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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选择的这饮马休息的地方,却果然是一处伏击的好地方。大道两侧,俱是山地,两千多人马藏在谷内,敌人根本无从发觉。而因为前方有未断流的小河,敌人在过河时,只能从那河上小桥上慢慢分列而过。待蒙古兵突然杀出时,敌人队形散乱,首尾难顾,必定大败亏输。
最关键之处,还是在于追击赶来的金兵必定是轻骑兵,也绝不会防备被追杀的蒙古人还敢反戈一击。
待蒙古人部署完毕,人禁声,马衔枚,沈拓却也在自己侍卫的保护下,进入山谷深处,并不参与厮杀。
种极等几个少年倒是请战,康承训也不待沈拓说话,便断然拒绝。
各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便隐约听到远方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金兵骑兵只比他们迟走了一个时辰,加上要判断踪迹,并不是一意奔驰,此时居然已经有大队骑兵追到,可见带队的金兵将领必定得了严令,一意打马死追。
却听得金兵越来越近,到得这小河边时,带队的金兵将领却也是挥手示意,下令全军暂停。
沈拓只觉得手心冒汗,心道:“难道他们发觉有异?”
却也难怪他紧张,这样的场面,他两生人都是第一次见,根本没有任何的经验。
却见大队金兵下马,将战马牵到河边,然后松手放马,让战马自己跑到河里饮水,自己则在袋中拿出吃食,三五成群,散坐在地上大吃大嚼。
沈拓松了口气,这队金兵约有五六千人,虽然是轻装轻骑,人数却超过蒙古人几倍。这时候的女真人勇武善战,武功远比百多年后的子孙强的许多,蒙古人虽然凶悍,敌人若是有备,以一敌三,却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他原以为敌人如此,合不勒必定会下令立刻出击。歪着头去听动静,那大队蒙兵埋伏的地界却仍是一点动静也无。
一直待众金兵吃完喝完,开始躺倒在地上歇息时,一声凄厉的牛角声突然响起,两千多蒙古兵发出狼嚎一样的叫喊,合不勒汗等贵族那颜当先抢出,两千多蒙古骑兵分做两部,左右突出,向着正在河边歇息的大队金兵猛冲过去。
枪骑如林,刀光耀眼,不过瞬息之间,大队蒙兵如尖刀一般,恶狠狠的插入金兵阵中。挥手之处,血光迸现。
大地在颤抖,血花在跳跃,刚刚还在谈笑进食的金兵一瞬间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残肢;铁蹄过后,大队的金兵队伍如同被尖刀切开的蛋糕,软绵绵的分裂开来,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阵形。
冲击,厮杀,射箭
冲击,砍杀,再冲击
两千多先行得到歇息的蒙古兵不知疲惫的冲杀着,砍杀着,屠戮着。
合不勒浑身是血,已经纵马奔回沈拓身边,向着沈拓点头示意后,便微笑着看向还在追砍金兵的蒙古将士。
胜负已定,不需要他再带头冲杀了。
沈拓身体微微颤抖,一阵阵恶心的感觉袭上心头,难以抑制。
原以为只有枪炮才足以致人于死,对冷兵器战争完全没有认识的他,今天上了极为生动的一课。
头颅在空中飞舞,死者的双眼兀自睁的滚圆,握刀的手青筋毕露,却已经掉落在地,被马蹄踏为一滩模糊的血肉。
一个金兵战士蹒跚行走,却没有人在给他补上一刀,因他腹部中刀,虽然用双手捂住,却是止不住肠子自腹中流出,慢慢拖拽在地。
呻吟,哭叫,临死前的呓语。
种种情状,令人如在地狱。
只是沈拓知道此事今后难免,他要的并不是逃回江南做富家翁,而是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杀戮和死亡,将不可避免。
他眼大双眼,绝不肯少看一眼。
今日发生在金兵身上的,未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若要避免此事的发生,唯有以战止战,以暴制暴。
他情形如此,那合不勒却与他绝然不同。
这个蒙古人杀的浑身是血,离的沈拓老远,身上的血腥气已经熏的人难受,他却是浑然不觉,只用双眼看着战场上的情形。
沈拓看他眼神,却唯有享受二字。
是的,这蒙古人在享受杀戮,享受血腥,享受别人的死亡。无论他装的如何文明,如何的雄才大略,潜伏在他体力的残暴基因,却将他叛卖的清清楚楚。
“国虽大,好战必亡。”
想到蒙古人最终纵横欧亚大陆,沈拓心中百感交集。有时候,先贤圣哲的话,也未必全是至理名言。以战养战,以战富我而弱敌,那么又怎么会亡于战!
