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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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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拓怒道:“你怎么行事如此孟浪,亏朕还一直夸你沉稳坚毅!”

    康承训吸一口气,又低头道:“是,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见他难堪的额头出汗,沈拓心中稍觉不忍,却仍道:“此事当责以军法,由张相公处断,朕亦不问。”

    他如此坚决,旁人却也不好说话,当下过来几人,将康承训带下,等候张浚处置。

    沈拓将此事处断完毕,却又道:“你们再说,为什么不服?”

    “陛下,张宣抚说曲帅扰乱军心,放纵大将投降。其实那张彦忠自己不是个东西,夜里偷偷跑了,关曲帅什么事?曲帅向来耿直,有什么说什么,议事而已,怎么地就成了扰乱军心?以这条罪状,无论如何也判不了死罪,张宣抚如此断事,我们泾源军断然不服!”

    这军士尚未说完,张浚已经是面若沉水。

    自宣抚关陕以来,他威福自用,崖岸高峻,断事时绝无人敢与他顶撞,更没有人敢驳回。只是此次,居然被几个小军当着几万人的面,如此折辱,委实令他难以承受。

    沈拓却似不曾看到他的脸色一般,只沉吟片刻,便向他道:“相公断事,确有轻率之处。”

    如此话说,张浚再也抵受不住,当下免冠跪倒,答道:“既然如此,臣不堪再用,请陛下允臣辞职,别选贤能处断关陕大事。”

    宋朝规矩,一旦大臣被弹劾或非议,则臣子必须上表自劾,然后请求辞职。

    如果皇帝直接向臣子责难,那么做臣子更是别无选择,必须立刻辞职。张浚请辞倒是没错,不过激愤之下,却是语带不敬,甚至是讥讽。

    沈拓自然不会放过于他,当下薄怒道:“相公身负川陕十路重任,怎可如此率性?”

    张浚还要再说,沈拓却断然道:“此事不必再说,朕自有处断。”

    喝退张浚之后,沈拓用按玉带,面色冷峻,却是默不作声。

    场中数万人亦是默然静立,等候着他的处断。

    半响之后,沈拓方道:“曲端虽有不是处,不过以朕看来,罪不致死!”

    话音甫落,场中已是一片欢腾。

    沈拓心中亦是微觉忌惮,这曲端尚未见到,却明显是太得军心。为将帅者,能将国家军队弄的如同私军一般,却也难怪人心生怀疑。

    只是决定已出,却也不好悔改。况且,此事原并不是为曲端一人。其实他远在泾州时,就听得吴玠提起此事,放在心中,这一次到颁州巡视,原本就是专为此事而来。只是却也没有想到,张浚居然会傻倒当着三军将士面前处死曲端。

    他想杀人立威,却遇到了更着急树立威信的沈拓。

    听到沈拓如此决断,张浚默不作声。其余诸将,也是脸色复杂。张俊事不关已,杀也好放也好,倒是无无所谓,只是沈拓这一手很是漂亮,将张浚打的灰头土脸,张俊心中也是暗自警惕,心知这靖康天子却已经远不是当日那么好相与,绝计不可有错失处被他抓住。

    刘氏兄弟二人,却是心中暗自不服,只觉得皇帝太过回护泾源兵,不将别路兵马放在心上。

    至于张哲、刘子羽等人,却是更加愤怒,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相随张浚,与皇帝拒理力争。

    待将士欢呼已毕,沈拓却是将脸一寒,怒道:“相公奉命勾当川陕十路,有权处置节度使以下的大员,杀曲端纵是有不是处,自然会有人向朕禀报,你们是什么样人,居然敢鼓噪挟持?若是再有下次,军纪军法何用?”

    张浚浑身一震,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沈拓此时此举,是何用意。

    适才沈拓已经将他的威望打倒最低,此时的话却又是帮他重树威权,无论如何,他却是想不明白皇帝这样一打一拉,倒底是何考量。

    除他之外,各人亦是面露惊异之色,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拓肚里暗笑,却只又将诸军将士斥责一通,最后挥袖道:“闹事诸军,各依军法责军棍若干,日后再犯,则必斩不赦!”

    如果又打又拉,却将诸军将士揉搓的如在梦中,一时间军法官急步跟上,将几十个犯法军士当即剥光了衣裤,一五一下打将起来。

    那些军士却也不愧是西军健儿,任凭军棍不停的落在身上,却是一声不吭。

    诺大校场,只有沉闷的军棍击肉声,不停的在各人耳边响起。

    待将犯法军士打完,沈拓方向张浚转过脸来,展颜笑道:“卿仍要请辞么?”

    张浚心情复杂,半响之后,方才答道:“陛下处断圣明,臣心悦臣服。”

第35章 经略关陕(5)() 
经此一事后,沈拓又打又拉,隐然间,已经将整个关陕大局控制在手。

    又将诸路经略派来的亲卫全数发还,下令由全军重新推选将士入卫,重建殿前三司。

    宋制,皇帝驾前有殿前司、待卫亲军马军司、待卫亲军步军司。这三司又称三衙,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九员武将,统将皇帝御前亲军和全国禁军。

    这也是为了强干弱支,防止禁军做乱的举措。宋太祖以禁军主将发动叛乱,自然害怕后世也有人仿而效之,因此将五代禁军制度改革,多设主将副将,使得事权分散。

    同时,又设文人枢密使,设各卫大将军,出征时需枢密和兵部一起下令,派遣各卫大将军为临时的都指挥,统率大军。

    靖康乱后,三衙亲军全军覆灭,禁军不成建制。而赵构在扬州时,诸事草率,只是重新建立了御前亲军这样的机构,成立前后左中右五军,将各地军队加上亲军名号,并没有真正的重建三衙。

