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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万宝见这青年这般武艺心里有些吃惊,却仍死撑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惹我们童家!”
那青年骑士听见这话一怔道:“童家?”
童万宝得意洋洋道:“不错!童太师就是老子的爷爷,识趣的赶紧下马,磕头认错,那老子还可以饶你们不死。”
那青年微微皱眉,这时马车已驶近,内里一个厚重沉稳的声音问道:“彦崇,是什么人闹事?”
那青年彦崇道:“好像是童某人的干孙。”
车内人道:“彦崧,问清楚是什么事情。”
那少年彦崧下了马,上前问道:“这里有地方官员么?”
雄州那文吏也看出对方来头不小,应了一声。那少年彦崧问他发生何事,那文吏委婉回答,几方面都不得罪,但不免把童万宝的恶迹隐了。邓肃在旁看不惯,一见那文吏不敢说的地方便朗声直言,中间不免掺杂那女子的哭声,杨应麒的冷笑,以及童万宝一党的喝骂。好容易把事情分说清楚,车内人道:“原来是外邦贵使来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顿了顿道:“这位童万宝身上有军职?”
童万宝昂然道:“不错。”
车内人道:“强抢民女,已是目无军纪。何况是在外宾面前?大失国体!彦崧,依本朝军律,在职军士强抢民女当定何罪?”
那少年道:“死罪!”
第251章()
第251章童贯巡边(上)
听那少年说出“死罪”二字,童万宝倒也吃了一惊。
却听那青年笑道:“不对不对。他还没抢成,死罪却是重了。”
那少年低了头,车内人道:“死罪便免了吧,活罪却少不了,否则如何正我军纪?彦崇,将他拿下,杖责四十。当众处罚,以儆效尤!”
那青年道:“现在哪里找杖去?”
车内人道:“那便以鞭代杖。”
那青年叫了声好,便带着弟弟策马冲了过来,童万宝的手下早看出不对,见这形势如鸟兽散。童万宝被那青年一鞭抽翻在地,口中叫道:“大胆!大胆!我爷爷是两河宣抚使!就要北伐封王了!你们哎哟!哎哟!爷爷啊哎哟妈呀”
这对来历奇特的兄弟轮流下鞭,打得那童万宝皮开肉绽。邓肃看得大快,连叫:“打得好!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那青年打完笑道:“小子!有劳你种大爷亲自挥鞭伺候,算是你这屁股的福分!”
童万宝早被打得奄奄一息,他的余党躲得远远的,竟不敢来扶他。
杨应麒听这青年自称姓种,心中一凛。邓肃上前施礼问:“这位可是种家的将军?车内可是小种经略相公?”
那青年马上还礼道:“我等正是种家子弟,贱名彦崇,这个是舍弟彦崧,车内正是家祖父种讳师道。”
邓肃大喜道:“不意在此得遇种相公!幸甚,幸甚。”
种师道在车中道:“敝邦军中出此杂种,贻羞天下。贵使见义勇为,甚是令人敬佩。师道尚有他事,便不下车相见了,后会有期。”
说完马车便在种彦崧等人的拥簇下缓缓离去,种彦崇押后,看了邓肃和杨应麒等人几眼,问邓肃道:“邓大人真是外国人么?”
邓肃为之语塞,不知如何回答。种彦崇以为他不愿回答,一笑告别。
邓肃望着马车发呆,杨应麒点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宋武风虽不振,但仍有不凡子弟。”
那边童万宝的喽啰见马车远走,这才跑过来扶起主子。童万宝已经痛得连哎哟也发不出来了。
忽然马蹄声响起,那少年种彦崧跑了回来,童万宝吃了一惊叫道:“种爷爷啊!还要打吗?我不敢啦。”
种彦崧大笑道:“哈哈!你逢人就叫爷爷么?哼!既然知怕,那就快滚!”
童万宝忙叫道:“快走!快走!”
