上官交谈的时候,时任南京刑部给事中的石禄正好来吏部大堂公干,大堂之上自然要排座次的,按理来说,一般是地方官给京官让座,可是兴许当时石禄的态度太倨傲,杜宏不由有些来气,表明了自己是弘治三年的二甲进士,按官场年次来排,不应给石禄让座,两人由此结怨。
这事儿说起来荒谬,可在官僚主义严重的大明官场上,却一点也不荒谬,杜宏和石禄虽说都是七品官,但七品官也要争一争面子的,明朝中期的官场风气有点怪异,内阁和司礼监分了皇帝的权以后,大臣们胆气足了,一个个吃了枪药似的,火气十足,连金殿上的皇帝他们都敢跳脚大骂昏君,还有什么事情他们不敢干?
两位七品官因为争座位而结怨,实在很正常了。
按说一个是南京刑部给事中,一个是江南山阴县的知县,八竿子打不着,得罪便得罪了,可是世事风水轮流转,这个石禄竟然时来运转,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抱上了南京兵部尚书秦民悦的大腿,于是官运开始走起了顺风路,居然让他当上了巡按御史。
当上御史倒也罢了,可石禄却被分到今年巡查苏杭绍兴三府,而山阴县,恰好正在石禄的巡查范围内。
御史虽然也是七品官,可这种官的能量是惊人的,特别是巡按御史,地方官执政之优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御史的那张嘴,他说你好你就好,他说你不好,只消一纸弹劾,你就准备收拾包袱致仕吧。
杜家之所以愁眉苦脸,就是因为这件事。
不出意外的话,杜宏这位山阴知县大概当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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