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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县官员,依次递减,到了最低一级的县官,折成现代的收入,大概的月收入是人民币一万一千到两万两千之间。
在宋朝为官,做到中央一级,几年下来就是现代的一个百万富翁。就是最低级的小吏,收入也足以安家致富。
如此一来,在高薪政策下,官员再贪污就很为时人所鄙视。况且宋朝政治氛围极为宽容,最少在北宋蔡京前,还没有权相这一概念。台谏功能完备,官员敢于直言,勇于任事,政治清明,虽然经过哲宗与徽宗几十年前的破坏,党争风气渐渐使得朝政风气腐坏,但因靖康一事,党争却又打破,士大夫一心救国的多,很少再顾得上争讦攻击。
只是品德虽好,能力却多半有些问题。宋朝虽然不以八股取士,却也开了以纯粹的文人执掌天下的先河,唐朝一直以是郧旧子弟与科举力量,甚至是武将共同执政。而到了宋朝,太宗执政的几十年间,开科取士,一共录用了一万多进士。待到了仁宗朝,甚至非进士出身的不得进入馆阁为官。
如此一来,地方的官吏就多半成为死读书的书呆子,虽然高薪养廉,在品德上多半没有问题,能力却又多半不足。
北宋至南宋,三百年间,有名的文人大臣有操节的不知道有多少,却很少有以能力见称的名臣,便是问题所在。
守拙有余而进取不足,加上纠缠宋朝百多年的“三冗”问题并没有得到任何的解决,与战争破坏纠结一处,对各地经济生产的破坏,已经呈现在赵桓眼前。
赵开,成都府路转运判官,兼管整个川陕的茶马专卖,张浚负责川陕大权后,又加以他宣抚置制的权力,等于将整个川陕的财政大权全交给了他。
此人受命之后,减免冗费,改益茶马收税办法,使得整个川陕的经济收益大为增加,富平一役能集结那么多的物资,此人功在第一。
赵桓来自后世,自然知道战争与后勤的关系,对负责整个战役的后勤官赵开极其感兴趣,此次巡视各地,接见普通官员之后,深感当时官员的权变能力不足,见一见这个当时最有名的理财专家,便成为他眼中最急迫的大事。
宋人居住习惯已与唐人不同,唐人坊市分明,街道划分严整,有如棋盘。宋人却常常是街市联结一处,道路狭窄,官员府邸与百姓住处连接一起,很难有严明的划分。
赵开住处,便是在一大片普通的民户区中,划出了一块几十亩地的区域,高墙碧瓦之外,便是市井小民的住处,叫嚷吵闹声不绝于耳,甚至就在他的府门旁边,还有几家贫户的住宅,使得这个高级文官的住处,多了几分活气,少了几分威严。
赵桓因不肯在此时便暴露身份,求见时,却是多了几分踌躇。
却是薛强少年机敏,见门房将他们一伙人打量不休,眼神中已经带了几分怀疑,便上前先在那人袖中悄悄塞了一吊钱,然后笑嘻嘻道:“大哥回禀一声,就说是西安茶马商人赵某人求见,要与大人商议要事,还请大哥通融一下。”
他料想这赵开管理川陕财政大事,少不得要与不少大商人打交道,便以如此说辞求见。
那门前的管事人果然不再怀疑,只自己悄悄捏了一下袖中铜钱,便笑道:“这么老远来的?可真不容易,既然这样,我就去给大人回禀一声。”
说罢转身进内,过不多时,便出来笑道:“算你们走运,大人此刻正在忙,不过有不少商家已经进去,大人吩咐让你们进来,一会子一起说事。”
赵桓微微点头,也不和那管事的说话,便自昂然直入。
那门政微微一楞,心道:“这商人却好大的架子。”
想要喝斥,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来,只是看了赵桓扬长直入。
赵桓过了仪门,到得正堂一侧,打眼一看,却见大堂内影影绰绰已经是站了不少的人,都是衣着锦缎,一看便知都是富商。
他也不和众人打话,只是悄然混入人群,拿眼去看那正伏案办事的赵开。
薛强等人也不敢怠慢,并不如普通商人的家仆一般,在外等候,而是同样跟在赵桓身后,悄然侍立。
那赵开先只是低垂着头,埋首文案,执笔批示公文,一封未完,便有下一封呈上。待他批完,立刻有人将他批好的文件拿出,交给等候多时的差人拿走,快马送交各州府执行。
整个内堂虽然站了数十名商人,仆役,差官,却是无人敢吱一声,只静静等候,看着他执笔如飞,笔落纸上时沙沙做响,竟也是声声可闻。
待他一连处理了几十份争件,方才咳了一声,抬头轻声道:“茶来。”
一个仆役立刻上前,奉上茶碗,赵开伸手接过,却是没有士大夫饮茶的从容,竟是一口而尽,然后看也不看,伸手将茶碗往那仆役手中一递,便低头又去看文书。
就在这俯仰之间,赵桓却只见他脸色枯瘦,满脸皱纹,虽然头上头发尚是乌黑,却已是老态毕露。
赵桓此前问过此人年龄,知道他不过四十出头,此时居然如此模样,显然是太过操劳的原故。
他微微叹气,知道无论哪朝哪代,掌握财政和后勤琐事的人,劳心费力,声名却不能显于后世,就算是史书有记录,也并不能有太高和太好的评价,最多一句:勤于任事,善理财赋。便是极高的褒奖了。
如此一来,谁还敢做这种傻子,自然是宁愿做清要官,将来熬资格都能做成中央大员,再和皇帝顶几句嘴,便可以留下万世清名,这笔帐是个人都算的过,做事的官员越来越少,却也毫不稀奇。
如此这般,虽然他以皇帝之尊,混在一群商人当中,一直静静站着等候赵开决断公事,竟是全无不满。
倒是一群侍卫,在他身后一个个龇牙咧嘴,显的极是不乐。
半响过后,方听赵开低咳几声,推开批好的公文,让等候的小吏们拿走,他又闭目歇息片刻,方才转头向这一大群商人道:“你们想必都是为了经总制钱来的?”