等他们走远,邓肃向种彦崧拱手道:“种公子可有什么见教么?”
种彦崧道:“见教不敢。只是我们走出一段路程后,我爷爷忽然想起这弱女子在雄州只怕难以立足了,要我过来给她安排个归宿。”
杨应麒赞道:“种相公想得果然周到!”
种彦崧问那女子家中可有亲人,那女子哭道:“没有了。奴家老家被贼军烧了,独个儿从京东路流浪到此,幸好得一个长者可怜借间茅屋住着,卖绣为生。”
种彦崧想了想说:“你可愿到陕边去?我帮你安排个活路。”
那女子有些犹豫,她也知道留在这儿多半会有后患,但陕边委实又太远,无奈之下正要点头,杨应麒已经道:“种公子,我看别让她去陕边了。那里太远。而且你们这次来有要务在身,只怕也分不出身来照料这点小事。这事不如便交给我们吧。我在登州有个好朋友,给她安排个生计不成问题。”
那女子大喜,磕头道谢。
种彦崧点头道:“难得这位大哥好心。但你是外国人,怎么会有登州的朋友?”
杨应麒笑道:“我不是外国人,我是江南人。只是被花石纲祸乱了家业,不得已扬帆出海谋生计,所以在登州、泉州、明州等地都有朋友。这次是到塘沽做些买卖。因听说邓大人要来大宋,我便蹭着跟来做点小买卖,其实也是想来看看我大宋北疆的风光。”
种彦崧喜道:“我说你这样的人物,半点不像胡人嘛!原来是江南子弟。”原来历朝历代番邦入贡使者多会夹带一些商人,所以种彦崧对此毫不奇怪,和杨应麒通问姓名,杨应麒自称杨廷,小名小七。
种彦崧道:“我不能耽搁太久,要不爷爷他们会担心。我们住在城西馆驿,门口挂着种家的牌号,一找就到。小七哥要是得便,记得来找我喝两杯!”
杨应麒哈哈一笑道:“一定!”
不说杨应麒吩咐了一个从人带那女子去塘沽安置,却说种彦崧赶上了种师道的车马时已到馆驿门前。
种彦崇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那小娘子呢?”
种彦崧道:“有人答应照顾他了。”
种彦崇问道:“谁?”
车内种师道说道:“进去再说。”迈出车来,望了一下太阳,眼睛一眯说:“好久没晒晒日,人都霉了。”半眯的眼皮下是无数皱纹,每一条皱纹中都记载着一次厮杀。
他扶着孙子的手进了馆驿,喝了半杯清水,这才问孙子道:“是那群金国的使者接的手么?”
种彦崧道:“爷爷真是未卜先知!没错,就是他们。”
种彦崇皱眉道:“你好鲁莽,怎么把人交到外国人手上去了!”
种彦崧叫道:“那杨小七不是外国人!”跟着便述说了他的来历。
种彦崇听得有些稀奇,说道:“有这等事情!”
种师道说道:“这几个人,来历有些奇特啊。彦崇,彦崧,你们注意到没有?这群人的首领,表面上是那个姓邓的,但实际上他却还得看这个杨小七的脸色行事!”
种彦崧听得瞪大眼睛说:“爷爷你是说”
种师道说道:“我说这杨小七可能才是真正的首领!”
“可是”种彦崧道:“他才多大,怕也大不了我几岁!”
种师道说道:“胡儿十岁能骑马!人小位高,并不奇怪。”
种彦崧道:“可是,他是汉人啊!”
种彦崇冷笑道:“他们这么说,你就信!”
“他是汉人这一点,或许没错。”种师道说道:“他们的官话说得很溜啊。嗯?杨小七杨小七这个名字”
种彦崧问道:“爷爷,有什么问题么?”
种师道思忖片刻道:“彦崧,去把爷爷存放要紧书信的匣子拿来。”
种彦崧依言取来,种师道亲手打开,捡出最底下的一封,种彦崇瞥见印泥道:“是了翁的遗笔么?”
