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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安静下来,众位臣子都望向高座上的圣上,和次首的丞相阴寡月。
卿沂笑了笑道:“听闻燕南燕北最近几年时兴填词,既然如此不若就先玩填词如何?”
燕人绝对是谦和之典范,今圣如此说他们岂会拒绝?如此都点头赞同。
“既然是填词,那大人们本官求今圣出词牌名如何?”那位殿中的燕地大臣笑道。
卿沂想笑着推辞,偏头凝望一眼寡月,却见寡月眉目沉凝,似是要他自己拿主意,他别扭的动了动身子,笑着对众人道:“恰巧前几日,朕在闲暇时琢磨出了一首曲律……”他顿了下,目光似是落在殿外,天边的月亮上,“今日定曲牌为‘蟾宫曲’。”
卿沂将说完一旁的小太监就给他奉上笔墨纸砚。
卿沂笑着将格律写下。
方些完那公公就递与众臣子传阅。
“曲停。”有公公唤了一声,说着礼乐声戛然而止,殿前安静了不少。
众人将那格律一看,嘴上都带着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圣上写的格律,也立马被抄成数份,阴寡月匆匆阅毕,也大致明白了。
“诸位爱卿随性,莫要拘于礼数。”卿沂笑着说道,举起金樽先干为敬。
下头的臣子都举杯回应,齐声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候有一燕臣站了出来,那人雄姿英发,清俊而不失器宇轩昂。
“圣上要我等不拘礼节,我等自然不能逆了圣上的意思,如此就由郁某来打此头阵!”
卿沂一直面带笑意,燕人之中也难得有此等干脆利落,有胆有识之人,倒是像是出自将军之家。
长安高官们闻声望过去,来人是燕北第二大世族,郁氏嫡长子。
金殿中那深蓝色长袍的人,长眉一扬只道:
“半窗幽梦微茫,歌罢钱塘,赋罢高唐。风入罗帏,爽入疏棂,月照纱窗。缥缈见梨花淡妆,依稀闻兰麝余香。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好!”卿沂叹了三声“好”,殿下的臣子们也连连颔首称赞。
“圣上臣献丑了。”那人一撩衣袍,单膝跪地道。
“你自谦了!来人赏!”卿沂笑道,挥手示意身旁的小太监。
那男子笑道:“臣谢圣上赏赐!”
“果然,燕地多才杰!”这时候右侧的长安官员中又走出一人道,“待不思量,怎不思量?那下官就接了去……”
燕地的臣子望了过去,只见这男子一身青衫,谈笑之间更生几许风流恣意,这人正是长安段氏兵部尚书家的长子段逢春。
段逢春只是顿了一下,便继而道: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他将目光头向殿前次首的阴寡月身上,眉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样的笑意让他风流之姿更显几分出众。
第644章 取舍(1)()
寡月正端着金樽,感受到段逢春投过来的目光他未曾抬眸,只是细细品味着美酒,还有方才段逢春的词句。
“长安之地果真人杰地灵。”这时候殿中走上一个少年。
“奚言。”左侧燕南奚家的奚伯唤了一声,眼里满是责备与担忧。
那白衣少年却是神情自若,他朝那长者躬身一揖,又朝高座上的圣上道:“圣上,这句由奚言来接可好?”
他请示是因他无官阶傍身,这种盛宴本是不该来的,却央求着一起来了,因为他想见一个人……
他谦和的求着卿沂,余光却打量着,卿沂左手边次首位置上的男子。
“圣上孙儿无礼,请圣上恕罪。”奚伯已然出席来到殿前跪地叩首。
卿沂望了眼阴寡月又笑道:“何罪之有?此子胆识过人,朕心悦之而不及如何怪罪,小公子既想填曲,朕如何能不给他这个机会?小公子只管说便是。”
“圣上仁德臣等感激涕零,此子太狂妄他哪里会什么诗词歌赋,胡诌着玩闹的,难登大雅之堂啊!”
“奚伯过谦了。”卿沂面色有些难看,对这种过谦生出些许反感来。
奚言的面色也有些难看,心道爷爷就是对他不放心!
这时太傅萧时笑道:“奚老太过谦了,奚家为诗书世家,听闻奚家小公子三岁能颂《楚辞》,五岁已能读《礼记》《春秋》之作,如今十三岁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奚老别推辞了。”
“这……”奚伯额头上的汗水直往下冒,心里担忧这狂妄孙儿惹出什么祸事来。
奚伯凝视一眼奚言后,朝圣上躬身一揖后退下了。
奚言眼里满是天真,他凝视着高座上那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帝王,又凝视一眼那个一身暗红朝服的阴寡月。
“圣上,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有臣子倒吸一口凉气,噤声望向高座上的圣上。
卿沂一听本是眉头一皱,他抬眼瞧了奚言一眼,见他眼神清澈,一脸稚气未脱,终是目中带着几分惊疑惑。
“当然。”卿沂时分大度地说道。
奚言一撩衣袍跪地,“求圣上在奚言填完词后,让相爷填词……因为!”
众人都望向奚言,又望向丞相。
本是“作壁上观”的寡月也不禁朝那少年望去。
这诗酒盛会,本就可以在前一个填完后指定下一个,这合乎规矩,奚言这么说并不出格。
可是终究是让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奚言……”有不少燕地的臣子唤他的名字,提示他别太过火了。
“因为奚言仰慕相爷!”奚言终于说出口,他红着小脸,继续低头道,“奚言此行便是为了一见当初才学倾世的‘靳南衣’也就是是如今的相爷!”
