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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望了眼嬷嬷,浅浅道:“你退下吧。”
嬷嬷看了眼顾九恭敬的退下了。
顾九斟完茶递与卿泓,道:“公子找顾九何事?”
少年微笑着捧过她递来的茶,目光移开顾九的脸落在旁处。顾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落在一旁几本书册上,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他微抿一口茶水,笑道;“顾姑娘坐下,念我听吧。”
顾九微蹙眉头,“姑娘”二字听着不说别扭,总觉得像是有意而为。按理她现今是阴寡月的妻子,他是该叫“夫人”的。
“公子为何频频唤我‘姑娘’?”顾九拿起桌上的书,不解地问出了口。
可是方问完就后悔了。
那人绝美容貌上的笑意如此明显,他玩味的扬起唇角:“姑娘若要我称你夫人,那你臂上之‘宫砂’何解?”
他将顾九臊红的面尽收眼底,复道:“阴寡月之三媒六聘是给郎凌霄不是给顾九。”
“可是新娘是我”顾九本能的大声反驳他,却发现解释有些无力,那人的三媒六聘的确不是属于她的,可是她为什么要去在意?
“顾姑娘又何必自欺欺人?”他顿了顿,温柔绝美的凤目闪过一丝凌厉,语峰一转,“难道姑娘认定了阴寡月的真心?”
顾九身子一震,阴寡月的真心?
顾九摇摇头,阴寡月的真心与她何干?不过命运的偶然一顾,将他们捆绑在一处,成就了一场错误的姻缘。
错的时候,错的人,也注定了一场错误。
顾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她干笑了笑有些慌乱地翻开手上的书,道:“卿公子我该从哪一段念起?”还没有说的一句是:念完了,快点让我回去。
她突然的转移话题似乎并没有引起卿泓的不悦,他俊颜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
“随你。”
随便她从哪一页开始念,嗯哼,她还真想从最后一页开始念呢。
“逢风而如炙如火者,是人当肉烁也。独治着,不能生长也,独胜而止耳歧伯曰:是人者阴气虚,阳气盛。”
顾九越往下读,那少年眉头凝得越来越紧
半饷
卿泓着实听不下去了,才黑着俊颜打断道:“反了。”
顾九忙止住往下念,放下书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是歧伯曰:是人者阴气虚,阳气盛,四支者阳也,两阳相得而阴气虚少,少水不能灭盛火,而阳独治。独治着,不能生长也,独胜而止耳,逢风而如炙如火者,是人当肉烁也。”卿泓一口气背诵完,好看的眼眸看怪物似的看着顾九,颇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看的?能念成那样?”
“呀!”
顾九想找个洞钻进去,或者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古人的书是从右往左看的,她怎么就搞忘记了?看来这具身体也是许久没拿书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若是卿泓绝对不敢想象她是怎么念成方才那样的吧?
“呃,刚刚失误,失误”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的汗水,怎么突然这么热呢,素白的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只是一瞬身子便僵硬在那处,想起了方才那嬷嬷说的不要在别人面前“搔首弄姿”。
顾九狼狈的抬眸朝卿泓的方向望去,正巧对上少年望过来的眉眼。
手下一抖书就落在了地上,二人同时伸手去捡,指间触在了一处。
慌乱中卿泓最先收回了手,任顾九去捡。
顾九将书册捡起的刹那,卿泓的目光落在顾九雪白的脖颈处,脸色微醺,慌忙别过脸去。
“公子,我继续念么?”顾九用手拍掉书册靛青色书封上的灰尘说道。
少年微垂首,似是默许。
顾九便滔滔不绝的念起。末了,那人给她斟茶递与她,淡淡道了一句:“三日后会试。”
顾九接过水,甚是诧异的望着他:“怎么提前了?不是中旬么?”
卿泓眸光一闪,只是颔首却没有作答。顾九以为他不知便没有继续问了,心下更多的是担心寡月,对于科举,寡月的在乎她不会感觉不到,甚至她能知道他的势在必得。
“对了,卿公子,寡月的病您觉得能治么?”顾九很是认真的望向你卿泓问道。
“不知道。”卿泓眉头微蹙说道。
“不知道?”
卿泓浅笑:“我没能见着他的面,又如何能得知他的病情到底如何。”
顾九一瞬了然,正准备伸手挠头,又咬牙放下了“爪子”,不能“搔首弄姿”,咬牙啊
两日过去,明日就是今科会试正式开考的日子。
清晨,今科所有参考的才子就要通过一系列的检查后方能入礼部。
所入会试需要准备之考凭包括:户籍、“容貌册”、乡试入举由礼部下发的凭证。
古代没有摄像技术不能记住每位考生的容貌,历朝历代最忌冒名顶替参考之事,官府方下达这种命令,户籍:包括考生祖上能追溯到的先人,家住何处,祖上是谁,当过什么官,有过什么功绩,有几亩地,几栋宅子,有什么其他的亲戚等等,这类文件被称为“牒”。至于“容貌册”,是科举发展到后来发明的,记录了考生的容貌特征,除去最浅显的容貌特点,身高体重以外,还有特殊体征,比如哪个脸上有颗痣,哪个手上虎口处有块疤,或者哪个是少年白发这些明显体征是别人代替不了的。
第33章 今科泄题()
会试考三天,共考三场,一日一场。
首场四书三题,五经每经各四题。难度绝对高于乡试。
次场考论一道,判五道,诏、表、诰三体各一道。
第三场考经史时务策五道。
三天考生的吃喝拉撒全在一间小格子屋里,每个格子屋门口站着一个带刀卫,每条格子屋有五个,每组十个,两两相望,每组前坐着一个监考官。
每十组由一个三品以上官员负责,主持整个科举的监场官员是由四个一品大员,数十名三品高官组成的。
大雍礼部府门前,从四方而来各个学府的考生都被打乱了顺序,他们排着队,等候着考官们的检查。
“下一个,江淮南路,扬州府广县陆安。”
“是,是我。”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穿着扬州书院的学生服,从礼部木门栏那头走来。
“陆安,扬州花溪县人,祖上曾为江南世家陆氏之马奴,赐姓为陆,陆安高祖父陆三曾官至陆府管家,陆安之祖父陆别因种茶发家成江南茶商,陆安之父陆林现掌江淮一带之茶事。”审考官一口气念完户籍,又念起“容貌册”,“陆安属江南科场,身高七尺八厘,体重一百三十二斤腰后部有一灰褐色胎记,去那边,衣服全脱了,称体重,量身高!”