种师道点了点头,取信细阅,半晌,手掌击桌喝道:“难道是他!”
第252章()
第252章童贯巡边(下)
此次大宋兴师,以童贯为宣抚使,蔡攸为副,述古殿学士刘韐为行军参谋,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武泰军承宣使王禀、华州观察使杨可世为副统制,此外刘延庆、种师中、杨惟忠、王坪、赵明、辛兴宗、王渊、焦安节、刘光国、冀景、曲奇、王育、吴子厚、刘光世等等,均是大宋名臣宿将。一时间雄州虎踞蛟栖,豹伏鲸跃。可惜虎豹与猫鼠同处,蛟鲸与杂鱼并陈,而更加要命的是那领队:远望肥大魁梧,近看几根胡子,正是一头割不干净的阉骡!
这次童贯引兵北来,一路上大小官员匍匐迎送,那个威风啊,就是孙吴重生、霍李复起也望尘莫及。连刘延庆这样的一方将帅,见到童贯也无不俯伏叩首。他车驾到雄州时满城出迎,如接圣驾。王瑰上前称已经备好接风洗尘的酒席,童贯哈哈笑道:“本太师这次奉旨北伐,不是来吃酒的。军务要紧,先到军营看看。”
左右听了无不赞叹童太师忠勇为国,古今无双。
童贯来到军营,未阅兵,先点将。自刘延庆以下均行叩拜之礼,唯有一个病躯巍巍的七旬老头和他对揖。童贯看见了冷笑道:“原来是老种啊!你都古稀之年了,路还跑得这么快,比我还早到半天,难得,难得!辛苦,辛苦!”原来两人在高阳关已经会过一次了。
种师道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童贯冷笑道:“听说老种昨日在雄州大街上大动肝火,可别烧坏了身子。”
种师道淡淡道:“谢太师关心。”
群臣众将见两人冷言冷语,蔡攸是毫不理会,自顾自喝自己的清凉汤,刘延庆以下均不敢来插口,只有刘韐忙上来打和场——他和童贯关系很深,又和种师道共事过,官位也高,因此插得上话。
童贯不喜种师道,但深知他在军中威望极高,现在大战在即,却不便和他破脸,冷笑几声,便命诸将就座,商议军务。
童贯道:“此次本太师奉旨北伐,以顺讨逆,救燕云百姓于水火之中,复祖宗疆土为永固之业!此为百年不遇之良机,正要靠诸位奋勇向前,共成此不世奇功!”
诸将咸称善,种师道道:“大宋之患,病根在内而不在外。边将本不敢擅议朝政,只是仓促北伐,实属孟浪!就我大宋而言,此番准备只怕并不充足;就彼辽国而言,契丹与我有百年之约,疆域早固,何苦自毁其盟?而女真之蛮,远过百年前之契丹,岂是能共存之邻邦?今日之举,犹如盗入邻家,我不能救,反而趁火打劫,与盗贼分邻家资产,于情于理,只怕都说不过去。而且”
童贯没等他说完便大怒道:“放肆!北伐之举乃是圣裁!焉是你老匹夫所能擅议!”
种师道神色为之一黯。若他是萧铁奴那样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下定会拍案对喝,若明里争不过,也要暗中想办法把军队指挥权抢过手再说。但种师道毕竟不是萧铁奴,种家乃是大宋军方名门,大宋特有的武德在他身上印记极深。对他来说,恪守武将本份已不仅仅是一种自觉,甚至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因此种师道此刻嘴唇颤了颤,终于没再争,默为叹息而已。
童贯见他不说话,气焰更盛,冷笑道:“如今兵马未动,你便慢我军心!本该重处!念你年老,暂且寄下。等燕云平定之后,再计功过与你算帐!”
种师道的弟弟种师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