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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无定所,带着个老父四处流浪,想要找他并不是件易事,他们这些当差的几时这样劳碌过,几次好不容易找到他,却都吃了闭门羹。
一人实在忍不住,喝道:“你这个穷书生,太不知好歹,夏王诚心诚意以上千两黄金聘你为纳言,你却仗着夏王一向礼贤下士,不强求他人,三番两次将自己吊高来卖,你一个说书的,就真的那么了不起不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你那老父着想,真惹怒了夏王,你以为你还能在山东做你的隐世美梦吗!”
那书生哈哈笑道:“先礼后兵,莫非这也是礼贤下士之道?”
“像你这种冥顽不灵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夏王有令,就凭你这三番五次违抗夏王的旨意,早被抓起来痛打一百大板,让你不识好歹!”
“早说这话岂不省去许多口舌,这便动手吧,凌某区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倒也要效仿一下古人风骨,扬一扬这威武不能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节!岂能被你等爪牙鹰犬所恐吓退缩,改变原则!”
一名官差终于被他傲慢和侮辱激怒,一人骂道:“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穷酸书生,仗着识几个小字,耍得一张嘴皮子厉害,恃宠而骄,不把我们这些当差的放在眼里,今天就算丢了脑袋,也要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这鹰犬的厉害!”
在其他官差的劝阻声中,这名官差大步走到那书生面前,一拳朝他脸上挥来。
嘭地一声正中鼻梁,登时将那优哉游哉的书生打了四仰八叉,摔倒在地,鼻血也流了下来。
刚才的从容登时不见了,哭嚎着爬将起来,嘴里哭嚎着“我跟你拼了”,朝那官差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对方的腰肢,死命用头撞。
其他官差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视若不见,转身驱赶起其他围观的人来。
“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看的!”
一伙人围住那书生,拳打脚踢,将那书生打得满脸是伤,却不伤筋动骨,直到对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住了嘴,这才住了脚,纷纷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让你嘴欠!我们走,回去禀告夏王,就说此人其实只是浪得虚名之辈,撒泼打赖一无是处的穷酸!”
官差们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那书生躺在地上喘着大气。
过了一会,连围观的人也都走了,那书生才狼狈地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若无其事地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端起那碗还没喝完的水酒,喝了一口,发出一声舒服的感叹:“啊,总算是清静了,喝个酒都不让人消停老板,算账。”
这时,小食摊的老板走了上来,端着一盘刚炒好的小菜,放在他面前:“凌先生,这是隔壁桌的客官请你的,你的酒钱已经让一位客官给结了。”
“哦?”
凌敬回过头,朝隔壁桌的一名客人望去,是一名三十左右的汉子,身材健硕,肩膀宽厚,上唇留着一撇小胡子,胡须拉碴,看起来不修边幅,却有另一种奇特的风格。
最独特的,是对方左脸下方那一块像是被烧伤的疤痕,虽然有胡须遮掩,却依然能看清疤痕的轮廓,远远看去,像是某种兽纹。
对方朝他微微点头,举杯相邀。
凌敬呸了一声,扬声道:“凌某喝点小酒,还用不着别人来买单!这种小伎俩,未免太不入流,千两黄金凌某都不屑一顾,莫非这点小恩小惠倒能收买我了不成?不喝了,扫兴!”
说完,从腰间掏出几钱碎银子,啪地一下拍到桌上,起身走了。
一直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那男子眼中闪动着有趣的光芒,掏出酒钱放下,也跟着站起身来,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一直跟在凌敬的身后不远处,看那凌敬到了城中的菜肆买了些新鲜猪肉和酒水,又到药铺买了些药材,拎着这些东西,租了辆马车,出了城,到了城外一片农庄的一间破落屋子前,这才停下。
这是一间破败简陋的木房,房上的瓦砾碎了好些,木头也被雨水风沙给腐蚀了不少,到处都是进风的缝隙,这样屋子,一到冬天,北风一灌进屋里,根本无法御寒。
从屋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咳嗽声。
689 借用身份()
书生下了马车,将酒水往怀里一藏,在水槽里照着整理了一下被打后的仪容,进了屋子。
“爹,我把药买回来了,一会给你煎。”
“喝什么药,喝药怎比得上喝酒痛快,活着受罪,早死了痛快,让你买的酒买了没?”
“买了买了,你少喝点,一会给你熬点皮蛋瘦肉粥,吃了你再睡会。”
“夏王的人今天又来找你了?”
“恩。”
“收买不成就对你动手了吗?”
