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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那天,纽约下了雪,靳东特意让夏雪拉开厚重的米色窗帘,他的病房在12层,临近高空看着雪花如何从空中落向大地,飞飞扬扬的舞姿实在太美,病房里外都是家里人,不是靳家人就是佟家人,大家吃着糖果零食,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不时就能闻到食物的香味,有荤有素,佟怜裳抱着小宝宝陪着靳东坐在病床旁边,小宝宝偶尔闹一下,听到吵闹声后两家都有人进来,看看小宝宝,问这问那,看小宝宝饿了,病房里的人才到外面去,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佟怜裳在靳东面前一点儿不害羞,裸露半边肩膀,让小宝宝含着奶,不一会儿小宝宝允吸起来,她奶水不足,经常喂不饱小宝宝,身边始终准备着婴儿奶粉。
靳东看着这一幕,窗外美丽灿烂的雪景做背景,他一度舍弃过的亲情、家庭,都在这一瞬间让他眼眶潮热,其实这样的感觉何尝不幸福呢,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既然爱恋,就不能背叛,只是坐在他身边为他奶孩子的女人已经不是他心里面的那个女孩了,曾经靳东矫情的写过情书给斩月,执子之手,与子共走,她更喜欢与子共走而不是与子偕老,这是一种心灵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靳东心里不是滋味,与一个人感情太深不是什么好事,一旦不能修成正果,就成了心头一辈子都在溃烂的伤口,彼时蜜糖,此时砒霜。
……
圣诞节的两家聚餐唯一缺席的就是靳湛柏,佟家人窃窃私语,说靳湛柏碍于与他们家小七曾经的关系,没有脸面面对佟家人,人言可畏,谁都有言论自由,只是说的切不切中要害,那就不得而知了。
夏雪在一周前与佟家定下圣诞节在纽约为小宝宝补过满月酒后就找靳湛柏说了一件事,她希望那一天他不要去,彼时也只有靳湛柏懂得夏雪的心思,夏雪是个非常成熟的女性,看问题看本质,佟怜裳和靳湛柏曾经的关系在那天根本构不成影响,能构成影响的,是靳湛柏出席了,斩月却没在。
担心的还是靳东,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对儿子的心意摸的一清二透,靳东看到整个靳家的人都来了,唯独少一个斩月,以他在乎斩月的程度,不会不多想,夏雪怕节外生枝,尤其这段时间靳东在康复,和佟怜裳的关系在修复,还刚有了宝宝,靳家真的不能再出任何一丁点的风波了。
……
靳湛柏答应了,圣诞节当天,病房里阖家团圆,其乐融融,仿佛没有一个人想起靳湛柏,而靳湛柏呢,在大雪飞扬的傍晚时分,一个人漫步在纽约街头,从皇后区逛到曼哈顿,走的不知疲倦,在审判结束前,他哪里都去不了,所有证件被检察院扣留,他心里,真的很想念那个女人。
其实只要给路斩阳打一通电。话就能要到斩月的新号码,但他没有这么做,宁可一个人在最孤单心灵最难以承受的午夜,拨打她早已停机的S市号码,听了那机械的女音重复一遍又一遍,他很爽快,心窝被凌迟的感觉原来这么棒,他难以忘记曾经的斩月在厨房为他做饭,在浴室为他洗衣,在床上为他排解生理欲望,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拥有成熟的人格和吸引他的外表,可他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竟然就这么把她弄丢了。
祖国也在庆祝圣诞节,他猜想今天的各个城市都应该一派喜庆祥和,昨晚看天气预报,中国也在下雪,斩月肯定陪在父母身边,如果发展的迅速,或许裴霖也在,她真好,关于离婚没有为难他,说好了让他全权处理她就真的将所有程序交付给他,靳湛柏找不到理由责怪她,反正婚姻走到这一步了是不争的事实,他在寒风大雪中竖起大衣,脚步却放的更加缓慢。
……
斩月的元旦在一个祥和温暖的环境中度过,路斩阳带女朋友来家了,小女孩虽然一如她妈妈那般强势,但牵连父母,斩月可不是善茬,小女孩不懂规矩斩月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一来二去,小女孩不敢再说些不懂事的话,元旦过的倒也快乐。
固定期限带妈妈复查的那天,天空阴云密布,迟来的那场大雨在天边滚出闷雷般的响声,让人心情烦躁。
妈妈的癌细胞扩散了,感染了肝区,肾脏,接下来,会以更快的速度侵蚀健康器官。
斩月趴在医院走廊的栏杆上,想抽烟,又诸多顾忌,送快递以来,体重没减反增,她曾以为老天赐给了她迟来的幸福,如今妈妈的癌症病变,让她木然到双眼空洞。
小腹却在日复一日中微微凸显了出来,七个月多了,上上次产检两个胎儿在斩月腹中均背朝探头,看不到性别,最近一次产检,曹医生破例告诉斩月,怀的是一男一女。
她当时挺想哭的,因为医生问她为什么总是看不到孩子爸爸陪她一起来检查,斩月说她是单亲妈妈,医生脸色稍稍改变,以后没再提这个话题。
妈妈的复查结果出来以后,斩月再也没有精力顾的上肚子里的孩子,想的最多的是妈妈要怎么办,她要去哪里再凑些钱来,无疑,那些标记着各类外文的进口药物价格高昂的令人望而却步。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只剩空洞的一双眼睛,看着一个地方,久久都不再移动。
出殡后我回去请假,请假后我回来伺候你月子()
刘主任后来叫斩月进办公室,护士带妈妈去抽血去了,斩月关上门,看到自己手指里夹着的香烟才意识到,特别干涩的笑起来:“不好意思,我灭掉。”
刘主任看着斩月,人心毕竟肉长,也会感慨,也会因此有所触动:“怀孕不能吸烟,你不知道吗?”
