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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座坟茔新立不久，一座是张德贵老班长刘茂才的，一座是新四军副营长于继明的。
这两座坟紧紧地挨在一起，墓前堆满了白纸做的花。
张德贵默默地点了两支烟，每座墓前插上一根，然后跪下来给两人磕头，“老班长啊，你最会算命，你帮我最后算一次，这回我张德贵还能回来见你吗？”
周亮和邹城王小壮两人则对着于继明的墓碑肃立敬礼，三人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们想对于继明说的话，早就在这几个月里说完了。
这次走了之后，邹城相信他们不再会回来，这最后的一个军礼，即是告别。
现场的氛围很是肃穆，邹城他们对于继明的态度，让曾华生的心里对面前的这几个“白狗子”少了几分轻侮，多了几分敬重。
第58章 虔城（）
此去虔城，先走山路二百里，顺虔水再飘二百里。上岸之后，经过日军两道检查，才算进入了虔城范围。但要进城，还要走一百多里。众人一路车马劳顿，走走停停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摸到了虔城的城门。虔水在这里发源，环绕着虔城，是天然的护城河。
宋时就有的城墙上，青砖斑驳，遍布厚绿的苔藓。青石板铺就的步道在城墙下延伸，高高飘扬的太阳旗帜下，一队日本兵正在盘查着进城的每一个人。
邹城让队伍停在了城外的茶棚边，让大家喝碗热茶暖暖身体，顺便等人不那么多的时候再进城。
曾华生对此并不理解，邹城没有趁人多的时候浑水摸鱼，反而要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进城。
“老”徐倒是无所谓，这一路过来，越靠近虔城，日军的防卫越是松懈，证明鬼子也不是神，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懈怠。虔城的抵抗组织是抗战爆发前留下来的，他们的力量薄弱，不足以对日军产生威胁，所以一直蛰伏不出。这就给了虔城日军“此处没有反日分子”的假象。两年多来，他们和虔城百姓相安无事，除了税收重一点之外，倒也不会像华北那样到处杀人放火。
满眼都是为皇国服务的良民，鬼子从来没想过有人会从三百多公里之外远道而来找他们的麻烦。
邹城和王小壮先进了城，日本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对他们身后的驴车感兴趣。
“皇军问，装的什么？”跨着王八盒子的翻译问。
曾华生脱下了脑袋上的棉帽，微微一点头，道，“药材，从湖城进来的一些石松，祛风散痛的良药。北边太乱，到虔城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小日本子哪里认识什么石松，装模作样地用上着刺刀的三八式一阵乱捅，并没发现什么，一挥手，放行。
日本人的活干完了，翻译却拦着这一行人，一脸的笑容，“看样子，各位都是第一次到虔城来吧？”。
曾华生点了点头，“是的，先生。请问有何指教吗？”
“指教说不上，有几句忠告要说于各位。”那翻译变戏法一样从棉袍里掏出一叠小册子，人手一本发给了面前的这七个人。
“皇国虔城良民手册？”邹城看着几个日本兵一脸希冀地看过来，他翻开了手里的线装本。
“第一条，见了皇军要行礼，路遇车队要肃立”
王小壮一字一句地念道。
“第二条，拾到物品要交公，买卖生意要交税”
邹城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张，“举报有奖，窝藏同罪。奖惩分明，共赢共荣”
“诶！正是！”那翻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有点意思。”邹城和“老”徐对视了一眼，看来鬼子在虔城还真是下了一番心思啊。虔城百姓手里，这东西肯定是人手一份。鬼子以后满大街抓人，从此不用看良民证了，能背一段的都是良民。
只是可惜这里不是日本，而是中国。
那翻译热情地有些过分，见众人都粗略地看了一遍小册子，于是提醒道：“好了，叨扰各位了，进城以后，记得先去报税。就在宪兵司令部左近，四扇对开大门那就是！”
“得了！您忙，我们先走了！”曾华生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说话，这么客气的敌人。说话的语气都有点虚。邹城看见几个鬼子杵着枪站在城门边，看着他们走远了，还招了招手。
“这是鬼子吗？”王小壮问。
张德贵也是满腹狐疑，“我觉得是，但不像。亮哥，你觉得呢？”
一直没说话的周亮笑了笑，“我也没见过。但是既然是鬼子，那肯定跑不了，都是坏的。”
“行了，别说了。”邹城打断了众人的说笑，他看见一队鬼子宪兵跨着整齐的队列走了过来，众人连忙把驴车赶到一边的粥铺下，脱帽低头行礼。
粥铺老板谄笑地迎着这队日本人上去，打着招呼：“太君，辛苦的干活！早餐的要？”
“哟西！”鬼子出人意料地停了下来，整队人马呼啦一下涌进了粥铺，和刚才整齐肃穆的行军队列不同，这帮人进了铺子就开始咋呼，老板满脸堆着笑，包子馒头热粥，一样不拉地全整上来了。他们好像完全没顾着旁边目瞪口呆的七个人，呼哧呼哧地一边高声谈论着，一边吃着早饭。
王小壮看见他们吃得痛快，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地闹了起来。“老”徐向邹城使了个眼色，邹城会意，挑了离日本人稍远的位置，安排着大家坐下来用早餐。
周亮一边吃着老板端上来的热粥，一边听着这些日本人讨论的内容。王小壮则瞄了瞄他们搁在桌边的武器。
