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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愁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将它拾起;放入了匣中;同她从仵官王那儿得来的半颗心置在一起。
只一刹那;它们便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完整的一颗。
一颗,无主的心。
沾着的妖血却落下来,凝成了几颗深蓝的珠子。
一颗赤子心,曾属于崖山某一名修士,后来为仵官王炼化,又为傅朝生吞去半颗,为她所剜去半颗,但最终也不过是这么孤零零地放着。
“啪嗒。”
匣子被轻轻合上,见愁强迫自己收敛了一切的心绪,再重新握住一线天的时候,所有曾乍现的软弱,便都从她身上消失了个干净。
冰雪似的容颜上,是旧日的冷静与凛然。
鲲死。
傅朝生走。
但剩下的事情,并未因此就彻底了结。
她脑海中始终回闪着先前王却那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的眼神,还有在这阴阳界战的整个过程里,谢不臣种种看似寻常但落在她眼中,实不寻常的举动。
昆吾,出事了
见愁提着一线天,在这一刻并未直接从岩洞中走出,而是转身看向了这岩洞深处的洞穴。
昔日,洞内会吹出黑风,洞口凝聚着九头鸟的残魂。
但如今什么也没有。
九头鸟残魂不知所踪,连那似乎永远也不会再吹拂的黑风,都在尘埃里寂静。
她记得,自己曾经通过这洞口,如魂魄出窍一般,神游了整个十九洲;也记得,当年黑风洞炼体,她顶着那刀刻斧砍一般的黑风往内深入时,曾无数次地想,那洞的尽头,会是哪里
面对着这洞口,见愁站了很久,像是要想明白一些事。
但最终还是提着剑,走了进去。
一片的黑暗。
洞壁上曾禁受无数吹刮来的黑风,镶嵌满暗银色的、满布着孔隙的吞风石,地面上铺了一层浅浅的尘埃,本该无人踏足之处,竟然有一串模糊的脚印,看上去像是在不久之前,有什么人与她一般进入了此洞,往洞的那一头走去了。
分明应该警惕,甚至停下来思考,自己还要不要向洞的那一头走去,可见愁在看见这脚步的时候,却只是停留了刹那,便依旧向前走去。
仿佛这脚印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她走了很久很久,到半途上竟还看见了洞壁边缘一片移动的时空乱流,让她想起当年自己从十八层地狱返回十九洲时,所遭遇的那一片让她沉睡了六十年的乱流。
这一次,她没有再被它卷入。
她从它的旁侧,安然经过。
越往前走,熟悉的气息,便越明显,那是独属于十九洲的气息。
然后终于像是印证了什么一般,看见了
熟悉的字迹。
黑风洞,千尺留字!
崖山,曲正风!
崖山,见愁!
字迹虽然不同,却皆是一等一的凌厉,分明透出一种针锋相对的匹敌之感。
见愁一下就笑了出来。
并不是想到了当年还有这与人争一口意气的时光,只是吁叹
十九洲与极域,从来都有这黑风洞相连,其实极近,本不必如这一场阴阳界战一般大费周章,便能抵达。只是界与界之间,曾有那从不停歇的黑风,阻挡了人的脚步,也限制了人的认知,让本来极近的两界,处于千载万载的隔绝之中。
一如人与人。
她久久地凝视着这并列的两行字,便举步欲去,可在抬步那一瞬间,才忽然注意到,时隔八十余年,这千尺处竟然多了两行字。
排列得很奇怪。
崖
山
剑心
归归
处处
每一笔,都透出沉凝的锋芒,伸手在那笔划间抚触,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划里激荡的剑意!
字迹与旁边曲正风的留字,一模一样。
只是在那“心归处”三字的上方,却似有被抹去什么的痕迹。
见愁微微蹙了眉,手指移到此处,本欲想知道这里到底抹去了什么,可手指移到那处的瞬间,洞壁上的吞风石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陡然剥落而下!
“哗啦”
破碎的石块,在脚下落了一地。
出现在见愁眼前的,竟然是一封镶嵌在洞壁上的卷轴!
她只觉茫然,下意识地探手,将这卷轴取出,分明看着平平无奇模样,可入手瞬间却让她想起了生死簿。
展而视之,便是心头一震。
金光隐约,自卷中出。
卷仅有古拙难辨如流水般的四字——九曲河图!
在这一刻,她脑海中轰然一声,陡然地意识到了什么,哪里还来得及细看?身形一幻间,已自这深洞之中飞驰而出,向昆吾去!
*
连绵的青山,在大地上起伏;奔流的江河,在青山间蜿蜒。
昆吾十一峰,依旧耸峙。
九头江江湾,在昆吾境边缘,平坦得像是湖面,初升不久的朝日映在江面上,与那淌进江水中的鲜血,将半片江面染成了艳色。
凄厉的风声,从未有如此悦耳;
压抑的天空,从未有如此澄净;
就连这漫山遍野的惨怛哀嚎,都像是明日楼头明日酒,一饮而尽,一醉方休
快哉,快矣哉!
石质的崖山剑上,染满了深深浅浅的血,在行进间削落无数昆吾年轻一辈弟子的级,从昆吾这一条上山的道上一路杀过去,过了演武场,终于看到了一鹤殿。
面前是这浩浩昆吾,无数惊怒恐惧的脸;
身后是他明日星海,近千道纵横的刀剑!
“魔头,魔头——”
“快开防护阵!”
“你们想干什么?!!!”
“躲开,躲”
昔日人间仙境,如今人间地狱!