良久只听得帘帷那头一人唤了一声:“过!入科。”
萧桢就坐在那头,有考官给撑着遮阳伞,又有考官给他递来茶。
他接过微抿一口,只听得那方吵闹起来。
“阴寡月谁不认识,这不是长安城外的病秧子么?他先祖陪高祖打江山,世代功勋,父亲和叔父却通西凉而判国,留他这么个遗腹子,哈哈他的事情我他娘的都倒背如流了。”一个审考官说道。
而阴寡月全然不以为意,手捂着唇咳咳喘喘着,朝那考官笑。
后排站着的考官及围栏外的才子们也连连摇头,这人可是真懦弱的让人看不起,别人骂他他只会边咳边喘的赔笑。
唯那头萧桢眉头一皱,眸光一黯,朝身后站着的青衣使了个眼色。
青衣立马会意,往那方走去:“这是你们闲聊的地方吗?”
几个审考官一听,连忙住嘴,后头的几个看戏的也不笑了。
“去那边帘帷后面把衣服脱了。”审考官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阴寡月,就是因为他遭了骂。
正在这时那边队伍里发生一幕。
“官人饶命,官人饶命!学生没有”那考生穿的学生服也不知是哪个书院的,他已跪下地,一连磕着头,头都流血了还在磕头。
那审考官不理会,踹了他一脚朝萧桢那边走去。
“侍郎大人,此人冒名顶替,还请侍郎大人定夺。”
大雍国令,凡科举冒名顶替者,重者即顶替未被查出还取得名次着处极刑斩首示众,轻者与科举舞弊同视充军发配边疆。
萧桢看了一眼那考生道:“查明原因若罪行坐牢充军。”
这方审考官们都叹了一口气,寡月从帘帷那头探出头来正想问为什么他脱衣服半天了还有没有人来检查?
帘幔外一审考官看了他一眼道;“检查完了?”
寡月眸光一黯头轻不可闻的点了下。
“没事了就快入科!”
寡月换好衣服,拿起这三天准备好的吃食干粮入了科场。
成败,功名,只看今朝。
顾九一连在这府宅里住了六日。
今日正是今科开考的日子,卿泓给的那本黄帝内经她都给念完了,卿泓却依旧没有要她回去的意思。
“今日是最后一场了么?”顾九望着身旁的少年道。
“是。”卿泓答道,似看了一眼天色,又道,“最末一场,时务策五道。”
“谈论时务之对策,是否科举的重点在此呢?”顾九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没有看着身旁那人,只是把玩着手中晒好的野菊花,她三日前在卿泓的指导下将它们用蒸笼蒸了,杀虫后一连晒了三日,再过几天估计可以饮用了。寡月经常看书,她还可以用这些花给他做个枕头,有利于睡眠,也有利于他的视力保持。
卿泓却是诧异的看了眼顾九,本以为她不过一商家女,不过会识些字罢了,没想到她竟还能知晓这些。
“是的,科举的重点也许如你所说,就在这里。”卿泓叹了一句,再看顾九心思早就放在野菊花身上去了,哪里还听得见他说了什么。
他不由轻笑,绝美的凤眸之中似有流光暗涌,于墨瞳深处化作一抹妖冶华彩。
今日,最后一场了,半月之后这天下又是一番怎样之光景
顾九突然抬头,道:“卿公子,寡月今日最后一场了,您看我是不是该走了,他说要我等他的,可是我想去考场接他。”
少年一怔,颔首。
顾九很开心,这么多日,他终于肯放她走了,“卿公子,这晒好的野菊花能分我一点么。”
“当然可以,你全带走都可以。”只是虽是这么说,还是有些遗憾他没有机会品尝了。
顾九却是笑道:“不了,我不拿多了。”
卿泓沉思片刻道:“我送你一程吧。”
“不”顾九没能拒绝,那人已由仆从推着轮椅走出去。
只是门外等着的不是御赐四轮车,而是一个较上次普通些的马车。
考场之中全然不似外面的平静,连考三日后有考生是在精神高度集中后疲惫不堪,有考生是依旧处于神经紧绷状态,更有拿到时务策题目后惊喜的说不出话来的。
唯有阴寡月手捧着卷子,秀眉拧成一团,凤眸阴鸷,薄唇快咬出了血来。
他手紧捏着竹制狼毫,似乎是差一点那浓墨就要洒在卷面了。
怎么可能!
他本以为不过是他们猜的题目而已,他本以为如他们所说是先生出的题目,或者听人讹传的会考。
时务策五道有一道蒙对了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