斩月摊开手:“就吸了一根,我这就灭。”
刘主任不抽烟,桌上就没有烟灰缸,斩月抽了张纸巾,把烟头蘸灭。
她抱着包,一坐下来就以手撑额,半点表情都没有,刘主任想了一下,也是忠言良劝:“趁着妈妈还能走,带她旅行旅行,能看出来也是操劳的命。”
斩月抬起头来,近距离看着刘主任笑,这样很没有礼貌,她却已经笑的忘我:“我妈还有多长时间?”
刘主任避开目光,才答:“乐观情况下,五六个月。”
斩月趴在桌子上,说自己腰疼,歇一会,刘主任给她倒了杯水,斩月旋转着一次性纸杯,忽然就看见太阳落山了,那一片血红夕阳像人体喷出的巨大血柱,交织变幻中铺满了整个天际。
……
病情什么的没有告诉妈妈,这种程度了,与其让病人痛苦,不如让病人好好把握剩下的时光,争取能在记忆里永存,为这一生画上美好的句点。
元旦以后,妈妈重新住进了医院,其实当斩月要求妈妈再次住院后妈妈就能猜到什么事情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和斩月推脱了很久,不愿意再为治不好的病浪费金钱,家里已经负债累累,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这些债务,但斩月还是把妈妈送进了医院,将最后的十几万块钱也投进了最后的治疗中,虽然顶不了几天,也治不好,但这是孝道,但凡她今天做的有一点点对不起父母,以后爸妈离开了,她的良心都难以安然。
……
翻过年,斩月就被快递公司以委婉的口吻辞退了,她的肚子到底骗不了人,用人单位不敢开这种具有生命危险的玩笑,万一斩月在送快递的途中出了事故,责任没有人能够承担。
最初她发愁了很久,在她生产前似乎都找不到工作了,家里还有爸妈要养,自己生孩子也要钱,生完孩子她也不能立刻出去赚钱,她很烦,夜夜睡不着觉。
后来妈妈重新住院了,倒也好,斩月全天候陪护,同一病房里的病人家属都不敢置信,这家人居然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来伺候病人,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别议论谁,坐下来闲聊一下,都能听出来身不由己。
……
今年春节在二月份,这天晚上已经夜深,病房熄了灯,病床间拉上了简易蓝色布帘,因为同住病房的几家陪夜看护都搭好了躺椅占据了晚上睡觉的位置,斩月找不到多余的地方,索性趴在妈妈床边睡起了觉,夜半醒来,妈妈再也睡不着了,窗外正好有一盏路灯,幽幽的黄色星火,怎么看怎么让人忧郁,她将视线移回床边,轻轻拿手碰了碰斩月趴在身边的头。
夜阑人静,医院总压抑着一股叫人陷入疯狂的气氛,可能在这间病房代表更多的,是死亡。
妈妈轻轻的将台灯打开,斩月没被影响,看来已经睡熟了,长发往一边倾泻,她不敢碰斩月,怕闹醒她,所以挑起她的一缕头发,握在手心里感受那种质地,小时候,她帮斩月梳头发,无数次摸过她的头发。
灯光下,妈妈的眼睛蓦地怔住了,她看到斩月乌黑的长发中藏了几根白头发,不是花白,是从根白到尾端的全白,妈妈当时浑身惊颤,发抖,放掉了女儿的头发,拉过被头死死咬在了牙齿上。
她呜呜的哭,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即便去年年初被医生确诊罹患子宫癌时也没有此刻的痛苦来的剧烈,她的女儿才整27岁,居然已经白了头发。
她好想等到大小姐带着斩月爸爸回来的那一刻,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去日本生活,看到斩月重新获得第二次婚姻,圆满幸福的婚姻,而且那个男人一定要非常温柔,待斩月腹中这一对龙凤胎视如己出,也不枉费她在靳湛柏这里遭受的委屈,妈妈咬着被子哭,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尤其伤心伤肺。
……
农历年过后,妈妈安详的在医院去世了。
临终前那满是泪水的双眼死死的看着斩月,她就这样走了,留下了还在人间吃苦的女儿。
一生就在此处断篇了,关于斩月往后的几十年,是幸福,是不幸,关于佟雲裳最终有没有回来找女儿,她都不知道了。
死去的人,是真正的幸福。
……
寿衣准备过了,放在床头柜最底下,斩月把布帘拉上,开始给妈妈擦洗身体,湿软的毛巾擦过妈妈松弛干裂的皮肤,斩月握住了妈妈的手,翻起来看看掌心,结了很多茧,很厚,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帮她洗澡时就有这些老茧了,只是这些老茧没现在这么厚,这厚度是一天一天年年月月累积下来的。
妈妈的十个手指头都开裂了,出血的几个已经冻出红色的血块,冬天的时候,衣服不是太厚妈妈都选择手洗,因为怕浪费电,洗的次数多了,双手在洗衣粉里泡的裂开,然后就容易疼痛。
斩月把妈妈的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每个人的一双手,最能代表她一辈子活出的生活是什么质量的。
就在掌心相贴,妈妈掌心的温度慢慢流失时,斩月的眼泪,啪嗒,啪嗒,一颗连着一颗的往下掉。
从今以后,她是没有母亲的人了,这世上除了父母,还有谁惦念着你,不论多远,不论你十八还是八十……
穷凶恶极的杀人犯执行枪决时,众人拍手称快,为你流泪的,是父母。
……
斩月打电。话给殡仪馆的,其间叫路斩阳回成都,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拉走了妈妈的遗体,斩月才回了一趟家。
爸爸还不知道妈妈去世的消息,每天白天都是斩月去接他,带他去医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