曲正风提着剑,踩着那血流如河的台阶,望着眼前的惨象,只觉像是回到了十一甲子前为极域鬼修重重困锁,却无人来救的时候。
只是那引颈受戮的,已换了昆吾。
他们该感觉到熟悉吧?
在离开极域战场之前,他便毁去了东极鬼门的传送之阵,想来昆吾亦无人能知还有从极域返回十九洲的捷径,待战分胜负,费尽周折赶回驰援,看着这满江的鲜血,满山的尸骸,是否能体味出崖山当年的痛呢?
曲正风笑了起来。
翻飞的玄黑长袍上,金线血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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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杀无辜()
中域左三千, 数千年以来, 向以崖山、昆吾为尊。
不同于崖山孤傲的气质, 昆吾总显出一种寻常名门正派之感, 不管是从昆吾十一峰的规模, 还是招收弟子的数量, 又或者是维持诸方平衡与秩序的习惯。尤其是十一甲子前那一场阴阳界战后, 崖山千修陨落,昆吾却“阴差阳错”在此战中保留了大部分的实力,在此后的六百六十余年间, 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中域首屈一指的宗门。无论是从声望还是从实力来看,都将昔日崖山甩在了身后。
九头江这江湾内,便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圣地。
大派的底蕴, 越是遭遇危机, 越能显露无疑。
可在此时此刻,终究无用。
阴阳界战重启, 各大门派的精锐毫无疑问地被各大门派调遣了出去, 极少一部分驻守在明日星海与东极鬼门, 绝大多数都已随同横虚真人进入极域, 同八方阎殿作战。
留守宗门的, 则大多实力不足。
昆吾也一样。
十一峰每峰四五百人, 修为元婴及以上的大多已经离开,就算留下了部分好手来防守,又怎么可能同曲正风、同明日星海这一帮亡命之徒抗衡?
更何况, 曲正风是早有准备。
明日星海这种混乱的地方, 当初虽然有许多人进入了极域,参与阴阳界战,但留下来的修士却更多。实力未必有多高,但用来对付眼下的昆吾,却是绰绰有余了。
天际人影如飞剑坠下,落在各峰峰头。
昆吾护山十二重护山大阵匆匆忙忙地打开,在往日便是坚不可摧的象征,只要开启,便能令无数邪魔外道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可如今,他们迎来的不过是当头一剑!
“轰隆!”
崖山巨剑高举,仿佛要刺破苍穹,崔巍的剑势,还未落下,便引得周遭虚空震动,连九头江的江水都为之摇动怒吼!
剑落,大阵便已破去了六层!
阵内主持阵法欲及时将其修复的一名昆吾长老,登时为阵法被破过半的冲击所伤,元婴尽毁!
没了人主持的阵法,再高明,也不过是死物罢了。况昆吾数千年以来,何曾遭逢过此般大变?
安稳的日子太久,倒忘记了修界的残酷。
无数弟子向来袭之人质问,问他们怎敢杀上昆吾,可回答他们的,不过是一柄又一柄染血的刀剑!
筑基以下一个不杀,金丹以上一个不留!
昆吾宗门内三千余人,眨眼屠戮过半。
在双方交战时相互攻击防守的灵力术法间,往日郁郁葱葱的山林倒伏在地,亭台楼阁亦轰然崩塌,就连半山腰上垂挂下来的瀑布里,都淌着殷红的血水!
防护大阵在强悍的攻击下,不断回缩。
最终竟只能蜷缩到了昆吾主峰之上,以一鹤殿为中心,将仅剩下的千余名弟子,护在阵中。
其中有百余名才入门不久的昆吾弟子,修为皆不超过筑基,被修为稍高的师兄师叔师伯们挡住,年轻的面孔上,还未褪去稚嫩的青涩。这一场惊变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他们眼底的恐惧与不解,都还难以掩饰。
尤其是在看到那带头的修士时……
竟是昔日叛出崖山的明日星海剑皇,曲正风!
他一步一步从山道上走了上来,其余主峰上已屠戮完毕的明日星海修士们则都陆续返回,跟在了他的身后。
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血。
他们衣着不一,男女皆有,大部分来自明日星海,数百人无一善类。
顾青眉如今修为已过元婴,她天资虽然算不上极高,但其父顾平生毕竟是昆吾长老,灵丹妙药堆起来用,百年内修成元婴实不算是什么难事。
此次阴阳界战,她本想同谢不臣一道。
但顾平生却说极域乃是恶地,战场上危险重重,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去,只强令她留在山门之内,好好待着。
今日事起时,她正欲从后山偷溜下去,谁想到还未来得及出山门,便见那无数凶狠的攻击落在了昆吾之上?
不同于新入门的弟子,顾青眉见多识广。
她御剑匆匆自后山赶来,将一众修为更低的弟子挡在自己身后,抬首一看曲正风,初初与那平静至极的眼神一交汇,便觉心胆俱寒,持剑的手都跟着发抖。但更可怕的是,她竟然在对方身后的人群中,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面孔,看其衣着打扮,虽曾经过掩饰,可依旧能看出妖魔道的影子!
“好你个曲正风,卑鄙小人,竟趁我昆吾空虚之际杀上山来,还敢与东南蛮荒这些邪魔外道勾搭成奸!真当我昆吾好欺负不成?!”
一鹤殿前一片平坦,顾青眉娇美的容颜上,惊恐、愤怒与轻蔑同时闪现,她自命为顾平生之女,还不待旁边几位长老说话,就已经断然下令!
“断山门,开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