这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事不到一个时辰便已临近结束,五千多当先追来的金兵轻骑已经大半被杀,唯有几百名临时集结成阵,退缩在一个小谷上的金兵,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还在苦守。
合不勒皱眉,对沈拓道:“咱们过去看看。”
说罢,策马向前,一边行,一边叫道:“还不快些处置了这些人,耽搁时间久了,又会有追兵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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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蒙尘北国(20)()
大汗有命,各人立时策马上前,刀砍箭射,砍瓜切菜一般,将那几百顽抗的女真人杀了个干净。
沈拓远远看了,却见那带队的金兵将领正是胡沙虎,有心为他求情,却是自失一笑。
有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站在普通人的立场来想事情,与这胡沙虎不过是短短几天,也说不上什么交情,只是看着相认的人死在刀剑之下,仍有不忍之意罢了。
待金兵被杀尽,合不勒连声发令,换过折损的刀剑,牵来更好的战马,稍事调整,便即上路。
那些死掉的伤势过重的蒙兵,合不勒等人却也没有办法带走,只得抛弃不顾。
算来这一场战事,除了少数金兵见机的快,抢了马逃走外,其余大部全然被杀,而点算蒙兵损失,亦有四五百人的损失。
若不是金兵完全没有有组织的抵抗,就算是以逸待劳,伏击敌人,胜负竟还是难料。
因着如此,一路上合不勒脸色阴沉,很是难看。
可想而知,他杀出上京,当面讥讽金太祖嫡孙合刺,杀伤了几千金兵,金国上下必定极是愤恨,他纵回草原,也是别想安生了。
随之而来的,必定是金国的精锐讨伐大军。
沈拓此时与他并肩而骑,看他神情,自然知道此人在为了什么烦忧。
其实以合不勒之勇,蒙古乞颜部骑兵之精锐,虽不足以攻入金国,然而在草原上与敌相抗,却也并不会怎么吃亏。
只是敌人大举来犯,纵算是打的胜也必定会死伤惨重,合不勒之所以忧心,便是因此。
沈拓略一沉吟,便知端底。
只是此时与他去说,却是为时尚早,沈拓微微一笑,只做未见。
他们这一仗却是打的极是威风。女真人自建国以来,以往就算折损人手,也是因为敌人背倚坚城与金兵相抗,在这样的野战战事中,女真人自完颜阿骨打时起,便从来没有过如此惨重的失败。
金太祖起兵攻辽时,不过区区两千人。就算是面对天祚帝所谓的百万大军,也不过两万余人。而追击合不勒一阵,便折损了五千多精锐士兵。
虽然并不俱是女真,其中也有相当的契丹和汉军,却也教金国上下,颜面顿失。
吴乞买连下严旨,诏令各路大军合围堵截,必力不使合不勒跑掉。只是一场惨败之后,金兵各路将领却绝不敢孤军冒进,唯恐再中埋伏,于是斥候遍布,侦骑处处。一遇危险地形,便宁愿耽搁时辰,也不敢轻率进军。
而如此一来,却也正是中了合不勒之算。
若是他们一意奔逃,不管怎样都会被金兵追到。到时候蒙古人士气低落,边战边逃,到不了边境,便会全数被杀。而这一漂亮的伏击战后,蒙古军士气大振,金军却畏首畏尾,不敢贪功冒进,等若是跟在蒙古人屁股后头送行罢了。
两边追追停停,合不勒在过肇州时,竟又与当地守卫打了一仗,将那些乌合之众尽数歼灭后,顺带着在肇州城外绕了几圈,直吓的那当地守城的猛安魂不附体。
当城头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阖城百姓被尽数驱赶上城头,准备死守的时候。两千多蒙古兵马头一调,却在城池附近烧杀抢掠一番,半天过后,每个人的矛尖都挑着或多或少的人头,耀武扬武阅兵一般,在城池边上呼啸而过。
如此这般,却教追击而来的金兵将领跳脚,需得担心蒙古人杀回马枪,还得安抚城内人心,宽慰受苦害的各处百姓,等他们动身再追时,蒙古人却不知道走的多远。
如此的奔袭,拖动,烧杀抢掠,原就是蒙古人的拿手好戏,百多年后,正是凭着这一手征服了欧亚大陆,此时用在金国,却也算是女真人倒了霉。
待过了肇州地界,到东北路招讨司地界时,却已经是到了草原边缘。蒙古人不再与金兵追兵纠缠,一路狂奔,十余日后,便已到了捕鱼儿海地界。
这里原是乃蛮部的地界,语系与蒙古部落并不相同。不过同为鞑靼部落,并没有世仇的情况下,进了乃蛮部的地界,已算安全。
况且,此时的乃蛮部落也正频频向金国边境骚扰,三不五时跑去打打秋风,拿些东西,抢些人口奴隶,合不勒所为,却也正对他们的脾胃。
合不勒与乃蛮人合兵一处,远远迫退了追赶来的金兵,谢过乃蛮汗之后,方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捕鱼儿海其实是草原上的一个大淡水湖,夏秋之季,水草丰美,有不少部落放牧至此。湖中水产丰富,岸边也有不少猎物可以射杀,是蒙古各部休息放物的上好地方。
此时虽然还是严冬,蒙古人一至此地,却也是松了口大气,一种无形之中的安全感,使得众人开始觉得疲惫不堪。
大半个月,奔袭厮杀数千里路,经常昼夜颠倒,后有追兵,前有来敌。
这样的做战方式,也唯有蒙古人和蒙古马能承受的住。而就是这样一支勇武善战的军队,经常整天做战,连一口饭和热水也吃不上喝不着,饮上几口马奶,就能连接做战,毫不畏惧。
合不勒却知部下累极,在此地也很是安全,倒不必急着回到肯特山一带的本部驻地。
这些天来,各人露天席地惯了,当下便在这捕鱼儿海不远处,挖地穴以为暂居,合不勒一面命人四处射猎来补充干粮,一边多派细作,至金国边境附近打听消息。
这些天来,沈拓等人虽不做战,却是随着蒙古人东奔西走,不出一刀,不发一箭,却是比蒙古人更觉得疲惫。
沈拓的身体原本极是孱弱,他有意多加锻炼,却仍然是承受不住这样强度的千里奔袭,一至捕鱼儿海安顿下来,心情一松,身体受的苦楚却是大举反扑,竟使得他发起烧来。
当时的蒙古人缺医少药,也根本不知道求疾问医,合不勒来探视过几次沈拓,见他病的严重,便到乃蛮部寻了几个巫医来,以向长生天祈祷。
沈拓初病时很是严重,几近昏迷。
昏昏沉沉之际,又觉得金兵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