这些日本人的武器看上去有些陈旧，应该是保养不善所致。也难怪，在虔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是严谨的日本人也有可能马放南山。
种种迹象表明，虔城的这支日军，战斗力应该不强。顶了天是丙种部队中的丙种部队，专门负责治安，不负责作战的三流中的三流部队。
邹城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这样的小鬼子，弱点太多了。
周亮看上去神情淡然，应该也是没听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他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想点根烟来放松一下，结果发现烟没了。他有些懊恼地把烟盒子揉成一团，扔在了桌上。
鬼子们吃完了早饭，咋咋唬唬地又往外涌去，领头的少尉走在了最后，他把老板叫了过去，扔下了几张画着龙凤图案的军用手票。老板的脸上堆起了花，毕恭毕敬地恭送着。
鬼子少尉也灿烂地笑着，一转头，看见了邹城他们七个人。
门外的日军正在整队，而他们的领队却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铺子里的那一群中国人。
“过来了过来了！”张德贵小声地说，他有些紧张。邹城的手心里也冒汗了，鬼知道这家伙走过来要干嘛？
穿帮啦？不可能啊！
王小壮手里拽了根绳子，他在计算，如果一旦爆发冲突他该怎么第一时间抢到一把枪
第59章 买卖（）
所有人都进入了临敌的状态，“老”徐勾着头，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剪刀，随时准备一剪刀插死面前越来越近的敌人。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日军少尉停在了桌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包淡黄色没有任何标示的纸包，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日语。
粥铺老板充当着临时翻译，虽然周亮能听懂。
“太君说，虔城烟草档次比较低，看你们是生意人，想和你们做个生意，这是皇军军供香烟，大日本产的，两盒一个大洋。”
“嘶——”张德贵深深地抽了一口凉气，小鬼子心黑啊，买东西用军票，卖东西收银元，而且价格还高的离谱。
“亮哥，忒贵，不能买！”
周亮当然不想买，他摇了摇手，鬼子少尉一看，抓了抓鼻子，又掏出一包来放在桌上。
“太君又说了，一个大洋顶多三包，市场价就是这样，不能再多了。如果你们要的量大，倒是可以从优。”
“跟他说，要十包！”邹城忽然对周亮说到。周亮吓了一跳，“你又不抽烟，买烟干什么？”
“听我的，你说就是了！”
小日本子一听周亮要十包香烟，顿时乐了，可他没带那么多烟在身上，连忙把门外站得整整齐齐的一队人喊了进来。六个鬼子把身上掏了个底朝天，勉强凑出了十包没开封的另加一包抽了一半的。
少尉很大方地把一堆香烟推到了周亮的面前，竖着大拇指道：“你的，这个，十包的，三个大洋！”
周亮还没说话，邹城就把三个大洋一让，交给了这个少尉。日本兵们看上去很是开心，连连朝这几个中国人竖拇指。
“哟西！”少尉也是个爽快人，从那剩下的半包烟里抽出几根烟卷，见人就发，连“老”徐都有份，也不管会抽的不会抽的，几个日本兵擦着了火柴就帮他们点起了烟。
看着整队离去的鬼子，邹城一阵发愣，夹在手指上的烟卷烧到了尽头，直到燎到了皮肉，邹城才反应过来。
他把烟屁股扔在了地上踩灭，回头看见了和他一样愣神的同伴。
“我怀疑我遇到了假鬼子。”张德贵说。
王小壮摸了摸头皮，把烟摁灭，看向了邹城，邹城骂道，“妈了个巴子，看我干什么，时间不早了，走！”
众人从粥铺出来，拉着车路过了鬼子的宪兵司令部，然后到旁边的税所报了税。邹城注意到，在虔城的日军还真不是鬼子的三流部队，宪兵司令部和虔城警备司令部的牌子上，都写着“大日本陆军第四师团”的字样。看这番号，应该是鬼子的常备师团，就像徐州会战的日军第五师团一样，是日军绝对的主力师团。
“这是一群商人，不是士兵。”周亮若有所思。
没有人去追究虔城日军的身份，因为在他们心目中，这些人都是侵略者。
曾华生是虔城人，到了这里，就等于到了他的地盘。在他的带领下，驴车穿梭在虔城的大街小巷，直到不知道转了几个弯，过了几条巷子，众人的面前没有路了。小巷的尽头，是一户人家，朱红色的大门关闭着，在小巷的尽头。
“到了！”
曾华生道。邹城一挥手，周亮和张德贵开始警戒。王小壮走到了那扇门前，轻轻地扣响了上面的门环。
不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满面皱纹的老者看了看门口站着的王小壮和他身后的几个人。
“不好意思，天色已晚，不便招待各位。”
王小壮一伸脚，挡住了要关闭的木门，他看了看四周，小声说，“掌柜的，有吃的吗？”
那老人家笑了笑，“吃什么？饺子还是面皮？”
王小壮伸出了两根手指，“枪子儿有吗？来一碗。”
“枪子儿卖完了，钢筋煮面还剩两锅。”
王小壮点点头，“不要葱花，多放辣椒。”
“辣椒没有，胡椒管够。”
“那再加一碗花椒！”
“成交！”
大门哈啦啦地大开，邹城看这两人对暗号都快看得睡着了，也不知道谁弄出来的这么一个方式，也得亏王小壮绷住了脸，没有当场笑出来。
“老”徐第一个进了门，门里的老头子见了“老”徐，眼眶都湿了，“徐同志，你们总算来的！”
王小壮和两人大眼瞪小眼，“你们认识啊？”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