第49章 经略关陕(19)()
他声音低沉沙哑,语速又快,加上面部表情,很是严肃峻刻,使得这个署理川陕财政的朝廷要员,更添了几分威严。
一个面白无须,身形稍胖,穿着茧绸袍子,头戴朱红软帽的商人上前,满脸堆笑,向他答道:“正是正是,大人,我等都是为了这个月的经总制钱而来。”
“哦?嫌少啦?”
那商人猛一哆嗦,全身的肥肉都颤了几颤,脸上的笑容却是带了几分苦意,忙又答道:“大人,这个月摊在咱们川中商人头上的经总制钱,足有七十万贯,咱们就是倾家荡产,也是交纳不起了。”
他开了头,其余的商家也自叫苦不迭,都道:“赋税原本就重,上个月的经总制钱还是三十万,这个月翻了一倍还不止,这样下去,都是应承不起了。”
赵桓却不知道他们嚷嚷的经总制钱,是什么名目,因转头低声向薛强问道:“这经总制钱,是什么名目的赋税?”
薛强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一个叫费伦的少年侍卫凑上前来,向赵桓道:“这是经制和总制两个衙门收的税赋,经制钱是方腊造反,国家军费不足,由经制衙门收取,总钱是南渡之后,康王加征的赋税,由总制衙门收取。这些钱,加征在各式各样的杂税里头,比如收取的酒税,就叫权添酒钱,这样收取的赋税,总称叫经总制钱。”
赵桓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夸道:“难得你用心。”
费伦脸红道:“我没事就爱瞎打听,所以知道的多点。”
赵桓又问道:“你知道这经总制钱,一共要收多少?”
费伦答道:“去年的经总制钱,一共收取了一千三百万贯。这两年的军费和官府使费,依赖这项税赋很多。”
赵桓尚不及答话,他自己却又笑道:“咱们在去北方之前,只知道经钱,不知道又加收总钱,合在一起这样一说,竟连您都不知道,说出来竟是笑话了。”
赵桓微微一笑,却是暗自警醒,日后问人话,却要小心谨慎,不然自己是做皇帝的,连征收的赋税名目也不知道,这也太过滑稽。
却又扭转过头,继续听那群商人叫苦。
这一听却是大略明白,原本宋朝赋税,名目之多,收取之重,简直是花样百出,杂驳不堪。
自唐以来,改革两税法,把田赋、力役、户税都折在两税里,分春秋两季征收,其余费用一概不取。这样简单明了,官府再要使用民力,就得需要花钱雇佣人力才行。
而在宋朝,两税只是做为正税的一种,户税和力役,照样征收。
除了两税、户税、力役、经总制钱,还有数不清的名目来收税。
支移、折变、盐茶专卖、和买和卖、经总制钱、月桩钱、板帐钱、两税盐钱、蚕盐钱、丁绢、丁盐钱、市例钱、折估钱。
如此这般,那群商人一迭声的叫苦,种种加征在他们身上的税钱,花样之多,直若牛毛,却压的这些富可敌国的商人,渐渐喘不过气来。
赵开面无表情,听了这群商人叫了半天,待人声渐渐平息下去,方苦笑道:“我也知道,加在诸位身上的赋税是重了些。”
他也不待众人接话,立刻又道:“可是现下的天下大势,诸们也不是不明白?太上皇尚且蒙尘北国,东京城内被人抢走了几百万金银,这经总制钱和月桩钱,都是为了军费使唤,若不是如此,哪儿来的钱打仗?咱们四川尚且没有敌人来攻,可不是军队在陕西顶住了敌人?若是兵临城下,乱军入城,各位到时候想交赋税,却又寻谁去交?
说罢,低头喝茶,润润喉咙之后,又道:“我这里先打个包票,这个月加征之后,再不多加。”
各商人面露喜色,都道:“大人说话可算话?”
赵开此时方露出真正的笑容,答道:“我何尝有过说话不算?各位,其实不是我说,大伙儿得了政府的盐茶专卖,我加各位一分,各位出手盐茶却是加了三分。这样子犹自叫苦,成何体统。我大宋恩养百姓,宽待士绅,该出力时,各位却如此模样,岂不是让天子恼怒,百姓寒心?”
他面露忧色,又道:“我向来克扣你们,不想多加正税给百姓,为了是大局安稳,可是你们也不能太过重利,弄的百姓都吃不起盐,却又何苦。”
数十商人显然都是川中知名的富户,获得政府盐茶专卖的大商家,此时却如小学生一般,听这赵开声声训斥,竟是无人敢驳回一句。
待他说完,各人乱纷纷都道:“大人说的极是,小人们回去之后,绝不再加盐价。”
又人人苦着脸道:“其实现下的盐价已经太高,不少人宁愿寡淡着嘴也不买,这样下去,咱们得了盐引,也是白纸一张啊。”
赵开也是苦笑,底下的弊端他如何不知道。自从他掌理财赋以来,已经多方设法,减免一些冗费,可是前线军情紧张,官府使费一丝不能减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又有什么办法。
当下苦笑道:“别弄的和苏东坡所说的那样: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山中食无盐。”
见各人还要再说,却是连连摆手,道:“都下去吧,钱是一文不能少,我会和天子禀奏,看看能不能多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