“这样更好,让他们死了这条心,我就奇了怪了,我一个说书人,窦建德来找我谋什么事,也不知是哪个多舌的在窦建德面前举荐了我,非要拉我去做个什么纳言,这官啊,分三六九等,最下等的就是什么纳言了,属于揭人疮疤露人短,吃力不讨好的,初时主子为了做些表面功夫,说什么闻过则喜,这主子万一哪天不高兴了,心情不好,一句话就拉出去斩了。”
“照我看,你天天往酒楼里说书讲故事,虽说是奇谈怪论,但无非是这天下间的事,说得多了,你多少会掺杂些自己的见解观点,有心人听了,自然知道你胸中乾坤,那倒无所谓,怎么也算是你的知己,只可惜啊,就怕是有心人听了,在上面的人面前搬弄口舌邀功请赏,这人怕出名猪怕壮,你的名有了,这祸也就随着而来,都怪爹没本事,当了一辈子的九品芝麻官,自以为为官清正,对得起良心,好心会有好报,如今却落得家徒四壁,门庭冷落,亲朋远离,没半分好处留下给你”
老头继续发着牢骚:“偏偏又教你识了字,知了廉耻,让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愿看那些权贵脸色,若不是如此,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写字说书这凄凉的光景,至今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穷书生笑说:“爹,这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不挺好的吗?饿不死也发不了,一日三餐混温饱,不愁吃穿不愁寒,待爹您一走,我就乐逍遥,四处流浪搜集天下奇闻异事,写一部惊天地泣鬼神的荒诞奇书,倒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我呸,我看你就盼着我死呢是吧?嫌我连累你了!我偏活得长些,让你不如意才好。”
“爹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你连累我了,我要没爹您陪着我,我这壶水酒一人独饮,喝得也没什么味道,这天寒地冻的,你我父子小酌一杯,烤上炭火,吃些上好的烤肉,说些风花雪月无关国事的奇谈怪论,说到尽兴处,哈哈一笑,虽是父子却如知己,岂不快活?”
“那是那是,幸亏你娘走的早,不然看见咱爷俩这副德性,气也气死了,哈哈,儿啊,快温酒!给爹说说今天搜来什么好故事。”
“得嘞,爹您稍等,酒马上就好。”
嘭嘭嘭——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书生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名脸带笑容的男子,正是刚刚在小食摊上遇上的那个疤脸男子。
“有完没完!都说我不想当什么纳言了!就请我当皇帝老子也不快活!”
疤脸男子笑道:“凌先生误会了,我不是夏王的人。”
书生一愣:“你不是夏王的人?那你找我做什么?”
“我初来乍到齐州城不久,就听闻先生的大名,听说先生喜欢搜集奇谭故事,我这里也有一个,不知道凌先生感不感兴趣?”
书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带酒没有?”
疤脸男子从怀里取出一坛陈酿女儿红,“有好故事岂能没有好酒?”
书生脸上登时堆起了笑容,“快快请进。”
屋子破烂不堪,看那些残破风化的家具起码有几十年的历史,倒是有一屋子的古籍书帖,连墙角都堆满了。
一张堪容两人的小炕就在书堆中间,床头有一个油灯,看样子这两父子都是嗜书如命,喜欢挑灯夜战的人物。
疤脸男子跟那坐在炕上等酒喝的老头施了一礼,在那书生的邀请下,也不管炕上的脏乱,跟着上了炕。
书生给他倒了一杯酒,他喝了一口之后,娓娓说起故事来。
半个时辰之后,疤脸男子终于将故事说完,两父子都听得入了迷,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果真是一个好故事,凌某搜集传奇故事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听到如此精彩离奇的故事,当浮一大白,”书生感叹着,独自泯了一口酒,这才问:“这么说,故事中的那位相公来这齐州城是为了找他的娘子?”
“不错。”
“你就是洛阳的暗卫大将军甄命苦吧?”书生突然问了一句,看着疤脸男子,眼神变得有些激动。
甄命苦见他猜出自己的身份,也无意隐瞒,点头承认。
“这是甄将军你自己的故事?”
“有些是自己的经历,加了些夸张。”
书生略有些激动道:“能给我看看你的易容面具吗?”
甄命苦从身上掏出一张老头的面具来,递到他手中,书生伸手接过,也不征得甄命苦的同意,急急忙忙地戴上,走到盛水的木盆前,看着水中的倒影,啧啧称奇。
甄命苦见时机成熟,乘机说:“凌先生若是喜欢,我可以将这易容之术传给你,这样一来,你从此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受那些窦建德的爪牙骚扰了。”
书生大喜,连连称谢,不过很快意识到什么,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你不会是想招揽我入你的暗卫军吧?凌某说过,此生绝不为功名所累,也不受人驱使,只愿做一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村野匹夫”
甄命苦笑道:“我怎么会强人所难,来找凌先生,其实除了说这个故事以外,是想借凌先生的身份一用,接近窦建德,寻找我妻子的下落。”
书生沉默片刻,接口问:“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齐州城?”
“我知道这有些为难凌先生,但刚才无意中听见凌先生与令尊的谈话,知凌先生有游历四海之志,如今有了这易容面具,无须再为声名所累,我再资助先生一万两白银,让先生以后不再为生计所恼,专心著述。”
690 潜入夏王帐下()
书生摆了摆手:“就算你给我一万两,我也是几天挥霍精光,成天只顾着喝酒作乐,哪还有心思搜集什么故事,还是到酒馆说书挣钱好些,又能凭力气挣些酒钱,又能听酒馆里的人论说天下趣事,岂不妙哉。”
他那老父突然开口说:“给我们一盏夜里会发光的灯泡,我们就答应你,离开齐州城。”
甄命苦回头看着那书生。
那书生一咬牙:“既然我爹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甄命苦笑道:“这有何难!”
说着,从背后的行军背囊中取出一盏手动充电式节能灯来,送到那老头的手上,教给他使用的方法,老头还是第一次见这神奇之物,不由地爱不释手,老脸笑开了花,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再为晚上看书到精彩处,油灯没油苦恼了。
甄命苦又说:“我知两位淡泊名利,但如今天下大乱,九州四海未必有一处安放得下你们一张安静的书桌,凌先生是个见闻广博之