少年的一番话满是仰慕之情。他怕这一轮下来都不见相爷开口,于是亲自上殿来求……
卿沂愣了一下,望了眼沉默不做声的阴寡月,又望了眼殿中一脸期待的奚言。
他突然不想拂了这少年的意,于是点点头道:“朕替丞相答应你。”
卿沂说着朝寡月那方点点头,以示自己贸然为自己先生做主的歉意。
朝臣都朝这处望过来,寡月不能让卿沂难堪,他朝卿沂拱手一揖,以示同意。
卿沂淡淡一笑,那殿中的少年已是乐开了花,小脸满是喜悦,他从地上站起,环视殿前臣子一周,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杨花,片片鹅毛。访戴归来,寻梅懒去,独钓无聊。一个饮羊羔红炉暖阁,一个冻骑驴野店溪桥,你自评跋,那个清高,那个粗豪?”
少年话音将落,寡月眉目一动,这少年倒是个真性情!
有明白人听了去,这少年是在对长安关于相爷的负面消息表示不满,倒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仰慕者。
阴寡月起身,朝殿中走去,这是诗酒的规矩,对诗必须殿中。
那清俊男子就这么走来,带着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众人屏气凝神……
奚言初次觉得自己同自己心目中的神这么近这么近,他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本是慕名而来,若不是来长安能见到这千古一相,他才不愿意那么远舟车劳顿至此……他这一行完全是为了他,没有想到他能离他这么近,这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也能闻到彼此的气息……
果然是权相倾城,他果真在平凡之中有着不平凡的美。也难怪大雍第一的女进士曾对他思慕如斯。
金殿之中,众人且听那清俊男子缓缓道:
“咸阳百二山河,两字功名,几阵干戈。项废东吴,刘兴西蜀,梦说南柯。韩信功兀的般证果,蒯通言那里是风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醉了由他!”
殿前鸦雀无声一瞬后,爆出哄堂的叫好声来。
奚言竟是跪地道:“相爷,奚言为您之才学拜服!”
寡月只是浅淡道:“你很不错……”
他说着幽冷阴鸷的目,望向燕臣中一玄衣男子。
“本相可否请燕大人接下一首?”
这突然而来的插曲,让众人停止了议论,都望向那处。
燕大人?这金殿之上又有谁是姓燕的?只有燕北燕氏了!
燕北燕氏只来了一人,自然是那燕氏嫡长子!
燕曜没有想到这丞相会点名要他作曲!他本来是想不参与任何言论的,没有想到终是逃不过啊!
“说你呢燕曜,想什么呢?”郁家的忙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燕氏嫡长子,调侃道。
燕曜白了那人一眼在众人期待中走上殿去。
那玄衣绝美俊雅的男子走上金殿,他紧抿着薄唇,眼底却是一派清明,他朝着阴寡月深深作揖。
又朝着圣上道:“圣上,那,臣献丑了。”
众人没有多在意,只有寡月低沉着眉目。只听那人缓缓道:“问人间谁是英雄,有酾酒临江,横槊曹公。紫盖黄旗,多应借得,赤壁东风。更惊起南阳卧龙,便成名八阵图中。鼎足三分,一分西蜀,一分江东。”
《绝嫁病公子》来源:
第645章 取舍(2)()
那人语音落。殿前哄堂的叫好声中,那一身暗红朝服的男子却是阴鸷了凤眼。
好一个鼎足三分,一分西蜀,一分江东!
别人看到的是这燕氏子的惊才,是诗意之中的咏史,而他却能从中嗅出这个人的野心来!
阴寡月打量着这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是一双深邃绝美的眼眸,一眼望过去这眸子虽是清明,却仍有深不见底的激流涌动着……只是,这一双眼眸之下到底暗藏着多大的野心呢?
寡月朝燕曜缓缓勾唇,“燕大人乃当世才俊,如此辞工,本相佩服。”他说完轻轻拱手。
燕曜略显慌张的拱手朝寡月作揖,“相爷抬举了,燕曜武将出生,一介匹夫,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
“燕大人太过自谦了……”寡月凝视着他话语里带着长长的拖音。
燕曜至始至终低垂着刀削似的下颌,坚毅的面孔在低垂之间亦能让人看到别样风骨。
“大雍有你们这等才俊,是大雍之福,来人封赏。”卿沂高声道。
宫人们已端着赏赐的礼品入殿,方才填过曲的都接到了相应的封赏。
燕曜谢了圣上,收下了圣上的封赏。
盛宴结束后,众臣子相继离去,殿前唯剩今圣与丞相二人。
“先生可是有话要同朕说?”卿沂端坐在金座上,凝着阴寡月一本正经的说道。
寡月读出卿沂眼中的紧张,不由眉目一柔,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圣上一定是对之前殿上答应奚言之事有所介怀,他似是轻叹了一声后才开口:“圣上对燕北燕氏如何看待?”
卿沂见寡月并无责备之意不禁长吁一口气:“燕北候此子,才学斐然,将来,不,现在若能为朝堂所用,必定能成风流人物!”
寡月为卿沂之话所震,他凝着卿沂只道圣上终究还是年幼啊!圣上只见那人才学非凡,谦逊俊雅,却不知连他都尚不能看懂那人之心思!
“问人间谁是英雄,有酾酒临江,横槊曹公。紫盖黄旗,多应借得,赤壁东风。更惊起南阳卧龙,便成名八阵图中。鼎足三分,一分西蜀,一分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