    沈拓心中也是明白,在这样混乱的时代,想完全的重新建立原本的中央军制,很是困难。此时下令重建三衙,却是和他自己的威权有关。

    他一声令下,川陕各路经略使并不敢怠慢。经过张浚一事,沈拓重拾威权,在西军中重新竖立皇帝不可冒犯和质疑的权威。若非如此,与金兵决战在即,各路将领绝计不会将自己的精兵拱手让人。

    不过半月功夫,诸路精选的兵马齐集颁州,沈拓以五百武艺高强者,充入殿前司,保护自己安全。以两千骑兵为御前兵马亲军,五千步兵为御前步军,将各部军队重新打乱,以康承训为殿前司都指挥,两名跟随他自五国城逃回的侍卫为副都指挥,令吴璘为御前马军都指挥,步军都指挥,却是任命了刚被释放出来的曲端。

    内事既然和顺,沈拓的目光,立刻迫不及待的放在了战云密布的前线。

    天会七年,靖康四年,建炎三年,川陕各地战云密布。十八万大军,整个宋朝的西线精锐,尽汇于此。刁斗林立,鼓声如雷,大量的宋军行动之时,脚底烟尘扬起,竟是遮天蔽日。

    除了陕西本地的将士外,无数士兵远自成都、庆州、万州千里奔波而来,在富平前线安营扎寨,枕戈以待。他们穿着草鞋,身着铁甲,手持各式的制式兵器,如同绯红色的浪潮一般,自川中席卷而至。他们有的年过半百,有的尚是青涩少年,很多人对这一次战事的重要性全无概念,对战事的规模和残酷性也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官一声令下,便是义无反顾,奔赴前线。而当沈拓宣抚众军时,这些淳朴、坚韧、勇武的关陕大汉,却以他们最大的热诚,最真挚的眼神,最响亮的嗓音,向着他们心目中的天子,龙的化身,整个国家的象征,致敬,行礼,表示要奋勇做战,绝不会失败。

    除此之外,尚有三十余万的民伕相随军队,运送粮草,建造营垒,甚至给相当数量的民伕发放兵营,在正规军的空隙中安营,以为羽翼,用来帮助宋军防守。

    要维持这样的大军,后勤线自陕西一直绵延到川中,粮、草、钱、帛堆积如山。张浚贷陕川百姓五年财赋民力,方可维持。

    与军队不同,这些民伕更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还是在春耕时就开始做战事准备,无数躬耕田亩的农民被从自己家中的田头地间中召唤出来,集结到州府,搬运各种战备物资,每天啃着干粮,喝着冷水,奔波在蜀中和关陕的崎岖山道上,在道路不修,山路坚险,又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运输工具的条件下,如同蚂蚁搬家一样,将一担担的物资由四川运到陕西,而在运输任务结束后,他们只拿过锄头的双手还被迫拿上武器,准备与敌人做殊死的搏杀。

    而面对这所有的这一切,却是没有人有过怨言。

    在中国古人,任何大规模的民众集结,都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元朝脱脱,好生要疏浚河道,因此在黄河集结了几十万民工,却最终引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葬送了元朝。

    而此时最值得庆幸的便是,在川陕各处,军队质朴而敢战,百姓憨厚而忠直,若非如此,以宋朝的残败局面,以川陕之力,是绝对没有可能发起这样大规模的战事的。

    这样大规模的集结,还是自建炎三年初起,一直到扬州事变,赵构仓皇而逃,张浚用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八月将尽,九月将至时,才终于将军队集结成功。

    而正因集结这样的军队,民伕,财物,需时极久,动作极大,这次战役的隐秘性和突然性,则完全消失,宋军的一切动作,全部被警惕的金国上层看在眼里。

    张浚的一切动作,都建立在一个误判的基础上。他以为金军主力都在兀术,也就是完颜宗弼的东路军统领,由江准一线攻过长江,一直要将行朝小朝廷灭亡为止。却不料金国上层在六元帅御前会议之后,由宗瀚领兵攻打江南,只是将赵构撵入杭州后,就暂时停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金军主力,却是大半集结在陕西,准备应付与宋朝西兵的大决战。

    完颜宗辅为元帅,坐镇中军,完颜阿离补为左翼都统,统领西路军,完颜宗弼为右翼都统,他们由各地调集汇聚了七八个万户的纯女真骑兵队伍,汇集了王伯龙和韩常的汉军万户队伍,再加上渤海万户,契丹万户,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自当年宗瀚统兵攻破东京后,金国东西两路军合并一处,女真骑兵战多数的战事,也是第一次。

    黑色的铁蹄,黑色的拐子马,黑色的旋风。

    来自北国的彪悍战士,悍不畏死,射术和武艺雄强精良,身着重甲,来去如风。在平原地带,以两翼夹击之术,在目前为止,尚且没有对手。

    他们每个人都身强体壮,战马也是精挑细选,足以负担他们身上铁甲的重量。平时行动,每个重骑兵还要有两个仆人随同随侍,为他们肩挑手扛,搬送行李,以节省马力体力,如此这般,在宋军绯红色的军阵对面,亦是集结了数十万人。

    张浚原本决定在远离富平二百里外的颁州指挥战事,却被沈拓全无商量的否决。

    当诸将苦劝,以前线艰苦危险皇帝不可亲至来劝沈拓时,沈拓却只道:“富平再苦,却苦的过五国城否?前线虽险,朕当日躲在东京城内,却又如何?今大战将至,朕躲在将士身后,何谈亲征?太宗当年征燕云,曾被箭伤,祖宗创业如此艰难,后辈子孙只知道躲闪逃避,却只怕终不免为亡国奴!”

    皇帝如此坚决,诸将亦无话说。自八月中起,殿前三司各部,便护卫着沈拓到得富平前线,入住中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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